第10章 寒秋
寒秋
陳朔被人下藥……
燭心騙她來陳朔這裏……
什麽目的,已經不言而喻,幾個呼吸之間,宋婉便猜到今晚這一切是誰的手筆。
大夫人,她為了逼自己回去,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只是此刻……她擡眸看着陳朔難受的趴在桌上,拳頭青筋繃起的模樣,不敢随意開口解釋,一來是他估計不會相信,二來是怕哪一句說的不對惹怒了他,他萬一控制不住……
畢竟他此刻模樣,不用猜也知道那湯裏放的什麽肮髒東西……
大夫人還真敢……她心下作嘔,凝眉靜靜在一旁站着。
不多時,一串腳步聲急速跑來,良木從外進門,看見宋婉那一刻眉頭緊了緊,很快便轉過目光走到陳朔跟前說:“公子,已經查清楚了,送湯的丫鬟說,給她傳話的人不是夫人院子的丫鬟,而是宋姑娘身邊的燭心!且她在送湯之前,燭心曾在廚房逗留許久。”
“還有,方才我在回來路上,巡夜那邊的張哥說在後院處抓到一個意欲翻牆的丫鬟,正是宋姑娘身邊的燭心,現下人就綁在外頭!”
得到這樣的結果,宋婉并不意外,因為她十分清楚大夫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陳朔聞言,緩緩的擡起頭,往日裏幽深的雙眸此刻已經幾近赤紅,他看着一旁沉靜無言的宋婉,嗓音低沉沙啞:“你還有什麽話說?”
宋婉看着他難受的雙眼,清楚今夜一切對他是絕大的侮辱,她更難辭其咎,看着陳朔的清凝目光中漸漸浮起濃濃的愧疚:“對不住,這一切都怪我,若是我早些離開,那今夜的事便不會……”
“砰——!”
一聲震響,陳朔重重的錘向桌子,看着宋婉驚的身子一顫,他怒聲問:“宋婉!你怎麽敢!”
宋婉被吓了一跳,這才驚覺自己方才的道歉,言語上似乎不夠清晰,便立即搖頭解釋:“大公子你誤會了……”
“我誤會你什麽!那是你的丫鬟!若是沒有你的指使,她一個丫鬟怎麽敢!”陳朔怒極,滿身的血燥的他控制不住情緒,一把将桌上的硯臺砸在了地上!
硯臺碎裂的那一刻,他死死瞪着宋婉,眼神裏滿是厭惡至極的鄙夷,“你真肮髒!”
有一塊碎裂的硯臺,在砸中了宋婉的腳踝後,掉落在了她的腳邊。
宋婉看着陳朔的眼神,聽着他的話語,那一刻心中無法抑制的,升騰起一股委屈的情緒。
她知道在陳朔的眼裏,她不是什麽好人,可肮髒這兩個字,對于一個女子來說,是這世上最嚴酷,最難洗清的污塵。
她絕不會讓這兩個字,沾在她的身上!
深吸一口氣,宋婉壓下心中情緒,眸光定定的看着陳朔道:“良文是去找大夫了吧,你再等等,等大夫來解決了你的問題,你冷靜一些後,我一定讓你清楚的知道,今夜之事的一切來龍去脈!”
“我也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也許是他快到了崩潰的時候,也許是因為他此刻腦子太過混亂,又也許是因為……宋婉的眼神太過坦蕩,她的聲音也有一種柔軟卻又堅定的力量,陳朔似乎有些被說服到,重重的喘.息之間,還是強壓下了忍耐着滿身的燥意,緩緩低頭伏在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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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良文帶着大夫來了,診脈過後大夫立即就拿出了一些藥丸讓陳朔服下。
藥力起效還要一段時間,陳朔仍伏在桌上,大夫在一旁觀察情況,宋婉猶豫了一會兒,走到了大夫的身邊,垂眸小聲的問:“大夫,他誤服的東西,會不會傷到他……”
此言一出,良文良木,乃至大夫都怔了片刻。
連一直埋着頭喘氣的陳朔都忍不住擡頭去看她。
宋婉本就是鼓着勇氣來問,被幾人這麽一盯,頓時窘迫難言,耳頰發燙,低着頭轉身走了。
而大夫這時才明白過來,頓時呵呵道:“姑娘放心,公子放心,那不是什麽烈藥,只要解了便會無礙,是不會傷及根本的,公子日後定如從前一般龍精虎猛唔唔……”
大夫話還還沒說完,陳朔就意識到了不對勁,橫眉一個眼色過去,良木立即伸手,死死捂住了大夫的嘴。
遠處背對着衆人站着的宋婉,此刻更是懊悔的緊緊閉眼,後悔自己方才多事一問……
倒是陳朔,那雙赤紅漸漸消退的雙眸,看着宋婉的背影,壓滿了深思。
她還有功夫關心他的身體,說明她心內不慌,此刻他倒真想看看,在這樣證據确鑿的情況下,她要如何自辨自證,給他一個交代。
等了一刻鐘過去後,大夫摸了脈象并無大礙後,良文便将人送了出去,還不忘給了一包大大的診金封口。
宋婉看着陳朔已經冷靜許多,便不再耽擱,看着良木說:“勞煩良木小哥,把燭心帶進來。”
良木看了陳朔一眼,見他點頭,應聲去了,不多時便将被牢牢捆着的燭心帶了進來。
房門被關上,燭心被扔在了地上,屋中只有他們四人。
宋婉緩緩走到燭心面前不遠處,看着她心中已沒有了被背叛的失望,直接便道:“燭心,我給你一個說真話的機會。”
“今夜是誰,指使你給陳大公子下藥的,你向陳大公子解釋清楚,我會求大公子從輕發落你,但你若不肯說真話……”
“姑娘!事已至此,我都被抓了,你就快跟大公子認個錯吧!”
燭心跪在地上,眼神顫顫的看着宋婉冷淡的雙眸,下一瞬便轉頭看向陳朔:“大公子,今夜之事,是我家姑娘一念之差,她只是太想留在陳家了,所以才做錯了事,求大公子就看在陳夫人的面上,原諒我家姑娘這一次吧!”
陳朔聽着燭心的話,眼神卻是一直在看着宋婉,見她仍只是平靜的看着燭心,不慌不忙的樣子,他的耐心也莫名多了一點,問宋婉:“這你怎麽說?”
丫鬟都親口指認了,她要如何自證清白?
燭心目光虛虛的看向宋婉平靜的面容,心中慌亂着,急忙将目光錯開。
宋婉知道,只靠詢問是無法讓燭心說真話的,大夫人給她的好處絕對不少,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背叛大夫人的。
想着,她看向良木,問:“有匕首嗎,可否借來一用?”
良木看向陳朔,陳朔看着宋婉,瘦瘦弱弱的應該不敢,也不至于要一刀砍死燭心來個死無對證,便點頭叫良木給了她。
宋婉接過匕首,緩緩的拔出,泛着冷光的匕首映在宋婉的眼底,連帶她的眼神也帶着冷,她看着已經慌亂害怕的燭心,淡聲道:“你我主仆一場,緣分到今夜便為止了。”
說着,她轉過身,将匕首放在燭火上炙烤着,眼神沉默冷然。
屋中一切靜默,燭心似乎已經察覺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她緊張的四處看,似是在尋找可以逃離的辦法。
片刻後,宋婉轉過身來,手中舉着匕首,看着良木道:“良木,按着她。”
良木也有些緊張,看了眼并不阻攔的陳朔後,咬牙将燭心按在了地上。
燭心這下真的害怕了,看着一步步走來的宋婉,開口已經帶了哭腔:“姑娘,你不要這樣對我,這件事明明是你要我做的……你不能逼着我陷害別人……啊!”
焯燙的匕首,瞬間不留情也不猶豫的貼在了燭心的脖子上!
燭心痛的瞪大雙眼,卻因鋒利的刀鋒而不敢掙紮,被宋婉用力捂住的口中,痛苦的發出唔唔的聲音。
片刻後,宋婉拿開了匕首,看着燭心痛到顫抖流淚的雙眼,和頸間燒紅的刀痕,低聲道:“燭心,你到底也跟了我一年多,我也不是非要毀你的容貌,将你變成醜八怪,可今夜的事,牽涉到了陳大公子,我是一定要給他一個交代的。”
“但你若還不肯說,那就別怪我下一刀,落在你的臉上了。”
良木在一旁看着宋婉,看的直皺眉頭,沒想到平日裏柔柔弱弱的宋姑娘,私下居然這麽狠!他看的一清二楚,方才她動刀的時候,手一點都沒抖!
倒是一旁的陳朔,靠在椅子裏雙臂環胸,反而覺得宋婉不夠狠,那一刀就該直接落在那丫鬟的臉上!
燭心眼看着宋婉起身還要去燒匕首,她是真的怕了,她不想毀容,便哭着道:“姑娘饒了我,我說,我說……”
宋婉聞言,眸光靜靜的看向陳朔,陳朔正好也擡眸看向她。
兩人對視一眼後,目光紛紛看向燭心。
燭心哭泣着道:“是大夫人,是她說,姑娘既然拖着不肯回宋家,就幹脆想個法子,讓姑娘留在陳家一輩子好了……便叫我給大公子下藥,再哄騙姑娘來大公子這兒,若生米成了熟飯,兩家依舊是親家,也全了姑娘想留在陳家的一片心……”
“你家大夫人?真是惡心……”
陳朔嫌惡說着,蹙眉冷聲道:“你這話來回說,誰知這一回是不是被你家姑娘吓的,又在胡亂攀咬?”
宋婉聞言,無奈的看向陳朔,他到底是信,還是不信?
燭心聞言立即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之所以會幫大夫人所這些事,是因為大夫人說做完這件事後,會給我脫籍……”
事已至此,陳朔倒也不是全信了,心裏還是有疑惑的,只是每當他看着宋婉清澈透亮一雙眼時,他下意識的都會覺得,她應該不會做這種事。
宋婉自然知道,陳朔仍有疑慮,也準備好了跟他解釋,便問他:“讓良木将燭心帶下去,明日随你處置,現下……有些話,我想和你說清楚,如何?”
陳朔看着她眼睛澄亮,他便點了點頭,沖良木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