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凜冬

凜冬

宋睿之很快回到正院,将宋婉的一應要求說了,宋大夫人聞言後,當即便是一個冷笑。

若說一開始,她還不确定宋婉自一回來便那樣硬氣,以及她對于柳氏一切事為何安然不動,那麽這一刻她是全然明白了!

宋婉這個賤丫頭,就是利用了自己不敢讓柳氏死這一條,反過來挾制自己!

“狡猾的賤丫頭!”

宋大夫人此次棋差一招,導致此刻陷入被動,她恨的咬牙切齒,卻有些束手無策。

宋睿之在旁看着她幾番變化的臉色,問:“母親,二妹提的這些條件……能否應她?”

“你是蠢麽?”

宋大夫人冷眼一橫,看着宋睿之就像是看着一個傻子,厲聲道:“真要是應了她的要求,送了柳氏那個賤人遠走高飛,屆時她若翻臉不認帳,你又該如何?”

”更何況,陳家那些聘禮,她還要全拿走,你忘了你光是四處打點就用了多少?”

“最重要的,是這個死丫頭,心機深重又狡猾至極,她的話,絕不可輕信!”

這一次,終究是她看輕宋婉了!

宋睿之被罵了一通,頭都快擡不起來了,只得嘆氣:“可若不應了二妹這些條件,她自然也不會乖乖去徐家……”

事已至此,宋大夫人覺得指望這個腦子不夠用的兒子是不行了,沉思片刻後,她道:“既如此,那我就親自去跟她談!”

-

房門再次被推開時,宋婉仍坐在桌前,她看向邁步屋中,眼神淩厲的大夫人,悠悠起身福了一禮。

宋大夫人看着她深黑的那雙眼瞳,帶着似笑非笑的嘲意,她咬了咬牙,冷聲道:“方才你提的那些條件,我倒也不是不能應了你,只不過,未免你事後不認賬,我這邊還是要保留一二。”

宋婉聞言,淡然嗯了一聲,“那母親先說說看。”

宋大夫人沉下心來,壓下心中那些憤怒情緒,道:“叫你姨娘回去平洲可以,不過要你去了徐家以後才行,但身契和放妾書都可以提前給你,至于聘禮,最多給你一半。”

言罷,她看着宋婉耐着性子道:“宋婉,你是個聰明人,事已至此你心裏想什麽我都一清二楚,我勸你也不要太死腦筋了,能讓你姨娘回平洲安心養老,已經很好了,你說呢?”

宋婉聽得她這話,眼尾瞥過淡淡冷光,說:“母親心思缜密,我拍馬不及。”

“只是,母親也莫以為,我提的那些條件是可以退讓的。”

“讓我姨娘回平洲,必須在我去徐家之前了結此事,至于陳家聘禮,回頭我是要歸還陳家的,自然更是一絲一毫都不能少。”

見宋婉不肯退讓,宋大夫人臉色更是陰沉,攏在袖袍中的手,都在狠狠的摳着掌心。

這個賤人,眼見着自己退了一步,她竟是得寸進尺起來!

眼見着再次僵持下來,宋睿之怕再吵起來,急忙同宋大夫人道:“母親,咱們別着急,慢慢同二妹商量就是……”

宋婉聞言只是冷笑一聲:“做不到我提的這些條件,那就沒得商量!”

宋大夫人聽着宋婉狂妄的話,一雙冷眼縮起變得狹長陰暗,陰測測的盯着宋婉許久,嗤笑一聲:“宋婉,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真要這麽下去,綁了你去徐家倒也不是不行!”

宋婉聽見這話,閃着灼灼暗光的雙眸,在看向宋大夫人的那一刻,便瞬間溢出了嘲諷的笑意,“母親說的也是,英雄好漢尚且雙拳難敵四手,況且我一個弱女子?你們真要綁了我去,那我自然也是掙脫不掉的。”

“只是……”

她嗤笑一聲,微微擡起的下颌,令她此刻有種居高臨下的冷傲姿态。

“母親确定,這樣做的後果,會是你想要的麽?”

“我宋婉,沒什麽多大的能耐,就唯有這張臉長的好看些,得了徐五郎的喜歡,母親若強綁了我去徐家,那我是只得認命了。”

“但待回頭,大哥就得小心點了。”

宋睿之聞言,目光怔了一下,有些不明的看着宋婉。

宋大夫人亦是聽的心中一跳。

宋婉一笑,說出的話,瞬間令宋睿之脊背發涼。

“畢竟這一年多來,大哥為了調任一事,也不少四處打點,送出去的那些東西銀子,都送給了誰,又送了多少,我想徐五郎定是知道不少的。我若要這些,料想徐五郎也不會不給我……”

她說着,帶滿冷意的眸光掠過宋大夫人瞬間母子扭曲的臉,擲字有聲道:“屆時,我定會借着徐五郎的手,叫大哥的前途盡毀,叫宋家的名聲,響徹京城!”

一股沸騰的怒火,猛地沖上宋大夫人的頭頂,瞬間她只感覺到渾身的血都燒了起來!滿心的暴怒再也壓抑不住,沖上前去便狠狠甩了宋婉一巴掌!

清脆的掌聲,驚的宋睿之猛然回身,他立即沖上前去将宋大夫人拉着,随後便氣急敗壞的沖着宋婉道:“二妹!咱們可是嫡親的兄妹,你怎能有此般害我之心!我若毀了前途下了牢獄,你又能落得什麽好啊!”

“那你們逼着我去徐家做妾,折磨我姨娘逼她割腕的時候,可有想過我落了什麽好!”

宋婉眸光憤恨盯着宋睿之,見他張口無言,擡手狠狠将桌上的茶壺掃落在地上,怒聲道:“我告訴你們,若再對我和我姨娘用那些肮髒卑劣的手段,咱們就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好過!”

眼前一陣陣的黑,心窩難受的好像被杵了好幾重拳,宋大夫人氣的快要暈過去,腳步猛的虛浮,一下子靠在宋睿之的懷裏。

眼見着母親情況不對,宋睿之也顧不得宋婉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了,急忙扶着宋大夫人往外走。

臨離開時,宋大夫人強撐着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燭光明晃之中,宋婉那張臉冷漠如霜,可那雙眸子卻是那麽亮。

是她看錯了……原以為,宋婉不過是一條不甘匍匐的狗,沒成想……如今竟長成了,喝血啖肉的一頭狼!

恨怒交加之下,她再也支持不住,暈了過去。

-

一切徹底靜了下來,宋婉緩步過去将房門合上,下一刻便轉過身靠在門上,合上眼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經過今晚,徐家的事,應該是能就此了結了。

大夫人看重大哥的前途,顧及兩個未出嫁女兒的名聲和婚事,是斷然不會叫宋家出了什麽禍事的。

一筆寫不出兩個宋字來,這是她在養傷期間才想通的事。

就如大夫人知道,姨娘是她最疼的軟肋一般,她亦是最清楚,大夫人的命根子是什麽。

是以,這一次即便姨娘出了那樣大的事,她也不曾在大夫人面前服軟半分,為的就是叫大夫人明白,她不肯做妾的決心,更叫大夫人看清,再拿捏姨娘來挾制她,已經不管用了。

只有這樣,大夫人才會心有顧忌,才會有所退讓。

而大夫人一旦退讓,她便可以進一步反之挾制,好讓她一步退,進而步步退,直到最後退無可退。

至于那些大逆不道的話,一半是恐吓,讓大夫人行事有所顧忌,不會發昏捆了她去徐家。一半是表态,她有魚死網破的決心,她是真敢豁出一切将整個宋家拖下水。

雖然大夫人那個人向來自以聰明,思慮又重,可事情一旦涉及她三個兒女,她怕是也不敢輕易冒險。

至此,她可暫時松口氣了。

至于以後如何,那是以後的事,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後頭什麽路,誰又能提前知道呢。

就如大夫人,一年年過去,還以為她是年幼時那個随意可欺的庶女,如今料想她也該明白,今時早已不同往日了。

-

宋睿之将宋大夫人背回正院,轉身急着要去叫人請大夫時,卻見宋大夫人醒了過來,他也算松了口氣,坐在榻邊直抹汗。

歇了一會兒,宋睿之看向宋大夫人,見她目光怔怔的似乎還沒回過神來,皺眉嘆口氣,輕聲問:“母親,您如何?要不還是請大夫來瞧瞧?”

宋大夫人躺在那兒,聞言仍是目光怔忪的看着別處,良久才啞着嗓子低聲道:“不能叫宋婉去徐家了。”

宋睿之:“……”

那今夜這一通鬧,不全都白折騰了?

再說,徐五郎那邊還硬等着呢!

“母親,就沒別的法子了?二妹那些話,興許……是一時氣急上頭,未必就真的會……”

宋大夫人眼神裏,逐漸的清明起來,聚着暗沉的光影,她說:“可咱們不能賭,咱們賭不起這萬一。”

“她包藏禍心,更是恨我,若真再逼她去了徐家,才是養虎為患。就徐五郎如今,恨不得将心肝捧出來給她的這般模樣,她要什麽徐五郎不會給她?”

“你仕途本就走的艱難,絕禁不起一點風波,還有你的兩個妹妹……”

宋大夫人狠狠閉眼,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會鬥不過這個卑賤的庶女!

這一遭,她竟是生生叫宋婉打到了臉上!可縱然不甘心,此刻她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宋睿之生無可戀,沉默好一會兒,又道:“那徐家那邊,和我的調令,可該如何?”

他想說早知如此,家裏就該對二妹好一些,也不至于如今遭二妹這般痛恨,可看着自個兒親娘臉色那般不好,終究是忍着沒說。

說了又有什麽用呢……

宋大夫人聞言,咽下喉中快要吐血的憋悶,道:“事到如今徐家那邊只能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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