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凜冬
凜冬
三日後,到了約定見徐五郎的日子。
冬日天寒越甚,今日更是飄了小雪,宋婉穿着一身湖藍色的襖裙,長發間只戴了兩支素淨的銀簪,雖是簡單的打扮,卻因近些時日的清瘦,愈發襯得她多了幾分弱柳扶風的清美之感。
她撐着傘,正穿過中院要出門時,遇見了宋清。
宋清想着這幾日母親生病,竟是不見宋婉過來探問絲毫,心中本就不忿,且又聽說了伯府想要納她做妾的消息,心情更是微妙,當即便腳下一轉,攔在了宋婉面前,橫眉冷聲道:“二姐這是要出門?你倒是有閑心呢!”
說話間,高傲的梗了梗脖子道:“這幾日母親身子不爽利,二姐卻不往正院來看一眼,可見你是絲毫沒将母親放在眼裏,也不知平日裏柳姨娘是怎麽教你的,将你教的這般目無尊長的性子!”
宋婉聞言,冷淡的看她一眼,下颌微擡回道:“妹妹說我目無尊長倒是好笑,怎麽不低頭看看你自己?我姨娘說到底也是你長輩,你嘴裏卻也無半分尊重,我再怎麽樣也是你姐姐,便是有哪裏做的不妥也自有母親來說教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宋婉你……”
然而宋婉卻不想再同她多言,側過身子便從一旁走了,倒是氣的宋清滿肚子悶氣,板着臉回到了正院,在大夫人的面前,将宋婉好一頓編排。
大夫人聽了,卻只是同宋清道:“日後少同宋婉置氣,那丫頭如今大了,我也不好總是因些小事去罰她,說出去也不好聽。不過至多半年吧,我定會将她嫁出去,屆時咱們便就眼不見心不煩的,能清淨了。”
“嫁……”宋清聞言,眨眨眼好奇問:“母親以前不是說,她就只配做妾的,可前兩日徐府來人,您怎麽就拒了呢?”
大夫人輕聲冷笑道:“不是我拒了,是她自個兒不願意去,不願去就罷了,想做正室我也成全她,至于能尋個什麽人家,可就不是她說了算的。”
宋清一聽就明白了,轉眼便就笑了。
見面的地方就在四行街的一家茶樓上。
徐寒陽已經等了多時,雖他心中明白宋大夫人的婉拒估計就是宋婉的意思,但此刻得到約見的機會,仍是不免抱了三分的期待,萬一……萬一她又想通了,願意了呢?
外面的雪粒,漸漸的密匝了些,街上行人有些沒傘的,不少肩頭都挂了薄薄的雪白。
徐寒陽在窗邊向外看着,絲毫不怕冷的等了許久,在見到宋婉身影出現在樓下的那一刻,他立即起身下樓去迎。
宋婉收了傘,剛放在茶樓角落,便見徐寒陽的身影立在了身前,他清俊的眉眼中帶着深然的笑意,喚了一聲:“婉婉姑娘,一路過來定是冷極了,這便随我上樓喝杯茶暖暖吧?”
宋婉點點頭,随着他的腳步上了樓。
雅間內點着炭暖騰騰的,宋婉剛一落座,徐寒陽便倒了一杯熱茶給她,她只接過捧在手心,并不去嘗。
徐寒陽許久沒見她,心裏念的緊,此刻見到她,心情自是激動,說話聲音都比平時更溫潤許多:“前幾日,聽說你姨娘出了些事,我就十分擔心,如今你姨娘如何,可好些了?”
宋婉點點頭,面上清冷淡淡:“多謝徐公子挂念,我姨娘好多了。”
徐寒陽笑笑,自她進門目光便一直在她身上:“你如今這般清瘦,定是近來累着了,待回頭我拿些上好的燕窩來,你回去同你姨娘一起用,好補補身子。”
宋婉輕輕皺眉,“徐公子不必勞心了,我未嫁之身,今日私下與你約見已是不妥,更不會收你任何東西,以免叫誰生了誤會。”
徐寒陽輕聲嘆氣:“婉婉,你知我心意,何必如此客氣疏離……”
宋婉聞言,眸光清冷帶着一絲嚴肅看着他,糾正他道:“徐公子,請叫我宋婉。”
再一次清醒的看着她這般抗拒的姿态,徐寒陽心裏不是滋味,原以為等了一年過去,她多少都會感動他的真心,豈料她絲毫不曾将他真切之意看在眼裏半分……
當即目光便有些心痛,說道:“婉婉,自你我相識以來,足足一年多了,我一直盼着你,我自然也知道讓你為妾是委屈你,可我的真心實意,料想你也是明白的,為何就不能給我個機會,我真的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宋婉聽罷,神情仍是淡淡,同他說:“徐公子心裏如何想,與我無關。”
“今日來也是想同公子說個清楚明白,我宋婉是立誓絕不為妾的。”
“前兩日公子家裏來人,嫡母已然表态,此事斷無更改。”
“公子若是還念着你我當初相識的那點緣分,就請別再執着了吧。”
“也望公子回頭,莫再因此事牽累我大哥。”
一番話,擲地有聲,字字堅定。
徐寒陽一字字品味着她的話語,心中漸漸浮上酸澀,他是真的喜歡宋婉……從那一個秋日,宋婉将摔斷腿的他從山間深坑裏,一路背下山的時候,他就喜歡上她了。
他日思夜想都想要得到她,護着她,再不叫她受一點委屈。
可是她卻說……此事斷無更改……
“婉婉,我……”
宋婉卻不等他再說什麽,直接放下了茶盞站起身,靜靜看着他道:“今日來見公子,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這便先走了。”
徐寒陽見她轉身離開,心中恫恫跳着,只覺得空了一塊兒,怎麽都不甘心,眸子深深縮起片刻後,急忙擡步追了出去。
自得知宋家出了那些事後,陳朔派去打聽宋家的人就一直守着,良木倒是不太明白為什麽,但得到宋婉出門的消息,仍是照常報給了陳朔。
陳朔聽了,只在那兒沉默了一會兒,便叫了良木出門。
臨走前,良木還道:“下雪了天怪冷的,給宋姑娘送店契的事兒,我去就好了,公子何必勞累。”
陳朔沒理他,只叫他別廢話去備車,随後一路尋到四行街這兒時,正好便見着宋婉從茶樓走出,徐寒陽緊随其後的一幕。
下雪天,路上行人稀疏。
宋婉出了茶樓,剛撐開傘邁開腳步,身後徐寒陽便擡手攔在了身前,目光深切的說:“婉婉,我還有幾句話想同你說,就幾句!”
大街上,宋婉不想被他糾纏的難看,眼見着他一副不說完不罷休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點頭走去了一旁的巷子口,将手中的傘微微側過遮住了半邊身姿。
陳朔在馬車中看着這一幕,劍眉微微的凝了起來。
徐寒陽深吸一口氣,看着宋婉清美卻冷淡的眼神,沉聲開口道:“婉婉,你不願做妾,無妨,我休妻便是!”
休妻……
一句話,宋婉眸光驚怔。
徐寒陽見她訝然,目光更是深切,上前一步道:“鐘氏已不能生,此事雖有些麻煩,卻也不是不能,我只需一些時間。”
“你先進府來,待我休了鐘氏,回頭便說服母親将你扶正,母親自來疼我絕不會不允的。婉婉你若不信,我可以現在就發毒誓!”
可宋婉卻退了一步,看着他一雙眼只覺得那裏頭都是令人心驚的瘋狂。
她細眉緊擰着,紅唇微動,語聲輕忽卻堅韌的散在雪風裏:“你怎麽能說出休妻這種話?”
鐘氏是他的發妻,嫁給他也已多年,因小産傷了身子而不能再生,他卻張口就是如此絕情的話語?
竟想以鐘氏不能生為借口休妻?
這樣無情的人……鐘氏何其悲哀,嫁給了這樣一個人……
徐寒陽看着她眼神裏每一分的情緒,瞬間懊悔自己操之過急,急忙便解釋道:“我都是為了你……”
“公子這句話,我宋婉擔不起!”
宋婉看着他,眼神越發冷,語氣也更是肅然:“今日該說的也都和公子說清了,還望公子莫再糾纏!”
宋婉說完便要離開,可徐寒陽卻壓不住內心瘋狂想要她的念頭,擡手便攥住了她的手腕,急切道:“婉婉你信我……”
宋婉料不到他這麽瘋,傘柄早已握不住掉在了地上,風雪瞬間吹在她面上,她氣急道:“徐寒陽你放開我!”
徐寒陽不舍放開,正要趁機再說什麽,卻見斜處突來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重重的的一折!
徐寒陽吃痛的瞬間松開了手,宋婉心跳如鼓的急忙躲開,整個人下意識的便躲在了男人高大的身後。
一息後,她擡頭看去,便見陳朔一身冷勁,側着身看向她:“你怎麽樣?他可有弄傷你?”
宋婉怔然瞬間,腦子裏有些混亂,來不及想他怎麽在這兒,便搖了搖頭:“我沒事……”
得到回答,陳朔放了心,便轉過頭來冷冷睨着徐寒陽氣急敗壞的一張臉,沉聲道:“大庭廣衆之下,竟對一弱女子拉扯動手,徐五公子,你可真是好修養!”
徐寒陽聞言,當即就要開口反駁的,卻瞥見宋婉瞧着他的眼神,是那般的不悅厭煩,知道今日到底是失了風度,便不理會陳朔,只是沖宋婉道:“婉婉對不住,我方才只是……”
然而,宋婉卻不肯聽他所言,轉身撿起地上的傘,擡步便走了。
徐寒陽腳步動了動,目光看着攔在身前的陳朔,最終是沒在追,只是擰眉狠盯了陳朔片刻,想着宋婉同陳家曾經的關系,陳朔出手也是正常,便冷哼一聲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待陳朔看着徐寒陽離開,再回頭的時候,見良木在一旁站着,便問他:“宋婉呢?”
良木指了指馬車:“想着公子和宋姑娘還有事要說,便請姑娘先上車了。”
陳朔聞言嗯了一聲,三兩步到了馬車旁,擡腳便跨了上去。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