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竟能在這裏遇見柴萱,真是不巧得很。
聽到柴萱這聲喚,安绾月瞬間清醒了過來,推離了蕭熠之的懷抱。
柴萱帶着丫鬟東末,笑着走上前來,微微地側身行了一禮道:“熠之哥哥,萱兒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和安姑娘的。”
不是故意打擾,就不該出聲,而且還在這種時候出現,極有可能是在一旁偷窺了許久。安绾月想起她剛才和蕭熠之那般親熱,偏被一個視她為眼中釘的人瞧了去,原本的好心情瞬間都沒了。
“上回的事,确實是萱兒魯莽,萱兒回去後,想起那一日差點傷了安妹妹,還讓安妹妹氣得離開了蕭府,險些釀成大禍,心裏實是越想越後悔,越想越過意不去。”柴萱一臉悔意地道,“今日剛好在這得以遇見安妹妹和熠之哥哥,萱兒就想着過來給安妹妹和熠之哥哥陪個不是,還希望安妹妹和熠之哥哥原諒我。”
柴萱說完,又對着他們行了一禮。
見柴萱突然轉了性子,不僅安绾月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蕭熠之亦是不解得直蹙眉。
蕭熠之看了看安绾月,和她交流了一下眼神後,方對柴萱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只要柴郡主保證不會再犯,我與月兒自不會再計較。”
柴萱一聽,臉上一喜,又颔首道:“謝謝熠之哥哥,安妹妹,有熠之哥哥這句話,萱兒心裏終于好受了些。如此,就不打擾熠之哥哥和安妹妹了。”
柴萱說完,毫不遲疑地帶着丫鬟離開了。
安绾月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裏忽有些發毛。柴萱癡戀蕭熠之多年,又是那般任性極端的性子,在見到她和蕭熠之卿卿我我的情況下,還能忍住性子,裝模作樣的說出這番話,可見……她變得有多可怕。
“月兒,怎麽了?”
“這樣的柴郡主是不是又溫柔又懂事?”她故意道。
“你真這樣覺得?”蕭熠之明知故問地說着,又輕刮了下她的鼻尖,認真地叮囑道,“以後我不在你身邊,遇到她能避就避。”
她笑了笑,忽有些好奇地問:“人家對你癡心一片,一口一個熠之哥哥,長得也很美,你就從未動過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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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真說他動過心,她大抵也不會生氣。畢竟蕭熠之這般的出身和人才,這些年來,癡纏過他的怕不僅柴萱一個。蕭熠之是常人,又不是無情無欲的草木石頭。
“你這是吃醋了?”他饒有興趣地看着她的反應。
吃醋?倒不至于,她自認自己向來不是愛争風吃醋的人。但蕭熠之這話已問出了口,她知道不管她如何回答,蕭熠之都會以為她在吃醋,索性便不回答了。
她的沉默,在蕭熠之看來就等于默認。他輕撫上她的臉,深深地看着她道:“ 月兒,我與你說句實話,有生以來,我只對一人動過心,那便是你。”
他這話說得那般情深義重,絲毫不像是故意哄她的。
她心裏一動,雙頰重又滾燙了起來,不敢再與他那雙含情脈脈的星眼對視,便又嬌柔地靠在了他的懷裏……
“郡主,你在蕭将軍面前服了個軟便也罷了,何必在那賤女人面前自折身份,看把她得意的,奴婢看了就來氣。”東末尾随着柴萱上了馬車,見柴萱一路一語不發,十分不解地問。
“你這死丫頭知道些什麽?”柴萱瞪了她一眼,陰陰笑道:“要想抓住獵物,就得先讓獵物放低警備。不然,哪那麽容易上套。”
過了立夏,天氣漸有些熱了,偶爾還能聽到一兩聲蟬鳴。
因那傷口在長肉,時不時就發癢,癢得安绾月夜裏睡得不太踏實,白日裏午睡的時間便長了。
蕭熠之的休沐想是結束了,這幾日她見他比前段時間忙了許多。前些日子他天天待在她屋裏,她總有些憂他太過黏人,如今他倒不那麽黏了,她的心裏又空落落的。
午睡醒來,推開窗來,正見綠萌萌停在一叢高大的芭蕉葉上。陽光灑在芭蕉葉上,迎光的一面便顯得更潤綠。如果不是綠萌萌冠上的羽毛太過突出,她一時間倒瞧不出它來。
芭蕉旁種了棵白木香,這種時節,不過零星的花,但木香香味向來出衆,雖只有零星的花,散發出來的香也足夠沁人心扉的。
綠萌萌仰着毛絨絨又圓潤的小腦袋,沉浸在木香花的香中。
這段時日,蕭熠之一邊照顧着她,一邊照顧着她屋裏的綠萌萌還有那兩條魚。結果是她的嘴被蕭熠之養刁了,綠萌萌身子更圓潤了,那兩條魚,也一天一天可見的大了。
安绾月倚在窗口看了綠萌萌好一會,只覺歲月靜好,無不惬意。她揮了下手,剛想綠萌萌過來說話,卻見趙柔柔帶着夏兒,進了滿月門正往她這邊走來。
她養傷的這段時間,趙柔柔隔三差五就來看她。
她說她是想天天來的,無奈她表哥每日都待在她屋子裏,她來的頻繁了,怕是她表哥會以為她是故意和他搶她,因此便不敢常來了。
這小姑娘,說起話來,總那麽厲害,但又不讓人讨厭。
最難得的是,趙柔柔的父母早早不在身邊,她還能有這般開朗的性子。除了天性使然,想必也是因為這些年來,趙太妃這個姑母還有蕭熠之這個表哥待她十分不錯,才不致讓她生出什麽寄人籬下之感。
幾日前,她隐隐聽底下的丫鬟們說:當今天子正準備娶妻立後,趙柔柔有很大的概率會中選。若真進了宮,成了皇後,或者妃嫔,這小姑娘怕是再難像如今這般無憂無慮了。
安绾月親自去打開了門,好讓趙柔柔進來。
趙柔柔還沒走到門口,便沖着她笑道:“安姐姐,你果然起來了。我練完琴,讓夏兒到外邊買了茯苓糕,吃起來香香的,又不是很甜,想着安姐姐會喜歡,就趕緊過來了。”
話音落下,趙柔柔剛好就邁進了屋子,還未坐下,便先從夏兒手裏拿過了一包茯苓糕,放到桌子上,盈盈笑道:“安姐姐,你嘗嘗,可好吃了。”
“不急,你先坐下。”安绾月道,親自給趙柔柔倒了一杯茶。
趙柔柔喘了喘氣,喝了茶後,安绾月才從那紙包裏拿出了一枚茯苓糕,細細地品嘗起來。
“姐姐,味道怎麽樣?”
“不錯,但若是你表哥,做出來的定比這個好吃。”安绾月道,說完,又覺這話講得矯情了些,有些羞澀地笑了笑。
“表哥也真是神人,我認識他這麽多年,從沒見他下過廚,結果姐姐來了後,他忽而什麽都會了。”趙柔柔托着腮感慨道。
其實這個倒不難解釋,蕭熠之原本就聰明,學習能力又強。最讓她覺得可貴的,是他的這份心意。
古語道:君子遠庖廚。蕭熠之這樣的出身,這樣的身份,還願意為了她親自下廚。這樣的人萬中無一,往後餘生,她怕是很難再遇見一個像他這樣的。
“姐姐,”趙柔柔握住了她空着的那只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開口道:“姐姐,我後天得去赴個壽宴,是非去不可的那種。可我不想一個人去,那樣怪無聊的,姐姐你陪我一塊去好不好?”
“壽宴?誰家的?”
“李國公家的,李國公的母親今年七十歲了。人生七十古來稀,她可真是有福氣。”
安绾月聽到這話,不禁一笑:“你也想活到很多歲嗎?”
“當然,活着多好,哪有人嫌自己活得太久的,”趙柔柔呵呵笑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活到五百歲,嘻嘻……”
聽到她這麽說,站在一旁的夏兒忍不住笑了:“郡君若真活上個五百歲,不就成精了嗎?”
“成精有什麽不好的,”趙柔柔天真地道:“那樣我還不會老,想變成什麽模樣就什麽模樣。我可以繼續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我會遇見很多人,遇見很多事,世間的一切都變了,只有我不會變。不過到時就沒有澤哥哥他們了,但是時間一長,我應該會把他們忘掉……”
安绾月聽着她的話,一時間失了神:“忘掉?真的能忘掉嗎?”
“過個幾百年自然會忘掉,可是想想到時大家都不在了,只剩我,好像也挺沒意思的,最好的是,大家都不會老不會死……”趙柔柔喃喃地說着。
安绾月心裏一動,念道:“如果熠之也能不老不死……”
趙柔柔忽然想起了要去參加壽宴的事,推了下安绾月的手道:“姐姐,你答不答應?”
安绾月回過神來,微微笑道:“好,我和你一塊去。”
趙柔柔待她一向親熱,這還是她第一回開口求她,她自不好拒絕。
“那太好了,姐姐真好。我還擔心姐姐不願意去呢!”趙柔柔說着挽過了她的手,把頭枕在了她的臂上,輕輕地磨蹭了起來。
安绾月看着她這副小貓般的模樣,怪可愛的,随手輕拍了下她的肩膀道:“不過,你得先問問你表哥,他同意了,我才去。”
她若出門,蕭熠之一定會過問,單憑趙柔柔所言,她也不清楚她是不是适合出席這個壽宴,若蕭熠之不同意她去,她自該好好待在府裏,如此,也不至于傷了趙柔柔的情面。
趙柔柔趕緊點了點頭:“等表哥回來,我就問他,姐姐都答應了,我不信表哥他敢反對。”
到了黃昏時分,趙柔柔果然興沖沖地跑來跟她說,蕭熠之同意了。
趙柔柔笑道:“一開始表哥也不同意,說什麽你月姐姐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別為難人家。我就說等月姐姐正式成了王妃後,多的是這樣的場合,難不成每次都躲在家裏不出席嗎?而且月姐姐應了我後,還特意讓我問你的意見,可見月姐姐對你是越來越在意了。”
安绾月聽到她這段話,頗有些哭笑不得。
反正經趙柔柔一陣哄,蕭熠之對這事再無異議。
趙柔柔興高采烈地離開栖雲居不久後,蕭熠之便來了。
他應是已先回屋更了衣,此刻穿了件石青色素面缂絲圓領袍,見了她,旁的不說,倒先執起她的手,溫聲問道:“我今日出門的時間長了些,可有想我?”
安绾月微微低首斂眉,卻是沒有正面回答,反問道:“你想我嗎?”
“嗯。從出門那一刻就想,如今見到你了,還是想。”蕭熠之道。他慣是會說這些情話,聽得人耳熱。
“月兒,你還沒回答我呢!”明知道答案,他還是要聽她親口說出。
她便擡首含笑低低應了一聲“嗯”。
蕭熠之滿足地笑着,從袖兜裏掏出了一個手镯,輕攏到她手腕上道:“這是我祖母臨終那一年送給我的,她說這是我祖父第一次與她見面時送給她的。”
“如此貴重的東西,你怎能轉送于我。”她說着就要把那手镯褪下。
蕭熠之忙握住了她的手,有些腼腆地解釋道:“祖母說日後若有了心愛的女子,便把這手镯贈給她。她與我祖父在天有靈,定會保佑我和她終成眷屬,恩愛到老的。”
蕭熠之雖未細說,但從他的話語和神情中,安绾月可以猜到,蕭熠之的祖父和祖母定是非常恩愛的。
不僅是他的祖父和祖母,她聽府裏人說過,蕭熠之的父親和母親感情也十分深厚。
身為王爺,蕭熠之的祖父和父親皆是終生只有一位王妃,既無娶側,也未納妾,雖然導致蕭家人丁不夠興旺,但他們都真正做到了始終如一。放眼國中,這種情況在高門望族中是極少見的。不怪那一日何進嘲笑蕭熠之同他父親一樣是個癡情種。
古來多的是癡心女子負心漢,更何況“癡情”與“專一”于有權有勢又才貌出衆的男子而言更是稀罕物。蕭熠之的祖母跟母親真是幸運,而她不知道她能不能也擁有這樣的幸運。但在這一刻,她真心覺得可以遇見蕭熠之,也是上天賜予她的福分。以後哪怕他不再在她身邊,她只能用無盡的時光一點一滴的回味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也算不枉此生。
“月兒,你可願天天戴着它?”他問。
她嫌累贅,向來是不太愛戴镯子,手串之類的,但這個镯子意義非凡,她怎不願天天戴着它。
她應聲點頭,忽又想起了什麽,拉起了他的手,徑直往屋裏走去。
此時天邊紅霞漸退,一彎殘月正一點一點地加深顏色,往樹梢移去。
檀兒和苓兒又開始在屋內燃燭點燈。安绾月拉着蕭熠之進來時,她們正好點燃了最後一盞銅燈。
屋內一片亮堂,氤氲着一股好聞的松油香,這松油香裏還夾雜着一股淡淡的鵝梨帳中香。
若是以前,她們并不會在屋裏點這麽多燭火,因為她在山中隐居多年,山中無火燭,夜裏能照明的,除了月光便是螢光,以致她于黑暗中視物的能力強于別人,夜裏若點了太多燈,她反而不習慣。
這次回府後,蕭熠之常到她這裏來,經常一待就待到夜幕低垂。蕭熠之喜歡屋內燭火通明,道是能更清楚地看清她的臉,而她與他共處一室,原就有些難為情,若再不多添些燈燭,弄得屋內暧暧昧昧的,豈不更容易讓人浮想聯翩。所以,她便随了蕭熠之的意。
檀兒和苓兒見他們二人手拉着手走了進來,十分識趣地屈身退下了。
安绾月拉着蕭熠之坐在了紅木束腰圓凳上,自己則折身進了卧室。
蕭熠之不知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只耐心地等着。
半晌後,安绾月含着笑出來了,手裏還拿了一塊玉佩。
她示意他站起,然後将那枚玉佩鄭重地系到了他腰帶上。
“這是我爹生前留給我的,我現在送給你,就當是禮尚往來。”這還是她第一回正經八百地送他禮物,偏還是有定情的意味在,說完這話後,她整顆心都在“怦怦亂跳”,紅潤的臉頰上,亦暈染着一絲明媚動人的羞柔。
在這之前,她從不主動和他提家人,也從不和他說她的過去,偶爾他問起,她也是回避,或者轉移話題。他隐約感覺這兩件事是她最大的忌諱,最不可觸碰的傷痛。可如今,她卻願意将她父親留給她的玉佩贈給他。
這樣,是不是至少證明,他在她心裏越來越有分量的。
蕭熠之如此想着,輕執起安绾月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眼角眉梢皆是欣喜的笑意——只需再給他一些時日,他一定能讓她全然接受他,徹底對他打開心扉……
四月初二,是李國公母親的壽辰。
先皇在世時,十分器重李國公,臨終前,特指了四名大臣輔佐幼主,其中一位便是李國公。
趙柔柔的生母與李國公論輩分是表甥舅關系,論理她還得喊李國公一聲老舅公。
壽宴在水榭上舉行,水榭四周是一碧萬頃的荷塘。說是這李老夫人素愛荷,李國公為表孝心,數十年來,廣集天下名荷。
初夏的季節,宮中禦花園中的荷還未開放,李國公府的荷花卻已競相綻放,單瓣的,重瓣的,複瓣的,并蒂的,三蒂的,紅的,粉的,白的,還有極罕見的黃荷,綠荷,真正是名荷濟濟,令人見了無不驚嘆。
李國公的母親生性大方又喜熱鬧,每日見着這荷塘美景,便生了邀人共賞之心,所以這次的壽宴,既是壽宴也是賞荷宴,而這賞荷的絕佳時間,是在上午,客人們來了後,正宴還未開始,大家便在一片沁人心脾的荷香中,邊品嘗佳肴,邊欣賞無邊美景。
這次的宴會,來的人甚多,大多都是達官顯貴及達官顯貴們的內眷。因着男女有別,男賓們都集中在另一個水榭,中間隔着一大片蓮塘。
安绾月往遠處的水榭望去,尚能分辨那些男賓穿的是紅是綠,但臉上的五官皆模糊,竟是一個也難瞧清,隐隐約約的還有絲竹管弦之聲自那邊傳來。
趙柔柔忽扯了下她的手,向她使了個眼色。
她回過神來,往她使眼色的方向望去,卻是柴萱也來了。
柴萱還親熱地攙着一位裝扮得十分雍容華貴的夫人。那夫人的眉眼乍一看去,倒與柴萱有些相似。再加上柴萱那罕見的乖巧模樣,安绾月不難猜出,這位夫人便是柴王妃,柴萱的生母。
果然,不一會李國公的夫人戚氏便上前去與她打招呼,喊的正是“柴王妃”。
國公的爵位雖不及王爺,但李國公在朝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先帝去後,又成了有名有實的輔政大臣,便是太後見了他,也給他幾分薄面,柴王更一心想拉攏他,畢竟他與太後一條心,都想扶徐王上位,若李國公倒向徐王,那徐王上位的事便又多了一條勝算。
柴王妃和柴萱客氣地和戚氏寒暄了幾句,又見過了李老夫人後,方才落座。
安绾月明顯得感覺到,柴萱坐下後,特意往她這邊瞟了一眼。她與她之間攏共也沒隔着幾張席子,因此她非常明顯的感覺到了柴萱身上的不痛快。
“真是冤家路窄,到哪都能遇見她。”趙柔柔絞了絞袖子上的衣服,臉上露出了一絲抱怨。
“人多口雜的,注意自己的言行。”安绾月低聲提醒道。
她見席上年輕的未婚打扮的女眷甚多,想起蕭熠之和她說過,大臣們屢次催皇上娶妻立後,想必這“大臣”定也包括李國公。
立後不僅是皇帝的私事家事,更是國事,李國公作為輔政大臣,在這事上自有一定的話語權。
這些年輕女子打扮得如此隆重,一個更似一個,想是都有心思要争一争後位,或者妃位,若能在這宴上給李家留個好印象,到了選秀那一日定然有更多的機會。
所以這宴,在醉人的花香與迷人的景色中,暗潮洶湧呀!
“安姐姐,你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合吧。”趙柔柔被安绾月一說,微微地抿了抿嘴,艱難地露出了一絲端莊的笑。
她當公主時,的确沒少出席一些宴席,其中猶以宮宴為主。宮宴宮宴,帶了個“宮”字,便意味着要規矩,要體統,就算是皇上和皇後都得無時無刻端着。她那時“端”得甚好,還頗有心得,因此雖是過了多年,一到了這樣的場合,有關宴席的記憶一下子又鮮活了起來。
李家的這場宴,于她而言,不過是小場面,她自可置身其中,安之若素。
“我要你陪我來時,表哥還怕姐姐不适應這樣的場合,如今看來,他該擔心的應該是我。”趙柔柔說着,又萎了一下身。她向來散漫慣了,要在這正襟危坐,還得端出大方得體的樣子,實在是太難了。
“堅持,等會趁別人不注意,我們到那邊走走。”安绾月安慰道。
“嗯。”趙柔柔點了一頭,又坐直了起來。
安绾月看見她這樣子,嘴角邊閃過了一絲苦笑:這樣的姑娘,若真入了宮,也是造孽。
當年,她的皇帝叔叔與皇後嬸嬸感情深厚,後宮中的妃嫔也不多,依舊無法避免争風吃醋,勾心鬥角的髒事。
她與趙柔柔相識一場,她又是蕭熠之的親表妹,于情,她是不願她踏入那是非之地的。但安家這二百年來,盡出癡情皇帝,安承澤怕也是遺傳到了老祖宗的。畢竟他能和蕭熠之成為知己,二人身上自有許多志同道合之處。
一陣風吹過,吹得荷香四溢,愈發沁人肺腑。女賓們身上的衣袖也被風揚起,桃紅,藕荷,绛紫,鵝黃,石榴紅,琉璃藍,丁香色,竹青色……五彩斑斓,交相輝映,一時間如同仙女散花,煞是好看,她們發上的流蘇亦不約而同地發出了細碎悅耳的“叮叮”聲。
李老夫人見了這場面,心情大好,提議要玩個“擊鼓傳花令”。
“擊鼓傳花”,是酒席上常見的酒令游戲。從賓客中選一人擊鼓,鼓聲響後,賓客們依次傳遞手中的鮮花,鼓聲止,花落在誰的手上,誰就要依着早已備好的紙條上的內容表演節目,或是歌一曲,或是舞一曲,或是講個笑話,或吟首詩,倒很适合今日的場面。
李老夫人竟開了口,坐下自無人反對,反是紛紛附和。
沒多久,負責宴會事宜的人便把花鼓紙條之類的都備好了。
第一輪擊鼓人由李老夫人抽定,李老夫人抽中的是柴王妃。柴王妃也不推辭,爽快地接過了丫鬟遞過來的小鼓槌。
傳花先自東邊的席子開始,柴萱安绾月趙柔柔等人皆包括其中。游戲還未開始,見擊鼓的是柴王妃,宴席上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有些微妙了。
消息靈通的人皆知柴萱是柴太後內定的皇後人選,柴萱若參加選秀,那別的人幾乎都是無指望了,但內中有幾個消息更靈通的,卻也打探出皇上私底下更傾心于肅郡王的嫡孫女趙柔柔。
論身份外貌,趙柔柔自然比不上柴萱,畢竟趙柔柔還不滿十四歲,小臉身段皆沒長開,一臉稚氣,怎麽看也不像個女人,頂多算是個小姑娘。
柴萱則不一樣,年芳十七,身上該凸的凸,該翹的翹,正是女兒家家最美的時候。皇上雖未到弱冠之年,但以男人的角度來看,怎麽着也是柴萱更有吸引力。
可皇上受制太後多年,早有心要脫離柴太後的掌控,立柴萱還是趙柔柔,其實不單是立誰為後的問題,而是皇上與太後的此番抗衡博弈中,誰更占上風的問題。
看清了這一點後,那幾個姑娘倒是從容,接下去她們不過只需坐看“鹬蚌相争”,至于最後能不能漁翁得利,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咱們的擊鼓傳花可要開始了,恭請柴王妃擊鼓。”李夫人宣讀了下游戲規則後,便請柴王妃擊鼓。
柴王妃揮動鼓槌,有力地點在了鼓面上,發出了一聲“咚”,宣告着游戲正式開始。
柴王妃不急不慢地敲着鼓,底下等着傳花的人心裏卻都緊張着。
西席的人還未輪到,見東席的人玩得不亦樂乎,都睜大了眼睛,看得津津有味。
趙柔柔一直屏息凝神,見那花很快便要傳到自己手裏,心想等會她接到了花,一定要像碰到火炭一樣,以最快的速度把它丢出去。
柴王妃邊敲着鼓邊密切地注意着東席的情況。在接過鼓槌那一刻,她就有一個想法——她一定要敲中趙柔柔!她倒想看看,這個寄住在蕭府,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到底有幾斤幾兩重,竟敢跟她女兒争皇後之位。
眼瞅那花終于傳到了趙柔柔手上,柴王妃立即停了擊鼓,誰知趙柔柔的手比她更快,在她停止鼓聲的那一刻,花已被它傳給了下一個人,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陪趙柔柔一起出席,與她同座一席的安绾月。
今天的我格外勤奮,給自己打call,加油,你是個勤奮的不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