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蕭熠之帶着兩名親信,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下徑直踏入了大廳。
柴王萬沒想到蕭熠之這麽快就來了,而且在他出現前,底下的人竟沒一個提前來報。可知,蕭熠之帶了不少人到他柴府來。
“月兒。”蕭熠之直接走到了安绾月面前,原本冰凍的面孔,在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霎時解凍,化成動人的溫柔疼惜。
柴王慢身坐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看着蕭熠之道:“蕭将軍這是何意?”
“本将軍倒想問問柴王是何意?為何私自扣下本将軍的未婚妻,還出言威脅本将軍的未婚妻是要橫着離開還是豎着離開?”蕭熠之道。
“未婚妻?她什麽時候成了你未婚妻?”柴王還未說話,柴恒先激動了起來。
安绾月也疑惑地看着蕭熠之,她也是不知道她何時成了他的未婚妻!
蕭熠之冷瞟了一眼柴恒:“這與世子何幹?”
柴恒被這話登時噎得啞口無言。
柴王冷笑:“不管她是蕭将軍的什麽人,此女在李國公府,公然行刺本王的女兒柴郡主,人證物證俱在。蕭将軍還想抵賴不成?”
“是嗎?”蕭熠之不以為然地笑道,“那請柴王拿出你所謂的人證物證來?”
“本郡主就是證據。”
柴萱在柴王妃和東茉的攙扶下,有氣無力地走進了大廳。她的右臂上包紮着白布,白布上還隐隐可見暗紅的血斑。
東茉扶着她坐到了堂下。
柴萱坐定後,瞟了眼蕭熠之和安绾月,最後,把目光定在了蕭熠之臉上,哀怨可憐地道:“就是這位安姑娘刺傷了我,如果不是我躲得及時,如今哪還能坐在這說話,蕭将軍若不信,本郡主可解了這包紮,讓蕭将軍仔細看看,我臂上這傷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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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萱說完,猛地咳嗽了起來,一張原本蒼白的小臉,登時通紅,纖細的身子,也劇烈地抖動着,任誰見了,都能生出三分心疼。
別人心不心疼,柴萱不在乎,她只要蕭熠之心疼她。因此,在這種時候,她還不忘拿着泛紅含淚的雙眼偷偷地觀察着蕭熠之。
柴王妃一下子把柴萱擁在了懷裏,邊輕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邊憤懑地對蕭熠之道:“要什麽人證物證?當時亭子裏只有我的萱兒和這個女人在場,不是她傷了萱兒,難不成還是萱兒自己拿刀割自己的肉。”
“也是我不會說話,才惹怒了安姑娘……可我沒想到她會拿起刀子……”柴萱說到這,似想起了當時那可怕的場面,“嘤嘤”地哭了起來。
瞧着柴萱這柔弱可憐的樣子,安绾月想着若不是她當時就在場,還是當事人,她都忍不住信柴萱這一套說辭。
切膚之痛,非常人能忍受,更何況柴萱是這麽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郡主。
她擡首看了看蕭熠之,發現蕭熠之雙睫低垂,一臉凝重地看着柴萱。心裏忽地一涼,亦泛起了酸:這個蕭熠之,整日裏在她耳旁蜜語甜言的,見人家姑娘掉眼淚,他就心疼了不是!不然,為何要盯着柴萱看!他明明說過他的眼裏和心裏只有她一個人的。那除了她,他就不該再看別的女人!
“月兒,當時的情景真如柴郡主所言嗎?”蕭熠之側頭看向她。
蕭熠之這樣問,難不成真的也懷疑起了她?豈有此理,那她也不必指望他了。
安绾月這般想着,不免心裏有氣。
她往前站了一步,拉開和蕭熠之的距離,看着裝模作樣的柴萱道:“自然不是,柴郡主對蕭将軍你深情一片,責怪蕭将軍不理她,便割了自己的手,好讓蕭将軍心疼。我不過是倒了大黴,被柴郡主推出來背鍋罷了。畢竟是要入宮參選皇後的人,若讓人知道柴郡主入宮前為了個男人自殘,豈不讓人恥笑。”
她向來不會如此陰陽怪氣,夾槍帶棒的說話。莫說柴萱被她這一通話驚得吓得雙目圓瞪,便是蕭熠之也覺眼前的安绾月似換了一個人。
“你這賤人,傷人在前,還想诋毀我女兒,”柴王妃被安绾月這一通話,氣得快跳腳,“王爺,還跟她廢話什麽,快快拉下去,痛打一頓,再交由大理寺判個以上犯下,惡語傷人,造謠惑衆之罪。”
“急什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到了大理寺,我也是這般實話實說,柴王妃可知何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和趙柔柔待久了也是有好處的,至少這嘴炮功夫,不知不覺便進步神速了。
蕭熠之忍住了笑,把安绾月拉回了自己身邊,對柴王道:“柴王可聽到了,柴郡主的傷與月兒無關。”
“她說無關便無關,本王妃與諸人親眼所見,那傷人的刀就在她的腳下,她的手上還沾着萱兒的血。”柴王妃怒道。
安绾月直接回怼:“是嗎?那誰看見我拿刀去刺你女兒了?我自始至終就沒碰過那把刀,刀子是你女兒丢到我腳上的,血是你女兒故意抹到我手上的,如果這樣就可以斷定我是兇手,那我如今往柴王妃身旁躺了下來,說是王妃你推的我,難不成王妃還真推了我不成?”
柴萱做賊心虛,見安绾月說得頭頭是道,一下子急了,哭道:“爹,娘,我沒有說謊,就是她做的。你這賤人,害了我,還要強詞奪理……你這樣做,天理不容,不得好死。”
柴萱說完,又劇烈地咳嗽起來,身子顫得好像正遭受暴風驟雨的嬌花。
裝柔弱誰不會!她現在就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走柴萱的路讓柴萱無路可走!
安绾月白了柴萱一眼,開始假裝頭暈,軟綿地靠在了蕭熠之肩上,楚楚可憐地道:“熠郎,柴郡主見人家揭穿了她的真面目,就要咒人家死,人家都快被她氣暈了。”
她改口喊蕭熠之“熠郎”,還一口一個“人家”,說得又酥又軟,連自己聽了都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蕭熠之卻是很受用,十分配合地輕拍了下她的肩膀,低聲哄道:“乖,咱不氣。”
“嗯。”她乖巧地應了一聲,還特意給氣急敗壞的柴萱丢了個輕蔑的眼神。
若不是被柴萱激到了,她才懶得把她那些年所知的宮鬥伎倆搬出來用。想她快兩百歲的人,還要陪這群小毛孩玩心計,而這群小毛孩還是她曾經的家奴的後代,她就覺得她好委屈,好掉份。
想到這,她不由得自嘴裏發出了一聲委屈的嘟囔。蕭熠之聽到這聲嘟囔,心疼得很,抱緊了她的手臂,對柴王道:“事發時只有柴郡主和月兒在場,若月兒的話是一面之詞,不足為信,那柴郡主的話也是一面之詞,不足為信。”
“本王的女兒受傷時,只有這個女人在場,任她說得天花亂墜,也洗不掉嫌疑。本王的女兒指控她傷人證據不足,那她沒有傷人的證據何在?蕭将軍治軍嚴明,賞罰分明,難不成到了自己女人身上,就想颠倒是非,一意護短?”柴王咄咄道。
“沒錯,你若拿不出證據,今日就甭想帶着這個女人離開柴府。”柴王妃亦道。
柴萱聽了他二人的話,暗暗舒了一口氣。她不信安绾月能拿出什麽證據來,只要蕭熠之離開了柴府,莫說她,就是她爹和她娘也絕不會讓安绾月活着離開柴府。
大廳忽陷入了一種陰仄可怕的沉默。柴王和柴王妃咄咄逼人地看着蕭熠之和安绾月,柴萱雖捂着半邊臉,低垂的眼睫下目光森然冰冷,宛如毒蛇。
柴恒卻是有些兩難,他舍不得安绾月死,可蕭熠之若拿不出證據,帶不走安绾月,他爹和他娘還有他那個妹妹都不會放過她,那他到時該如何救她。
半晌,蕭熠之終于開口了。他輕執起了安绾月的手道:“月兒,你适才說你自始至終沒有碰過那把刀?”
“嗯,”安绾月點頭道:“我進亭子時,柴郡主拿着那把刀在削梨吃,後來她拿刀刺傷了自己,才把刀丢到了我腳下。”
“柴王,那把刀在哪?可否拿出來一見。”蕭熠之道。
柴王點了一首,一個身着青衣的下人便把放在托盤裏的刀端了出來。
那是一把非常嶄新和精致的銀色小刀,刀柄也是由銀打造的,刀刃上還有未幹的血跡。
蕭熠之仔細地端詳了那把刀一會,對安绾月道:“月兒,你不是說柴郡主在刺傷自己前,用這把刀削了梨嗎?這刃上和刀柄上怎麽沒留下任何的果漬?”
“柴郡主在刺傷自己前,擦過這把刀。”安绾月道。而今回想起柴萱擦刀時的模樣,她就有些後悔,她當時怎麽就沒一眼看出她這反常的舉動背後一定有貓膩。
蕭熠之默了一會,又對柴萱道:“柴郡主,你真拿這把刀削過梨?”
“是。我不喜歡刀上留着果漬,便順手擦了,誰知這個時候,她就奪走了我手裏的刀,刺傷了我。”柴萱道。她擦拭刀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她知道那刀是要紮進自己肉裏的,她有潔癖,她無法忍受那刀帶着果漬紮進自己的手臂。
柴王妃不耐煩地看着蕭熠之道:“我女兒向來喜歡吃梨,親手削個梨吃怎麽了?”
蕭熠之不置可否,只道:“這把刀是由誰撿起,帶進柴王府的?”
“是小人。”适才那個把刀端上來的下人又道。
“本将軍問你,你自李國公府拿到刀後,截至目前,除你外,還有誰碰過這把刀?”
“除了小人,暫時還沒有別人碰過這把刀。”下人答。
蕭熠之追問到這,嘴角掀起了了然一笑。看到他這笑,安绾月便知蕭熠之已想出替她洗清嫌疑的方法。
而他這抹笑,則讓柴萱格外緊張。
蕭熠之指了指那把刀,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道:“要查清事情的真相,其實并不難。柴王可知刑部的“拓印尋人”之技。”
見柴王沉默,蕭熠之解釋道:“每個人手上的紋路都是不一樣的,郡主受傷前,曾擦拭過這把刀。那之後,碰過這把刀的人,都會在刀上留下手紋。只需讓刑部的人把刀上的手紋拓印下來,再進行比對,便可知是誰在撒謊。”
安绾月一下子明白了蕭熠之的意思,笑道:“若按柴郡主所言,我曾從她手中奪下刀,刺傷了她,那我的手紋一定會留在刀上,若刀上沒有我的手紋,那不就可以證明柴郡主在說謊。”
“是的。”蕭熠之肯定地點頭。
安绾月見柴萱變了臉色,知道她是在證據面前,做賊心虛了,故意對蕭熠之道:“若證明我是無辜的,熠郎可得好好追究某人的故意構陷之罪,免得讓外人以為我們蕭家的人都是好欺負的。”
“熠郎”,“外人”,“我們蕭家的人”,這些詞語落在了柴萱耳中,變得格外尖銳刺耳,若非有這麽多人在場,柴萱差點就忍不住站起來賞安绾月幾個耳光子。
“自然,誰故意害你,便是故意害我,我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蕭熠之道。
他這話,就同往柴萱傷口上撒鹽,撒完鹽,還一腳把她推入了冰窟。
“別擱在那一唱一和的,王爺,快把刑部的人請來,到時看他們還敢如此猖狂。”柴王妃擁住了全身發顫的柴萱,催促道。
柴王沒有立即叫人,而是幽幽地看向了柴萱。
從蕭熠之說起“指紋拓印”開始,柴萱目光就躲躲閃閃的。他的女兒他了解,所以他失望,氣憤。他怎麽也沒想到,柴萱竟會為了蕭熠之不惜傷害自己,主導出這麽一出戲。
柴王妃見柴王沒有即刻下令,又瞧了瞧柴萱的表情,一下子也明白了。
“熠郎,柴王不方便請刑部的人過來,不如,你派人去請。”安绾月道。想想柴萱三番兩次的害她,柴家人剛才個個兇神惡煞的模樣,她就不想輕饒了他們。
柴萱見安绾月又慫恿蕭熠之找刑部,心裏怨恨的同時亦十二分後悔。一招錯,滿盤輸,她原以為安绾月是個可以任人捏圓搓扁的,可事實證明她錯了,她根本就她的對手。
“月兒說的便是我想的,阿慶,去請刑部的李大人。”蕭熠之道。
這話讓柴家的每一個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若最後查清是柴萱在撒謊,那柴家不僅顏面盡失,柴萱也将無緣明年春的選秀。
就在阿慶轉身正要離開時,外邊傳來了一聲通報。
“徐王殿下到”。
安承懷竟然在這種時候來了。
蕭熠之回首望向了門口:他倒想看看安承懷是來做什麽的?
特別說明:本章提到的指紋斷案,有些親可能會疑惑,覺得指紋斷案是近現代産物。
但事實上在我國宋朝時,指紋斷案便已經是一種較常規的斷案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