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安承懷把她軟禁在一處陌生的園子裏,除他外,安绾月能見到的不過只有兩個年紀十五歲上下的丫鬟。

而這兩個丫鬟還是啞巴,她想從她們嘴裏探聽點什麽,卻是連機會都沒有。

但安承懷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她會鳥語。她想傳遞消息不一定要通過人,鳥也是可以的。

安承懷雖不許她出園,但在園內她尚可自由走動。

這幾日每到午後,安绾月都會到後園走走。讓丫鬟取來一碟谷物,然後蹲在地上,喂飛到草地上休憩覓食的麻雀。

安承懷只當她喂麻雀是因為無聊,絲毫不懷疑她這一舉動。

她被軟禁後不哭不鬧,只愛喂鳥,于安承懷而言,是件好事。他高興得很,還叮囑丫鬟們多給她一些谷物,讓她喂個開心。

她開不開心倒是其次,那群麻雀可開心了。此時天氣已冷,覓食不便,突然得了個免費的飯點,跑來蹭吃的麻雀也從十來只,二十來只一直激增到四十三只。

麻雀大多膽小怕人,這群麻雀還十二分小氣計較。她整整喂了它們三日,才把它們收買了,願意飛到平陽王府找綠萌萌報信。

雖然不一定所有的麻雀都能成功飛到平陽王府,找到綠萌萌,但這裏有四十三只麻雀,只要有一只成功了,她便有得救了。

綠萌萌平素一直不離她左右,她這次去陵州,本也想帶上它,可綠萌萌因為調皮,在這之前剛好弄傷了翅膀,飛不起來。她離開蕭府時只能把它托給趙柔柔照顧。

如今算算時日,綠萌萌翅膀上的傷應是已經好了。

她雖不清楚她待的這座園子具體在哪個位置,但她看了園子的構造,應也是在洛川附近,而且這座園子極有可能還是安承懷最隐秘的“老巢”。

麻雀飛到平陽王府頂多只需一兩日,大概三天後,綠萌萌就能到這來找她。她到時只需先準備好紙條,讓它叼給趙柔柔。趙柔柔見到紙條後,一定會去找安承澤。

有綠萌萌的指引,他們找到她把她解救出去應不難。

麻雀離開後,安绾月回到了屋子。

不久後,安承懷來了。

他有些激動地對她道:“方道長已經确定了開爐煉丹的吉日,就在九月初八。這幾日公主好生休養,多喝些補血補氣的藥膳。不然取完血後,身子虛弱,本王會心疼的。”

九月初八,那就是四天後,居然這麽快,不知道四天後綠萌萌能不能将救兵帶來!

安绾月心下有些不安,唇角卻勾起一絲冷笑:“你都想割本公主的手取血了,還會心疼。”

“本王這樣做,也是為了本王和公主的未來。”安承懷說得很是情真意切。

安绾月冷哼道:“本公主按輩分可是你的太祖姑婆,你身上流着一半柴家的血,當年柴家的祖先不過只是本公主府上的賤奴,你罔顧人倫道德,将本公主囚禁在此,還對本公主有非分之想,安承懷呀安承懷!安家和柴家的列祖列宗都看着,你就不怕遭天譴。”

“本王竟然敢做,為何會怕!況且王侯将相寧有種乎,我們敬國的太.祖皇帝未發跡時也曾在街頭賣藝,公主難道忘了嗎?”

安绾月知道多說無益,別過身不再看他。

安承懷笑了笑道:“你遲早會明白本王的良苦用心。”

四天後,是安承懷所說的開爐煉丹的日子。

一早,那兩個丫鬟便來伺候安绾月沐浴洗漱。穿戴整齊後,她被安承懷帶到了一個煉丹室。

煉丹室裏坐落着一個巨大的八卦煉丹爐,煉丹爐兩旁蹲着兩個身穿黃衣的小道士,正拿着蒲扇在扇風。

一個道士打扮,黃須長眉的老道人拿着拂塵,閉目高座在蒲團上。另有兩個小道士侍候在他左右。

安承懷進去後,很是恭敬地對那老道人道:“方道長,公主已到。”

安绾月見安承懷對個神棍畢恭畢敬,不禁有些想笑。她不知道,這方道長是柴太後身邊的人,柴太後這幾年為保青春,開始癡迷丹藥。方道長很得柴太後的歡心,多次召他入宮垂詢不老之術。

安承懷想煉制長生不老藥也是柴太後唆使的,所以這丹藥倘能煉成,将被分成兩份,一份給安承懷,一份給柴太後。帶着自己的老娘一塊長生不老,安承懷也算個很孝順的兒子了。

方道長不緊不慢地從蒲團上站起,上下打量了一會安绾月,滿意地道:“确實是個不錯的藥引子。”

安绾月冷笑:“真的嗎?你們确定拿我的血煉成的藥是長生不老藥而不是送命短命的藥?”

她這一句話于方道長和安承懷而言十分刺耳。

方道長許是還覺得她這話不夠吉利,眉頭微微一皺道:“取藥引子的吉時已到,帶公主坐到那張椅子上。”

離煉丹爐不遠處放了一張四腳的靠背椅子,椅子上刻着符紋,扶手的地方還搭着兩條麻繩。安绾月見了繩子,一下子明白了,敢情他們還怕她不配合,想捆她。

那兩名小道士押着安绾月坐到了椅子上。

安承懷見安绾月握着拳頭想要反抗,溫聲勸道:“公主,很快的,不疼。”

“刀又不是割在你身上,你自然不疼。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喜歡一個人,就當和她一起分擔痛苦。除非,你先拿刀子割了自己的手腕,否則,本公主現在就算咬舌自盡,也不做你們的藥引子。”安婉月目光森森,又略帶誘惑地看着安承懷。

她聽安承懷說過,煉這個長生不老藥最快也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其中,她至少得被取七次血。她若死了,安承懷和他老娘的長生不老夢便碎了。

“連個腕都不敢割,還說你愛我。如果是熠之,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刀子紮到手上。為了我,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何況是割個手腕。你看,你真是一點都比不上他。”

身為男人最受不了自己衷情的女人,拿自己跟別的男人比較。特別是他一直以來,自認自己無論是哪一個方面都比蕭熠之強。

安绾月見安承懷臉色已非常不好,繼續刺激道:“若是你真的也長生不老了,要本公主以後與你這懦夫日久天長的,本公主還不如現在就死了算了。”

安绾月說着,作勢就要咬舌自盡。

安承懷一見,趕緊拿起了椅子旁的一把小刀劃傷了自己的手腕,殷紅的血一滴一滴地從他手腕處滴落,安绾月有些痛快地笑道:“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是熠之,我可舍不得讓他割手腕。”

“你……”安承懷終于被她激怒了。

安绾月看着他咬牙切齒的模樣,搖了搖頭道:“生什麽氣!難道你母後沒教育過你,成大事者,這麽易怒,可不是好事。”

“快給殿下止血。”方道長道。

一名道童便拿了幹淨的白布來給安承懷包紮。

安承懷不比蕭熠之自幼練武,身板紮實,孔武有力。柴太後就生了這麽一個兒子,自是自幼寶貴得很,舍不得他受一絲的苦。

雖然他模樣不錯,但在蕭熠之面前,氣質卻顯文弱,就連那滴血的手腕膚色白皙細嫩,也跟個女人差不多。

安绾月瞟了一眼他的傷口道:“疼嗎?如果你覺得疼,怎麽就覺得本公主能忍受你們七次的取血?”

安承懷聽到她這麽說,一手按着自己的傷口,臉上微怔,似有些動搖。

方道長趕緊和他道:“殿下,吉時已經到了,耽誤了吉時,這丹藥可能就煉不成了,太後娘娘等這藥可是等了許多年了。”

安承懷想起了柴太後,閉眼狠下心道:“取血。”

那兩名道童得了吩咐,立即上前來按住了安绾月。

安绾月想掙紮,但因中了軟筋散,根本就使不出勁。

方道長把一個琉璃碗放在了她的手腕處,然後拿起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就要往她手腕處刺去。

她知道她的痛感異于常人,這一匕首下去,她極有可能會像上次被何進傷到那樣痛暈過去。

安绾月看着那鋒利尖銳的匕首,想起了那種刺骨吸髓的痛,全身汗毛直豎,下意識地喊道:“萌萌……”

“噠?”方道長脫口而出。

就在這時一只綠色的鳥如劍一般自窗戶外射了進來,一口狠啄在方道長的右手上。

方道長“哎呦”一聲慘叫,匕首與鮮血同時落地。他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他手背上竟被直接啄掉了一小塊肉。

“哪裏來的鳥,快抓起來。”安承懷道。

那幾名道童反應過來,剛想跑過來抓綠萌萌,一陣聲勢浩大的“咻咻”聲由遠及近,整個煉丹室霎時如烏雲遮蓋一般暗了下來。

“啊……”在一名道童的呀然大叫中,無數的麻雀破窗而入,如風暴一般往安承懷幾人身上撲去咬去。

安承懷和方道長幾個被撲倒在地,如同見到地獄使者一般連滾帶爬逃出了煉丹室。

趁麻雀撲向安承懷幾人的空隙,綠萌萌趕緊飛到了安绾月肩上,拿毛絨絨的小腦袋蹭着她的下巴,激動地道:“月寶寶,我好想你。”

安绾月摸了摸它的小身子道:“我也好想萌萌,可是,這是怎麽一回事?”

這也是她頭一回見到這麽多麻雀,一時間也是看呆了眼 。

“那些人走路太慢了,我擔心月寶寶,就帶着麻雀們先來了。”綠萌萌啾啾地道。

“它們怎麽願意幫忙?”她記得這些麻雀很計較的,她喂了它們三天,好說歹說,不過也只答應幫她到平陽王府傳信。

“因為我說,只要來的,今年過冬的糧食全包了。它們很激動,今天估計全城的麻雀都到這來了,連外邊的那些壞人都被放倒了,”綠萌萌激動地說完後,又提醒道:“月寶寶,你到時記得給它們準備過冬的糧食,不然我會很沒面子的。”

“好。”安绾月嘴角一抽,有些想哭。

全城的麻雀,那得是多少只!別看麻雀長得小,可吃得多,還得吃一個冬天,怕是到時她把蕭熠之賣了,也換不來那麽多糧食。

她和綠萌萌一塊離開了煉丹室。外邊,安承懷的那些守衛,皆被群雀弄得十二分狼狽,空氣裏還彌漫着一股濃濃的鳥糞味。

安绾月聞着這鳥糞味,又想起得準備成千上萬只麻雀過冬的糧食,頭又有些疼。

這時,安承澤帶着禦林軍也趕來了。

群雀一看,又同烏雲一樣,倏忽散去。

天霎時清明了起來。

趙柔柔跟在安承澤身後,一見到安绾月,喜極而泣地跑上前去,拉住她的手道:“姐姐,你沒事吧!”

安绾月搖了搖頭:“別哭,我沒事。”

安承懷剛被鳥欺得沒脾氣,此時見安承澤來了,推開了抓住他手臂,已被鳥整得失去了方向的方道長,就想逃跑。

安承澤帶着劍,三步并作兩步追了上去。

在一棵銀杏樹下,安承澤把劍架在了安承懷的脖子上,截住了他的去路。

安承懷停住了腳步,憤怒而不甘地看着安承澤道:“怎麽,你想殺了我,殺了你唯一的兄長。”

安承澤冷笑着反問:“你還記得你是朕的兄長,這些年來,你的所作所為,何曾配得上兄長二字!”

安承懷面不改色道:“如果不是顧念着當年在父皇面前發過的誓,你以為你能在那個位置上坐那麽多年?古來成王敗寇,我如今落到了你手裏,你要殺便殺。”

安承懷說到這,微擡起了下巴,看向安绾月道:“只是我不明白,本王到底算漏了什麽?”

安绾月淡淡一笑:“我通鳥語。”

安承懷聽了,臉上一驚,繼而仰天大笑。他多年的籌謀,臨了,居然敗在了一群麻雀手上。

過了半晌,他又止住了笑,對安绾月幾個道:“你們也別太得意,蕭熠之在陵州待了那麽久,每日飲摻了礦毒的水,他很快就要毒發身亡了。”

“你說什麽?”安承澤和趙柔柔還不知道礦毒的事,聽到這一句,異口同聲地問道。

安绾月心裏登時大亂,恨不得飛到蕭熠之身邊。

她急切地對安承澤和趙柔柔道:“陵州的不是瘟疫,而是礦物中毒。我如今中了軟禁散,毒效未過,請皇上派人,即刻啓程,護送我到陵州。”

“好。”安承澤雖還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但見安绾月說得急切,一口便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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