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挑釁

挑釁

“那當然了,”裴深得意道,扭頭見裴映癡癡地盯着江釋月和江淩瑤看,不免搶過他手中的扇子在他頭頂上敲了一敲,“看看看,還看,是你看的嗎?”

“我不看你的姑娘還不成?”裴映據理力争道,“你看她身邊那個,雖然比她遜色了不少,但也算是信京拔尖的品貌了……”

“有什麽好看的,”裴深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又裝模作樣地把頭扭了回來,不屑道,“我瞧着整個信京就沒有人能比月姑娘好看,雖然她是庶女,但比起一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嫡女可好多了。”

“說得也是,”裴映攬着他的肩,頗為惬意地說,“不過信京嫡女諸多,也并非人人如此,你瞧定安将軍家的安大姑娘,那氣魄……”

“将門虎女,哪裏會把嫡庶之分挂在心上,”裴深十分贊同,随後又好像看見了什麽好玩的,“大侄子,快看,她們這是要做什麽?”

護國公家後院十分之大,涼亭諸多,圍着中央高臺成環繞之勢。兩人只見幾個小厮匆匆地往中央高臺之上搬了幾張桌子,又擺了琴、棋、筆墨,裴映饒有興趣地打量着,懶懶地說:“這你都不知道要幹什麽,女眷們的花樣,恐怕是要賽琴棋了。”

裴深皺了皺眉:“男子過招是為切磋,女子賽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分出高下來有什麽意思,反而難堪。”

“九叔,你不是常常參加集會,還‘浪蕩成性’嘛,”裴映十分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怎麽連這都不知道?你瞧今日,國公夫人面子大,信京有頭有臉的人都到了,這女子們争奇鬥豔,還不是為了出個風頭,尋個好夫家嘛。”

“閉嘴,”裴深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天地可鑒,我在教坊司幹什麽,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別人說我浪蕩成性,你也不知替我澄清一番,你說說你像個好侄子嗎……”

“好好好,行行行,不說了,來來來,看戲,”裴映熱絡地攬過他,笑道,“嚯,這不是那個陳國公那個寶貝疙瘩大小姐嗎,聽說這姑娘琴曲一絕,可自負得很呢。”

如今坐在臺上的正是陳國公的獨女陳卿蓉,也是方才同江淩瑤說笑的女子。她自五歲便習古琴,又請了第一把的好嗓子來教曲,自然自負,她伸着纖纖玉指簡單撥弄了兩下琴弦,突然擡起了頭,笑道:“既是賽琴,不知誰想來指教一二?”

“陳姐姐莫與我們說笑了,誰不知你是琴中國手,哪有人敢上去指教姐姐?”旁邊一個女子說笑道。

陳卿蓉有些自傲地笑了笑:“話雖如此,但沒人上來比試,總歸是無趣得很。”

她話音剛落,便轉過了頭來,脆生生地說道:“既然如此,釋月姑娘,可願賜教?”

南郁與他的弟弟正坐在亭中,聞言眉頭皺了皺,偏比他那比他小了一歲、常年纏綿病榻的弟弟南秋看見陳卿蓉,低聲笑了一句:“這便是陳國公家大小姐了,陳國公和平遠郡主的掌上明珠,也是父親預備上門去給你說的婚事。國公身份貴重,郡主也頗得皇上愛憐,這門親事,對你有許多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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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南郁低低地答道,目光卻忍不住移到江釋月身上,“陳大姑娘身份尊貴……”

他雖為長子,卻是庶出,若想要在官場上走得遠、走得好,一門好的親事是十分必要的。這陳國公長女若是能夠嫁給他,絕對是政治生涯中極好的砝碼。

只是江家那個姑娘……

他死死地盯着江釋月,只見她清淺地一笑,仰頭說了一句:“好。”

“七妹妹不是不擅音律嗎?”江淩瑤完全沒想到她會一口應下來,畢竟她還等着江釋月婉拒後被那個陳國公長女冷嘲熱諷一番,“若是為難,大可不必勉強自己。”

江釋月卻輕輕推開了她的手,連一眼都沒有多看她,只笑道:“陳大姑娘邀約,我怎有拒絕的道理?”

陳卿蓉也沒想到她會答應,但轉念又覺得她答應了更好,她笑了一聲,勾手便開始撥弄琴弦。

平心而論,陳卿蓉一手琴技實在是不錯。亭中諸人只見她一雙手上下翻飛,幾乎使人看不清。随着铮铮然的琴聲,她開始輕輕吟唱。

彈的是《鳳求凰》,因而她也很自然地唱道:“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裴深托着腮去看江釋月,只見她正眯着眼睛聽她唱着,似乎很惬意。

其實她在想什麽呢?

入南府之前,其實江釋月是不會彈琴的。

只是自大婚開始,南郁便對她淡淡的,說不上不好,也算不得壞。她本就對這段感情誠惶誠恐,他這種态度,更讓她覺得恐慌。

無奈之下,她四處去打聽南郁喜歡什麽,知道了他喜歡彈琴,喜歡下棋,喜歡品茗,這些她從前接觸過但從未放在心上的東西。在府中閑來無事,她請了古琴師父來指點自己,苦練了許多許多年。

可惜還未有機會彈給他聽,便遇上了……禹王那件事情,後來更是因為她瘋狂的試探,二人漸行漸遠,竟連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喝一盞茶的機會都不再有了。

再後來……他帶了一個青樓女子回府。

她還記得那是秋天,瑟瑟冷風中她在後院彈了一夜的鳳求凰,清晨之時手破弦斷,一片頹喪。她抱着琴茫然地走了幾步,突然轉身對着南郁的院子,狠狠地把手中的琴摔在了地上。

古琴珍貴,經不得摔,這一下便摔了個支離破碎。她心灰意冷地從碎屑之上踏過去,心中想着,她恐怕一輩子也不會再彈琴了。

誰會想到還有今日呢。

陳卿蓉一曲彈罷,贏得了四面八方的喝彩。就連南郁也忍不住輕拍了兩下手,贊許了一句:“陳大姑娘的琴,彈得果真極好,放眼信京,真無人可比。”

南秋咳嗽着喝了一盞茶,無奈地笑道:“那這可不好了,江姑娘該怎麽辦呢?就算輸給她算不得丢臉,但江姑娘方才應了陳大姑娘的比試,若遜色太多,恐被人恥笑。”

“阿秋很關心江姑娘麽?”南郁笑着轉頭看他,笑容卻有些緊張。

南秋沒有瞧他,只遙遙地看着江釋月,輕聲道:“也算不得關心,美人難見罷了,總覺得她該是十全十美的。”

也不知多少人抱着跟他一樣的想法,陳卿蓉抱着琴,斂襟行了一禮,面上隐有自得之色:“江姑娘,該你了。”

江釋月回了一禮,微笑着從一側緩緩地走上中央的高臺,坐在另一架古琴之前。

陳卿蓉的古琴是名琴,也是她多年彈慣了的,但江釋月面前所擺的琴不過是普通古琴,她伸手撥弄了一下,卻低低地笑了一聲。

這樣的琴,前世她瘋魔一般地苦練之時,也不知彈斷了多少把。

“九王叔,我看你的小美人懸了,”裴映搖頭晃腦地啧啧嘆道,“陳家那姑娘可真是厲害,那一手琴,我看教坊司的一群頭牌都趕不上……”

“讓她聽見了,非得打死你,”裴深罵了他一句,轉過頭去目不轉睛地盯着江釋月,“懸什麽懸,就算她輸了,你王叔我也會想辦法讓她不丢面兒的。”

“被下迷魂藥了吧你,”裴映撇嘴道,“這姑娘除了長得好看到底什麽吸引你?說到底,長得好看能當飯吃啊。”

“滾,小混蛋,你懂什麽?”裴深轉過頭來,龇牙咧嘴地威脅他,兩顆小虎牙閃着寒光,“你再多叨叨一句,我便像上次一樣,給你灌了迷魂藥換了女裝丢到教坊司的床上去。”

裴映吓得悚然一驚,連忙乖乖地閉上了嘴,端起碗茶來灌了下去。

江釋月攏了攏袖子,漫不經心地開始彈起琴來。面上神色坦然,一雙素手卻似乎用了十足的力氣,琴聲聽起來又沉又重,像是出征的號角,每一聲都讓人提心吊膽,甚至感覺琴弦下一秒就要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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