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相救

相救

可就是這一抱,讓江釋月腳下一滑,差點一腳踩空,南郁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在她摔倒之前先上前一步穩住了她,卻讓自己失去了平衡,一腳便滑了下去。

江釋月順着本能,一手抓住他,另一手則緊緊抓住了山崖邊長出來的樹,依靠這棵樹的力量緊拽着南郁,不讓他掉下去。

這坡太抖,倘若他順着滑下去,定然會直接跌到坡底斷崖當中去,摔得粉身碎骨。南郁雖然少年早慧,但在這情形之下仍不免白了臉色。

江釋月咬着牙,緊緊地拽着他不讓他掉下去,用力得連抓着他的那只手都已經充血了。南郁低頭看了幾眼,又擡頭看了看她,嘴唇顫了兩下:“江姑娘……”

江釋月心中也是天人交戰,這樣好的機會,她略微松一松手,前世的血仇便能立刻得報。況且她本身就沒有多大力氣,在這種情形之下根本維持不了多長時間,一個不慎便會讓自己跟着他摔下去的。

雖然他方才摔下去是為了她,但她可沒那麽好心,把自己也給賠進去。

似乎是也發現了這點,南郁居然露出了一個苦笑,看起來很平靜,他一向都是這樣的性子:“江姑娘,你松手吧,若不松手,恐怕會跟着我一起掉下去的。”

不甘心,雖然是真的不甘心就這麽死去,他美好的人生還沒有開始,便要因為方才那一個遲疑提前結束,但是他居然意外地沒有什麽感覺,似乎早就該如此了。

“那棵樹撐不了多久的,若再不放手……”

聲音消逝在了風裏,江釋月心煩意亂,但仍是咬牙回了他一句:“我……不會放手的,你放心。”

她剛說完這“你放心”這三個字,南郁突然覺得腦海中一陣刺痛。

似乎……在什麽地方說過,或是在什麽地方聽過,總覺得有說不出的熟悉,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

兩人便就着這個姿勢僵持着,江釋月抓着那棵樹的手已經隐隐滲出了鮮紅的血液,而她的氣力也已經透支了。南郁艱難地伸出了手,打算把自己跟她綁起來的手腕解開。

“你幹什麽!”

那姑娘有些惱怒地吼道,她一向溫婉,此刻如此,想必也是真的着了急。

Advertisement

南郁不回答,只自顧自地解着手上的衣角碎片,江釋月攔不得他,正要再說幾句,卻突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喊了一聲:“阿月!”

随後又是一聲:“栖隐!”

是他。

江釋月一怔,随後竟從內心深處生出一絲安心來,她剛松了一口氣,裴深就已經到了二人近前,與他一同來的還有一身狼狽的安芷陵。

“栖隐,把手給我!”

南郁似乎也松了一口氣,他一晃身子,抓住了裴深的手,借了些他的力氣,終于重新爬上了山道。他的腳剛剛落地,裴深便放開了他,一手扯過江釋月,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與墨香氣不同的味道,這小王爺身上一股甜絲絲的氣息,像是糕點的氣味,又像是梨花的清甜,雖不熟悉,卻叫人安心極了。

“你有沒有事?”那小王爺聲音都急得帶了些哭腔,“你二人怎麽到了這裏,你看你的傷……痛嗎?”

江釋月睜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兩只手,一只因充血而紅腫,如今幾乎已經沒有知覺了,另一只則被粗糙的樹皮劃出了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傷口,如今一片血跡。她縮了一下手,低聲道:“我沒事。”

裴深扶着她走了幾步,卻發現她走得也很慢:“你的腿也傷了?”

“沒……”她還沒有說完,裴深便略一彎腰,把她打橫抱了起來,聲音聽起來又急又惱:“都是我不好,今日沒來,也沒叫花荻看住你。還是長姐告訴我你們出了事,要是方才我來晚一步,你們……”

南郁默然地跟在他們身後,一句話都沒說。

安芷陵卻開了口:“九王爺是獨自一人下山的,恰好碰上我,我也是迷路了許久,恰好便跟着他一起了。不過九王爺,江姑娘還沒說親事,您就這樣抱着她下山,恐怕不好……”

“是,”裴深急急地說道,“我就抱着她下山便好,待得快到了,還要煩請安大姑娘……”

安芷陵見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連忙道:“不麻煩,無妨。”

南郁沉默地跟着他們走着,走了一會兒卻突然開口道:“還請安大姑娘不要說你與江姑娘遇見過我二人,我二人皆是男子,傳出去對你和江姑娘名聲都有損……”

安芷陵點點頭:“南公子放心,我自有分寸。”

頭痛,手痛,腿也痛,江釋月一直強撐緊繃的精神在嗅到裴深身上的氣味的時候突然松弛了些,她擡頭看了看裴深因為恐慌還在顫抖的眼睫,輕聲說了一句:“放下我吧,我還能走……”

只是還沒說完,她覺得自己頭腦中突然一片空白,随後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江釋月已經在自己房中的榻上了。

花荻見她醒來,激動得伸手揮了好幾下,雙雨端着一碗藥跑到近前來,高興得快要哭了:“姑娘,你醒了,傷口還疼不疼?”

“我沒事,”江釋月伸手按了按額頭,沙啞道,“是誰送我回來的?”

“姑娘你忘了,是安大姑娘送你回來的,”雙雨在一旁答道,“安大姑娘說你二人是在山下遇上的,你為了救她還受了傷……安大姑娘還請了大夫來看你呢。”

江釋月扯着嘴角,略微一笑:“是嗎……”

“真的吓死人了,以後再出門,姑娘可萬萬得叫上我,”花荻皺着眉道,“這場大雨下得太大了,聽聞有好多少爺小姐在闕陽山走失了呢。華陵長公主派了九爺和寧王世子親自進山去尋人,尋到現在還是有許多人沒找到……”

雙雨插話道:“是啊,聽聞前兩天來過的那個南國公府的二公子也受了重傷呢,還是九王爺親自送回府去的。”

江釋月的指甲深深地陷到了被褥當中。

她知道這是她重活一世都不一定能遇見的好機會,倘若當時一狠心動了手,南郁的性命便會終結于此。他便不會中舉,不會入仕,沒有後來那些滔天權勢,她複仇的困難會減免一大半。

“姑娘,姑娘?”

“啊?”江釋月打了個激靈,才回過神來,“怎麽……怎麽了?”

“您被送回來之後,大夫人來都沒來過,”雙雨抱怨道,“姑娘掉下去的時候,五姑娘就在旁邊呢,也不見她出手救一救。回來之後大夫人還說五姑娘受了驚吓病了,請了一撥又一撥的大夫,明明姑娘才傷得重些……”

江釋月突然想起了自己跌下斜坡時江淩瑤微微得意的臉,心下立刻了然。

怪不得,原來那一腳是她踩的,就是為了要她的命。

嘴角揚起一個笑容來,江釋月清了清嗓子,和顏悅色道:“花荻,為我取紙筆來,我要再寫一封信。”

花荻了然地為她去拿紙筆,雙雨卻不解:“姑娘又要寫信給誰啊?”

江釋月不答,卻問道:“對了,六姐姐的好日子可定下了?”

雙雨掰着指頭算了算:“快了,就在六日後呢,九月十六趙家上門來送聘,老爺說嫁的雖是庶女,但也不能丢了面子,要在院中擺場宴席呢。”

“好。”江釋月惬意地眯了眯眼睛,重新躺回了榻上。

前世就是在這場宴席上,她被尚家那不知廉恥的父子倆一起看上,那個尚大人還偷偷摸摸地知會了錢瑜。錢瑜樂得見她受罪,便幫那父子倆給她茶碗當中下了藥。

她機緣巧合逃過了一劫,這件事後來又被江延發現,将錢瑜狠狠責罵了一頓。她當時還以為是這個父親心疼她,後來才知道,原是江延嫌棄尚家門第不高,不肯就這麽丢了她這個籌碼。

而如今……她不僅要躲過去,還要這些人付出代價。

要不然她這一個多月的信,寫來多虧啊。

九月十六是個大晴天,秋高氣爽,趙家來得極早,早早候在了門邊。

這趙家原是茶商出身,家中富餘,地位卻不高,因而想要與京官攀一門親事,日後也好行事。而江延則是看中了這家的財富,爽快地就把江若晴嫁了出去。

趙家嫡長子早年已經娶妻,現如今求娶的是嫡次子,弱冠之年,生得清秀,瞧着卻是個老實的,平心而論,這倒是門不錯的親事。

江若晴生母尹姨娘原是早年同僚送給江延的丫頭,因着生了女兒,才勉強成了姨娘,一向不怎麽得寵,如今女兒有這樣一門親事,可是讓她樂開了花。三拜九叩地謝了老爺大夫人給了這麽好一門親事,哭得江若晴眼眶也紅了。

錢瑜淡淡地打量着面前哭着謝恩的母女二人,心思卻早已飄到了別處。

今日擺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宴會,素日與江延交好的大人也來了不少,禮部的尚家與她娘家有親,因而關系也親近些。今日那個色眯眯的尚大人更是旁敲側擊地來與她聊了幾句,言語之間竟然是看上了江釋月。

尚家門第尚可,與她娘家又有親,況且那尚大人的提議……不僅能讓江釋月嫁給一個滿腦□□年近半百的人,更能讓她身敗名裂,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麽?

錢瑜便瞞着江延,悄悄地收了尚大人那包藥。此刻那包藥正在她手中,她捏着藥看着人群當中站着的江釋月,露出一個有些得意的笑容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