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交易
交易
前來靈渡寺上香之人諸多,剛下了馬車不久,江釋月便和錢瑜走散了。跟着人群上了香、叩了佛之後,花荻便引着江釋月往靈渡寺後山少人之地去了。
靈渡寺後山多為禪院,幽靜得很,江釋月随着花荻進了一間小院子,便看見一個一身青衣、眉目溫和的男子,見她二人來,這個男子便轉過了身,彬彬有禮地拱手道:“給江姑娘見禮。”
花荻在一旁笑眯眯地介紹道:“姑娘,這便是漕幫這一帶的掌事人,名喚荊陽,姑娘可叫他小荊,若有事給他吩咐就行。”
“荊先生,”江釋月十分詫異,打量了他幾遍,還是沒忍住問道,“先生瞧着文質彬彬,不像漕幫中人,倒像是信京的士人學子似的。”
荊陽也笑了笑:“姑娘好眼力,我本是信京中人,只覺得科舉無趣才投身漕幫罷了。”
“什麽無趣,怕是你考不上吧。”花荻在旁邊做了個鬼臉。
荊陽也不生氣,笑吟吟地回她道:“不如花荻你女扮男裝替我去考,你冰雪聰明,定能一舉入仕。”
花荻俏臉一紅,不知該說什麽駁他,只能憤恨地地罵了一句,不說話了。江釋月見她小女兒情态,心下了然,面上卻也笑道:“荊先生說得是,花荻也是個女先生呢。”
“姑娘你居然幫外人不幫我!”花荻撇撇嘴,掩飾着移開了話題,“對了,小荊,那個姓錢的女人……”
荊陽眼神突然一暗,完全沒有了方才的溫和:“那個錢夫人使了大價錢,要江姑娘身敗名裂,就連您随身帶的侍女她都不肯放過。我見過信京高門大戶各家大夫人,卻沒見過如此惡毒的人。”
“那荊先生打算怎麽辦?”江釋月問道。
“生意我做不了,銀子我也不收,”荊陽攤了攤手,眼中卻一絲溫度都沒有,“只權當是抓錯了人,到時候連她帶她的銀子一起丢到鬧市去好了。”
江釋月眯着眼笑了笑:“先生……煩請先生也叮囑下手底下的人,抓到她之後也不必動她,只做出個樣子來便罷了。我這個嫡母心高氣傲,若是沒有被人碰過,卻沒有人相信她,卻比她真的被人碰了更讓她難受。”
荊陽摸了摸下巴,很有意思地笑道:“那便聽江姑娘的。”
他往窗外看了看,繼續說道:“江姑娘獨自來靈渡寺後山卻也不好,還是早些回去吧,此事交給我,定不會讓江姑娘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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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勞荊先生,”江釋月躬身回道,“先生願意幫忙,我感激不盡。”
“不敢不敢,”荊陽擺手道,笑容突然帶了幾分狡黠的意味,“九王爺對我有大恩,江姑娘與九王爺……我自然盡心盡力,不敢讓姑娘言謝。”
江釋月:“……”
花荻跟着江釋月,扭扭捏捏地走到了禪房門口,卻又轉身問了一句:“喂,上次讓你找的人,你找的怎麽樣了?”
“暫時還沒有消息,”荊陽聲音壓得低低的,“若有消息,我便第一時間找人去知會你。”
“嗯,”花荻咬着嘴唇回了一聲,又叮囑道,“你平日……快入冬了,我做了件厚衣裳,水上寒涼,不穿就打死你。”
“受寵若驚,受寵若驚,”荊陽笑眯眯地看着她,大言不慚道,“改日我做一車衣裳給你和江姑娘送去,算是還禮。”
“誰要你還禮,笨死算了!”花荻憤恨地罵了一句,拉着江釋月便走了。江釋月看她這個樣子好笑,便扯扯她的袖子:“什麽時候的事?”
“什麽什麽時候的事?”花荻的臉卻紅透了,她咳嗽了一聲,扯着自己的衣角說道,“好多年前了……他和九爺交好,第一次來王府的時候,在後院裏玩蝸牛,我以為他在偷東西,然後就拿着笤帚抽了他一頓……”
江釋月沒忍住,笑出聲來:“然後呢?”
“然後?”花荻跺了跺腳,“然後我才知道他武功比我好多了,但是卻沒還手,就去給他道歉,一來二去就熟了……”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江釋月搖着頭啧啧嘆道,“你且等一等,等我解決完眼前的事情,就把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姑娘你胡說八道什麽?”花荻噘着嘴,又羞又惱,“你一個大姑娘,說這個也不覺得害臊!”
“我想起來了,你賣身契不在我這兒,”江釋月作恍然大悟狀,“沒事,九王爺肯定會很高興把你嫁出去的,畢竟……”
二人正談笑着,剛從靈渡寺禮佛的大殿中穿過往外走,便突然被錢瑜身邊一個嬷嬷抓住了胳膊。那嬷嬷見到江釋月似乎是很惶恐,但也顧不得這麽多了,只得壓低了聲音,在江釋月耳邊用一種快哭出來的語氣說道:“七姑娘,大夫人……大夫人不見了!”
錢瑜本和她身邊的嬷嬷在大殿附近,但瞧着四周不見江釋月的蹤影,不免有些好奇。錢瑜叫身邊的嬷嬷在大殿等着,自己則依照一個掃地的僧侶的指引,往後山的禪院去了,誰知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
江延得知此事之後勃然大怒,雖然他對這個夫人已經沒什麽感情,但在靈渡寺衆目睽睽之下被人綁去,終究拂的是他的面子。但這畢竟不是什麽光彩事,江延也不敢在明面上大肆搜捕,只得暗中托了官府的人,帶着小撥官兵四處搜尋。
江釋月樂得看他焦頭爛額,只悠閑地在自己房中飲茶。約摸着入了夜。她剛準備入睡,便聽得窗口響起了久違的“砰砰砰”的叩窗聲。
江釋月嘆了口氣,走過去打開了窗。裴深趴在窗邊,用一種小狗般的眼神可憐巴巴地看着她:“今日想和你說說話,我能進去麽?”
江釋月沒答,只側了側身,任憑他跳了進來。又提着壺為他倒茶,剛剛開口:“九王爺……”
“你還叫我九王爺,”裴深很不高興地說,“說了不要這麽叫的,多生分。”
見她不答話,裴深抱了杯子,笑道:“你近日在忙些什麽,連門都不出。靈渡寺那日全是女眷,我沒法去看你……”
“我在忙什麽,九王爺應該全知道啊,”江釋月轉過頭去,定定地看着他,“漕幫中的人也是你安排的,我要做什麽,你不是心知肚明嗎?”
“嘿嘿嘿,”裴深撓了撓頭,“可是我今日來瞧你,你怎麽看着不高興?”
江釋月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麽,半晌,她才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慢慢站了起來。
月光素白,屋裏只點了一根小小的蠟燭,映得江釋月的臉十分柔和,但她的面色卻十分冷。裴深呆滞地看着她伸手解開了自己的腰封,随後又開始解中衣的綁帶。
“你幹什麽!”裴深像只兔子一樣蹦了起來,立刻回過了身去,“你……”
“這不是王爺想要的嗎?”江釋月手一頓,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幫我這麽多次,我什麽都不回報你,豈不是讓你吃虧?”
她還沒說完,便看見小王爺急匆匆地解下了自己的的披風,兜頭把她裹了起來,一張臉氣急敗壞:“你腦子有毛病嗎?”
他惡狠狠地為她系着披風帶子,氣得連嘴唇都在發抖:“你以為我圖你什麽?你……你沒心沒肝也就算了,何至于這樣來紮我的心?”
江釋月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對我一見鐘情,我們認識不到半年,卻讓你如此盡心盡力地幫我,若你不求這個,那你求什麽?”
“我……”裴深氣結,随後又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說道,“好,你不是覺得我老是幫你是對你有所圖嗎,這樣好了,我們來合作,如何?”
“合作?”江釋月問道。
“對,”裴深拉着她,在桌前好好地坐下,随後一口喝光了方才茶杯中的茶,“我幫你對付你家裏那群人,你幫我探聽消息,怎麽樣?”
“探聽什麽消息?”江釋月奇道,“你有什麽消息需要通過我才能知道?”
“自然是有的,”裴深認真答道,“我告訴你,你可不許告訴別人——”
“好。”
“我懷疑四哥要謀反,而且就在近日,”裴深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四哥自小就不怎麽與我和皇上交好,前幾日從你那個嫡姐身上搜出來的名單實在是可疑得很……若是可以,你便去幫我探聽一下,你嫡姐身上那份名單,到底是哪兒來的?”
江釋月:“……”
江釋月:“這件事……”
“不過也不急,”裴深生怕她不答應,連忙接口道,“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你那個嫡姐其實聰明得很,入獄第三天便攀上了來天牢的六哥,現如今六哥已經準備秘密地把她換出去了。”
“她攀上了禹王?”江釋月震驚道,“倒是我小看了她……”
“對啊,六哥的人我不好插手,只能勞煩你了,”裴深托着腮看她,喋喋不休道,“你看,你幫我探聽消息,我給你人財物力去幫忙,這交易公平得很,就這麽定了!”
江釋月理了理自己混亂的思緒,卻突然問了一句:“你……你怎麽知道齊王要謀反?”
裴深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甚至大着膽子伸手撥了撥她的頭發:“我知道的事,還多着呢。”
說着他往窗外看了一眼,目光掠過那株梨樹,閃過一絲郁郁:“今晚本想告訴你的……算了,做交易也不錯,以後不要因為我幫你心神不安了。”
江釋月低着頭沒有說話,只聽得裴深繼續說:“哦對了,你那個嫡母兩天後我會讓荊陽把她送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