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尾聲
尾聲
江淩瑤手中的毒藥,是從寧闕那裏要來的。
丁玉兒的事瞞得極好,裴烨沒法威脅寧闕,還是寧闕自己想了個辦法,冒險自薦到了他門下。從此之後所有藥物,都經了寧闕的手。
江淩瑤給江釋月下在酒中的“鶴頂紅”其實早已被寧闕偷天換日,改成了于身體有益的補藥。江釋月也樂得同她做戲,到後殿後端了一碗雞血,灑了自己和陪侍宮女一身。
借此機會封宮門,再從丁玉兒那條線中遞出假消息,只說禹王被困宮中,引得裴烨從前開始計劃謀反時的一衆人坐不住,終于提前帶兵逼宮,讓裴深和裴淵抓到了實處。
江淩瑤面如死灰地被帶到後殿,江釋月正笑吟吟地擦拭着袖口的血跡:“姐姐,好久不見。”
“你怎麽知道的?”江淩瑤惡狠狠地盯着她,十分不甘心地問道,“是我身邊那個丁玉兒?方才我便見你的人把她帶走了,妹妹真是好手段,竟把人安到了禹王府裏——”
“其實我也是方才才知道的,”江釋月看着跪在地上的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她嘆了口氣,走到近前來蹲下,輕聲道,“姐姐,一別多日,除了這些,你便不想跟我說些別的嗎?”
“我與你有何話可說?”江淩瑤美目圓睜,甚至一口啐到了她的臉上,“是你害我!是你害我母親!我如今落到這個地步,皆是拜你所賜,我與你有何可說?”
“姐姐這話真是說得毫不客氣,”江釋月有些諷刺地說道,“可姐姐想想,若不是你們逼我到了極處,我會如此嗎?你母親從我幼時便害死了我的恩人,又想了各種各樣的腌臜手段來害我,埋布偶,下春|藥,甚至想把我送給別人做玩物,喪盡天良的事她做得得心應手。我只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你怨我什麽?”
“你不過是個庶女,卻要想盡辦法搶我的風頭,你要搶我的姻緣,搶我的名聲,你安安分分便罷了,可誰讓你長這樣一張臉?”江淩瑤幾乎已經失去了理智,她沖着江釋月大笑道,“我每次看見你,就恨不得把你這張臉劃爛!”
“你真是無可救藥,”江釋月略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不是我的錯,是你的嫉妒,我不能為你的嫉妒負責,可你必須為你的惡毒付出代價。”
她揮了揮手,雙雨便默默地端上了一杯酒來:“這是你本為我準備的鶴頂紅,現如今恰好還給你,你好好上路,下輩子做一個溫和良善之人吧。”
“不——”江淩瑤劇烈地掙紮,卻還是被按着頭灌下了那一杯酒。江釋月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她,突然想起上輩子,自己臨死之前,江淩瑤還是風光得意的大夫人。她一鞭一鞭地抽在她的背上,甚至劃破了她的臉——人心當真如此可怖,從年少之時,嫉妒便已催生了惡毒的種子。
她怔怔地在殿中坐着,茫然地想,如今荊陽和花荻十分幸福,裴淵坐穩了皇位,許筠受了庇護,寧闕和丁玉兒團聚,她也找到了愛自己、自己愛的家人。錢瑜死了,江淩瑤死了,禹王也死了,江延作為禹王一黨,恐怕活不過明日早上,南郁已經把所有的心事都告訴了她,她也不再恨了。短短一年之間,她竟然做盡了一輩子希望做的事情。
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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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之後,空蕩蕩的大殿突然響起了一聲呼喊。似乎有人從很遙遠的地方急急地跑了過來,腳步聲在她耳邊逐漸放大。
一步,兩步。
前生有個人記挂了她一輩子,為她做了所有的事情,甚至用自己的一切來交換她這一輩子的幸福和安寧。
三步,四步。
年幼之時有個街頭流浪的小乞丐送了她一把梨花的種子,那種子在她長大的院中長出了一棵樹,開了一樹的花,芬芳馥郁,宛如新雪,潔白又純淨。
五步。
長大之後那個小王爺在自己的府中種了一府的梨花,攥着一把黃色的油紙傘,跨越前世和今生找到了她,一手拉她走出了罪惡和仇恨的深淵,救她生天。
六步。
他金戈鐵馬,年少風流,一颦一笑間都是掩不住的深情。他教會了她信任,教會了她愛和感恩,也讓她明白一生一人原不是虛無的幻想。
七步,八步。
是你嗎,那個為我折梨之人。
九步。
她數着腳步聲,在第九步響起之時,那個小王爺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他懷抱中帶着鐵鏽氣和腥甜味兒,她閉着眼睛抱着他,卻似乎看見了初春綴滿了春意的花枝。
“都結束了。”裴深說,一雙眼睛在邊疆的風雪之中絲毫沒有黯淡半分,反而更加明亮,想是無月之夜的星子。
“我回來娶你啦!”
“初見之時,我就想告訴你。你可知我的名字叫什麽?我叫裴深——裴郎一見心如醉,笑裏偷藏深意。”
“是我父皇起的,他說他與我母妃初見,便是如此情景。我與你初見,也是如此,一見傾心。”
他依舊帶了一枝梨花,明明不是梨花盛開的季節,也不知那花從何處來。江釋月盯着他手中那枝梨花,恍惚間不知是跨越了前世今生,還是少年和年少。
我折梨為你,願彼此永不分離。
翡翠,好容止。誰使庸奴輕點綴。裴郎一見心如醉,笑裏偷傳深意。羅衣中夜與門吏,暗結城西幽會。
——秦觀《調笑令·崔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