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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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周五的晚上,欣悅又拖着心月去夜生活。
這回倒不是大批人的聚會,而是上次聚會當中一個叫阿尤的人單獨請她們去一家名叫“夜歸人”的酒吧。
欣悅說:“這個阿尤上次才第一次見,沒想到人倒是蠻熱情的。那家‘夜歸人’酒吧口碑還不錯,我本來也想找個機會拉你去,這回正好啦!”
心月不記得那個阿尤是誰,但印象裏上回見到的臺灣人還都挺好相處,她也願意和有緣人深入來往,真正交幾個朋友。
大約因為約了兩位女士,阿尤也并不是一個人,有個面生的朋友時不時過來跟他們聊幾句兼送飲品,名字卻只說叫Jimmy。
心月感覺這天晚上和這個阿尤的私下相處似乎沒有那天晚上和一大幫人在一起的時候那麽愉快,或許他并不是那些最能制造話題活躍氣氛的中堅分子之一吧。心月覺得跟他有些話不投機,大約因為人少的緣故,他投向她的目光也肆無忌憚了很多,并且明顯地冷落着欣悅。
這讓心月覺得很別扭,不得不時時把欣悅也強行拉到交談當中來,這使得他們之間的交流顯得有些錯落淩亂,不自然亦不平衡,心月只盼時間走快些,熬到離開也不會顯得不禮貌的時點就好了。
然而從第二杯酒開始,心月就覺得自己越來越心猿意馬,甚至心亂氣短。眼前的人嘴巴一張一合,面容一笑一嗔,她卻漸漸地什麽也聽不到腦子裏去,明知不禮貌也無能為力,思緒飄飄忽忽向着某個最不合時宜的所在,注意力如同遇見陽光的霧氣,迅速地四下彌散,在腦海裏漸次亮起的記憶如同不可抵擋的青天白日,刺眼而紮心,卻無處可逃——
“好妹妹,你想給哥哥生孩子嗎?”
那天,江攸明捉住她,咄咄逼問。
她什麽都不會也不能做了,只剩下一味地使勁搖頭。
江攸明語氣一沉,似乎很受傷:“你不想給我生孩子?”
這句話換成這個問法就變成個圈套,心月連搖頭也不便,只得僵立在原地,低着頭咬緊嘴唇。
江攸明低聲問:“心月,你愛我嗎?”
心月又急又惱:他明明知道不是這麽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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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非要這麽問,她又能怎樣回答?
她只得用低如蚊蚋的聲音就事論事:“我當然愛你……”
江攸明追問:“那你願不願意給我生孩子?”
心月兜不出這個死圈子,反而被逼到牆角,只好老老實實回答:“以後……當然願意的……”這句話說出來,她頭都大了,整個人無地自容。
江攸明低低一笑,似乎終于滿意,卻仍不肯放過這個話題,摟緊她貼着耳朵悄聲道:“那現在不生孩子,但是做生孩子要做的事情,一定也可以,對不對?”
心月腦子裏“嗡”的一聲,心裏猛然一亂,完全不知該如何作答。
正慌不擇路之間,世界在天旋地轉中陡然沉落,待周圍的景物重新立定清明,她才心慌意亂地意識到,江攸明的親吻已經壓頂而至……
——
深夜的酒吧裏一片燈影撲朔,臉皮太薄了,擋不住從體內向外蒸騰而來的烘烘的熱,眼皮也太薄了,哪怕閉上,也還是逃不開那番光怪陸離。
就在心月盡然失了清明意識的同時,欣悅也喝得差不多了。她勉強睜着朦胧的醉眼,看見阿尤正把心月摟到懷裏,攙着她軟綿綿的身子站起來。
欣悅伸手想去拉,卻強弩之末地伏在了桌上:“你、你們要去哪兒?阿尤,你要帶心月去哪兒?她醉了,我們該回家了……”
阿尤冷笑了一聲,并不理她,架着心月轉身走開。
欣悅心裏打了個激靈,登時清醒了一半,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回來!阿尤,把心月交給我,我帶她回去!”
周圍有幾個客人聽到了她的叫聲,紛紛望過來,臉上表情各異,而誰都沒有流露出要過來助這兩個弱女子一臂之力的意思。
這些目光卻已讓阿尤有些惱羞成怒,他不耐煩地往一旁丢了個眼色,Jimmy快步走過來,壓低聲音惡狠狠地對欣悅說:“死肥婆,別多管閑事!”
欣悅心裏不好的預感至此完全得到驗證,她一把扯住Jimmy,借着這股力往前追了兩步:“快來人!救命啊!有流氓,報警,快報警!”
Jimmy被她這一扯再一鬧,臉上兇光畢現,一巴掌甩在欣悅臉上,打得她摔倒在地。
疼痛令欣悅徹底酒醒,她急壞了,心月是她帶出來的,要是出了事她可怎麽交待呀!
她撐着地面要站起來,卻又被Jimmy一腳踹翻。她又疼又慌,一邊掏手機一邊哭喊出來:“哪位好心人,快救救我姐妹,救救她、救救她!”
在場的幾位男客看不下去了,猶猶豫豫地站起來,擋住阿尤的去路,卻又不敢死攔。
阿尤橫眉立目正要破口大罵,卻見一個高大的男人斜刺裏猛沖過來,重重一拳打得他眼角開花。
阿尤剛捂住眼睛,便覺得懷裏一空,轉臉望去,見心月已在那人懷裏。而對方不待他看清形勢,又是一拳,很沒品地正正打在他的傷處。
阿尤厲聲慘叫:“幹!你小子只會這一招嗎?”
那人冷笑一聲:“我只用這一招就可以打死你信不信?”
阿尤心下發寒,不得不承認這人是個硬手,一點不追求花式,專往一個地方打是最疼也最有效的,自己就是老虎,叫武松這樣一拳一拳招呼下來也只有死路一條,而且衆目睽睽之下他也沒膽子再把事情鬧得更大,今晚的美餐看來不得不泡湯了。
趁着Jimmy跑過來審時度勢算計着自己要不要出手相助的功夫,欣悅也跌跌撞撞追了過來,一看救了心月的男人,頓時大大松了口氣:“是你!”
章允超對她點點頭,臉上卻并無和緩的顏色,顯然是在責怪她把心月帶到這種地方,差點着了壞人的道。
他不再理她,只随手塞給身旁的侍應生一張鈔票,簡潔地往欣悅示意一下,說了句“把這位小姐送回去”,就将心月打橫抱起,快步向門外走去,上了輛出租車,報了自己的住址。
出租車剛剛啓動,一直昏睡的心月就不安分地輕輕扭動起來。
章允超低頭望去,心裏不知如何就有些着慌,強自鎮定地輕輕拍她的臉:“心月,心月,醒醒,醒得過來嗎?心月!”
然而心月并沒有清醒的跡象,反而像是醉得越來越厲害。
章允超警告地瞥了一眼出租車司機往後視鏡裏望過來的眼睛,繼續喚她:“心月,醒過來,忍一忍,快醒過來!”
心月撅起了紅嘟嘟的小嘴,像個任性的孩子,微惱地用力拉他的手。章允超沒了法子,當機立斷對出租車司機吼道:“找地方停車,馬上!”
出租車司機吓了一跳,什麽話也不敢說,趕緊拐彎靠邊。
車子尚未停穩,章允超就抽出張鈔票塞給他:“你先下去!”
司機接了錢慌忙開門下車,重重地将車門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