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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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這天章允超的溫柔,以及那天晚上他那句“戴着辟邪的東西,一個人的時候也好讓我放心點”,給了心月一種奇妙的心理暗示。

她覺得他似乎是默許了她有時也能自己決定一個人行動了。

所以,恢複上班之後沒幾天,當彭海濤在辦公室裏咋咋呼呼地大面積邀請同事們當晚出席他的二八壽筵時,心月想都沒想過要先請示章允超就答應了。

答應了之後她才想起這茬兒來,頓時有些不确定。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覺得自己足夠占理。

第一,這是同事間的聚會,彼此都認識,章允超應該不至于瞎誤會吃幹醋。

第二,如果他有意見,她也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她需要出席這種正常的社交活動來維持和同事們的友愛關系,這是對公司有益的,最不該阻攔的就是他。

彭海濤這小子還挺會生——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應該叫會‘被生’——他的農歷生日正好是正月十五,所以他每年都是過的農歷生日。

因了那首脍炙人口的“元夜”,正月十五也跻身“中國情人節”之列,于是彭海濤假惺惺地表示過意不去:“你們這些拖家帶口的啊,把另一半都帶上,別讓我過個生日還棒打了一個連的鴛鴦,太損人品了啊!”

旁邊立即有了解內情的同事戳穿他:“切!得了吧,假惺惺!你這個微博控,不就是想到時候能拍出濟濟一堂的生日盛況來發到網上去顯擺自己有多受歡迎嗎?”

彭海濤笑嘻嘻地大方承認:“多謝捧場了多謝捧場了啊!看在我一把年紀還單着的份兒上,就支持一把我的面子工程吧!哎心月——”他一把逮住正從旁邊走過的心月,“把你們家那口子也帶上啊,必須的啊!”

心月愣了一下,笑得有些無措:“他呀……恐怕不會去吧,他這人性子特悶,上不了臺面,去了估計你們也掃興。”

彭海濤直拍胸脯:“有哥哥在,就是個悶葫蘆我也給他把口給鋸開喽,到時候你就有個熱鬧男朋友了,是吧?”

大家這麽沒正經了一會兒,又被路過的章允超抓住了:“說什麽呢這麽熱鬧?彭海濤你又逗哪個小姑娘呢?”

彭海濤忙把一臉不自在的心月往前一拎:“說心月吶!我正說今晚我過生日讓心月把她男朋友也帶上,結果她說她男朋友又悶又土又不給她長臉,我這不正勸她呢嗎?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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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月一聽這話,回頭往他胸膛上一頭撞死的心思都有了。她原話根本不是那麽說的,居然讓他當着章允超的面就給歪曲成這樣了!

耳中卻聽得章允超饒有興味的聲音問道:“哦?過生日沒打算請我?”

彭海濤一驚,反應神速:“哪能呢?這不我得先确保有足夠人氣了才敢去請章總您的大駕呢嗎,不然萬一到時就咱哥兒倆面面相對,嘿嘿不合适吧?”

這小子說順溜了嘴,那二勁兒又犯了,一出溜就說了出來:“章總您不知道,帥成您這樣的,一般都會有傳言說是彎的。您是魅力無邊哪,有這種傳言也不愁把不着妹,我可不能比,我還指望着三十歲之前能娶上老婆抱上孩子呢!”

章允超一愕:“還有這種傳言?哪兒來的?”

大家吃吃直笑,沒人回答,所有眼睛卻都不約而同地朝心月望了過來。

心月這回直接升級到想跑上天臺跳下去了。

章允超眯了眯眼,點點頭,一邊走開一邊說:“好,你的生日宴我一定到,定好了時間地點告訴我,你們都得去啊,一個都不能少,誰缺席算誰曠工!”

這天晚上,彭海濤在一家海鮮飯店要了個巨大的包廂,大家觥籌交錯,吃喝玩樂十分盡興。

只有心月表裏不一心神不寧。她不時望望對面的章允超,總覺得他一直沒向自己轉過來的布滿愉悅微笑的臉上蘊含着一股陰險的暗流。

是她的心理作用嗎?

事實證明,不是。

飯局到了後半程,心月忽然感到手機在衣袋裏震動,拿出來一看,是章允超的短信:“去洗手間,就現在。”

她失措而疑惑地擡眼望向他,明明白白看到他一閃而過的目光裏寫着這麽一行字:“不照做的話後果自負。”

她只得悄然離席,邊往洗手間走還邊在舉棋不定。

快到的時候察覺後面有人跟過來,她一直堅持到洗手間門口才趁着開門順勢回頭看了一眼。

而章允超幾乎已經貼到了她的背上,他伸手替她将門推開,帶着她一起擠了進去。

心月大吃一驚,顧不得管這裏面有沒有人,低低喊了起來:“你瘋了?!”

章允超繃着臉不答,将她拉進一個隔間,砰的将門鎖上,一手把她推坐在馬桶上。

她驚恐地瞪大雙眼看着他低垂下來的臉龐,高挺的鼻梁幾乎削到了她的鼻尖:“我又悶又土又不給你長臉,嗯?”

心月焦急地辯解:“我原話不是那樣說的,再說我指的也不是你……”

“那你指的是誰?嗯?你還有別的男朋友?”他的語氣裏膨脹起了更大的危險。

心月有苦難言。她指的那個人自然是幸淳,可那僅僅是因為大家都還以為她男朋友是幸淳而已啊。

見她回答不出來,他又得意又惱怒,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唇送到齒間,一邊懲罰般地用力啃一邊咬牙切齒地繼續問:“我是彎的?嗯?你還要我多直?”

這是心月最怕的一點,這回她簡直百口莫辯:“我沒有說你……”

“那為什麽大家都覺得你說的是我?”

心月不知該怎麽說。她的确沒有點明是他,可如果別人說他很帥的時候她的反應是“不是通常太帥的人都是彎的麽?”,要她如何令人信服她指的不是他?

章允超徹底火大了:“嫌我悶是吧?嫌我不夠直是吧?那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有情調,什麽叫直男!”

心月掙紮着抗拒他從容不迫解開她衣服的動作,急得眼淚都迸了出來:“求你……我錯了!是我說錯話……不要在這裏,會有人進來的,萬一是公司的人進來怎麽辦?萬一有人發現了鬧出去怎麽辦?”

章允超不理她,她只好拼命握住他的手苦苦哀求:“我們回家好不好?現在就回家,回去你要怎麽對我都可以,只是不要在這裏,不要,我不要在這裏……”

章允超低喘着緊捏住她:“真的我要怎麽對你都可以?”

心月慌忙點頭。

他勾起一邊唇角輕輕一笑:“好,這可是你說的。”

他放開她,站直身體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勉力壓制下已經劍拔弩張的兇器:“現在回包廂去,跟他們說你不舒服要先走,然後我會告訴他們我送你回去。”

這天晚上的後果就是,第二天章允超上班遲到了一個小時。

這于他而言是破天荒的事,因為他是那種風格的管理者:早上勢必準時到班安排一天的工作,下班前則敦促各部門總結一天的工作,中間的實事未必親力親為,但兩頭一定會管好。

而心月更慘,足足遲到了兩個小時,連前臺美女都同情她:“不是吧?都月底了,你不但把這個月的全勤獎徹底葬送,還要被扣五百塊工資,冤不冤啊你?要知道二月份的全勤獎可是最好賺的,我總算見識到什麽叫晚節不保了!”

沒錯,二月最短,何況中間還橫着個春節,又短了一大截,就算是全公司最愛睡懶覺的人,如果說一年之中只有把握拿到一個月的全勤獎,那就是二月了。

心月本來這年的工資也就漲了五百,才嘗到了一個月的甜頭就栽了,簡直有一種被打回解放前的感覺。雖說她現在吃穿用度幾乎都沒有動用到自己收入的機會,可這關系到事業心與成就感,再加上自覺冤枉,還是很挫敗的。

所以發工資那天,她回到家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做飯,章允超還有臉問,她氣得抓起沙發上的抱枕就砸過去:“還不都怪你!害我被扣工資……”

章允超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迎着她繼續飛過來試圖令他退避三舍的槍林彈雨欺到沙發上,硬扳着環住她的肩膀:“好了好了,那天晚上我的服務,你想想如果換成午夜牛郎,何止要你五百塊?”

心月都快崩潰了:“你還說?要不要臉啊你?要不要臉啊你!”

章允超好不容易才抓住她雨點般不斷往他身上沒頭沒腦招呼過來的粉拳,有商有量:“好了好了,我不要臉行了吧?這一點咱們不是早就達成共識了嗎?哎哎,心月,心月!你聽我說,這樣好不好?我自己補給你五百塊怎麽樣?”

“誰要你的臭錢!”

“喲喲喲,這麽有骨氣?每個月是誰給你發工資的?好好好,那咱們現在去吃一頓價值五百塊的大餐?”

“就知道吃!”

“那給你買件五百塊的衣服?——這樣這樣,超過五百塊也行,而且沒有上限,算你的精神損失補償好不好?”

心月餘怒未消,卻又不知還能怎麽向這個賤賤的笑臉人聲讨,索性哀號一聲,一頭栽倒在沙發上。抱枕都被她剛才扔光了,她只好拽過靠墊,死死壓在自己臉上。

這天晚上又是在暴風驟雨中精疲力盡而無法思考地睡去,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心月驀地回想起昨晚自己同章允超撒嬌撒潑的小女兒狀,忽然感到一種無法形容的沮喪與自厭。

這段時間是怎麽回事?怎麽跟他……越來越像是在戀愛了?

從那天在天橋上的熱吻開始就不對勁,兩個人之間越來越頻繁出現的肉麻哪裏像一對僅僅存在肉體關系的脅迫與被脅迫者?

——不行!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心月翻了個身背對着章允超,蜷起身子狠狠抱住腦袋。

身後的章允超被驚動,勉強睜開惺忪的睡眼看了看,便擁過來環抱住她,說出來的話都還是迷迷糊糊的:“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心月用力掀開他的手臂,翻身下床。

章允超被打懵了,皺緊了眉,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然後,他也推被而起,趿上拖鞋跟到洗手間去。

一推門卻是鎖着的,她平常除非上廁所,否則都是不鎖門的,是他連她洗澡時都不讓鎖門,說那樣萬一有什麽意外發生自己也好進去救她。

當然,那樣一來,萬一他突然之間想玩什麽情趣,也很方便。

可此時裏面發出的分明是刷牙的聲音,她為什麽鎖門?

章允超隐隐覺得不對,開始敲門:“心月!心月?怎麽了?讓我進去!”

心月由他敲了好一會兒才把門打開,一臉冷淡,仿佛連看他都沒興趣:“我好了,你用吧。”說着就想從他身邊僅留的狹小空間擠過去。

章允超一把拽住她:“怎麽回事?賭什麽氣呢?我又怎麽惹你了?”

心月搖搖頭,并不看他:“沒有啊,怎麽會呢?你不是說今天早上想吃粽子?我得趕快去買。”

章允超心裏陡然又升起了在加拿大的那一夜瘋狂之後那種荒謬的被始亂終棄的感覺,頓時沒趣又煩躁,恨恨放開她:“不用了,我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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