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伴

相伴

陸莫辰穿着得體的黑襯衫,有型的身材包裹在衣服下,左手随意的插在褲兜裏,就那樣随性潇灑的站立着,在人群中是異常的亮眼,他就注視着對面拉着行李箱的女孩。

只見她把自己包裹在寬松的衣服中,顯得人更加弱小,瀑布般的長發随手綁在腦後,額前有零碎的絨發覆蓋,稚嫩的臉上看不到一點血色,吃力的拉着行李箱,好像搖搖欲墜的蝴蝶,下一秒就要香消玉損。

安堇認出他了,就是那個砸在爸爸車前滿是血跡的好看的臉,沒想到他還活着,心裏多少有些欣慰,能多活一個都是好的,但不知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是來找自己的嗎?

她問自己,随後又否決了這種想法。

心中想了很多,都沒注意到已變綠燈,身邊的行人來來往往,她被人群裹挾着,無意識的往前走,在路中間與他碰面了。

她遲鈍的擡頭看向他,他沒有說什麽,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領着她穿過馬路。

“原來他真的是來找自己的,為什麽?”

安堇心裏只有這一個疑問。

“你來幹什麽?”

這是安堇說的第一句話,冷冷的沒有感情,現在的她麻木的如同行屍走肉,哪還有感情。

陸莫辰低頭看向她,嘴角扯出一抹苦澀,“你應該恨我。”

安堇震驚的看着他,感覺他這句話來的莫名其妙。

“你是指害死我爸爸的事?”

安堇低頭盯着鞋尖,輕輕開口,“這樣說我确實應該恨你。”

陸莫辰:“是,所以你應該恨我,接下來的餘生我會照顧好你,算是贖罪吧。”

安堇這才仔細的打量着他,俊俏的臉龐但不是冷冰冰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眼中是真誠的,看起來應該是個好脾氣的人,最起碼不會讓人生厭。

但她排斥與那個夜晚有關的所有人。

安堇:“我不需要你的照顧,你的出現只會讓我想起那晚的事,只會給我帶來痛苦,放過我吧。”

陸莫辰:“先不說這些了,帶你去吃飯。”

她虛弱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很久沒有吃飯,就像昨天的自己一樣,好似剛從死亡邊緣爬回來。

安堇低頭吃着飯,眼淚無聲滑落,她不知道在他面前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敏感脆弱,可能是經歷過相同的災難有共鳴吧。

陸莫辰将安堇帶到他自己的房子內,她搶過他手中的行李箱大聲嘶喊着,“我沒說過要住你這裏。”

陸莫辰:“別鬧了,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安堇嘲諷的看着他,“誰需要你照顧,你有什麽資格照顧我,你是我的誰?”

“我是贖罪者。”

陸莫辰的聲音很輕很冰,中間帶着無限的愧疚,安堇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你可以恨我,怎麽對付我都行,但希望你別折磨自己。”

他說完起身進屋,留下安堇在外面發呆。

這時她才明白,這是兩個自責的人兩個痛苦的人,那晚的日子在他們腦海中都不會輕易散去,未來無數的日子裏他們依舊會活在煎熬中,不能脫身。

安堇起身進屋,這是一套複式別墅,整體裝修風格是暖色系的,一樓是整層樓高的玻璃窗,坐在沙發上便能看到窗外的風景,視野都開闊了,沙發面前的桌子上是厚厚的書。

她通過旋轉樓梯走上二樓,她的房間在樓梯口,比自己之前的房間還大,裏面的布置是粉色的,和她以前的愛好一樣,裏面塞滿了新衣服新鞋子。

陸莫辰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她身後,“喜歡嗎?”

安堇驚恐回頭,戒備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喜歡玩養成系?”

他眼中一怔,半晌笑道:“別胡思亂想了,沒有的事。”

他接着帶她來到了琴房,“去試試鋼琴吧。”

安堇看了一眼鋼琴,痛苦的轉身,大聲質問道:“你調查我?”

他沒否認,嘴角還是挂着淡淡的笑,讓人如沐春風,“我只是想更好的了解你,以便更好的照顧你。”

“騙子,你自己信這鬼話嗎?”她情緒逐漸失控,話也更加犀利,“你不就是把我當情人養,等到多少歲陪你睡?18歲還是現在?”

陸莫辰:“我從來沒這樣想過,我只是想補償你,你不用這樣說自己。”

他一如既往的冷靜,情緒沒有太大的起伏。

陸莫辰:“有什麽需要的就打我電話,晚上會有保姆過來照顧你,我先去公司了。”

安堇一人呆坐在原地,她不知道現在這算什麽,陸莫辰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真的只是為了贖罪嗎?

她不知道。

她現在心裏很亂,随手打電話給好閨蜜唐心,電話很快被接通。

安堇:“出來陪陪我吧。”

唐心:“好。”

唐心知道她家發生的事情,之前就提出過要來陪她,被安堇拒絕了。

倆人在街上相見,一看到安堇她就忍不住哭了,“你看看你,就像個孤魂野鬼,哪還有人樣?”

安堇艱難扯出一個笑,“可不就是孤魂野鬼。”

安堇:“唐心,我們去喝酒吧。”

唐心:“額,喝酒好嗎?”

安堇:“不知道,現在沒人管我了。”

安堇嘴角的那一抹微笑看得人難受,唐心當即就決定陪她去酒吧。

唐心沒有喝,安堇一杯酒下肚就醉的不行,也可能有心事的人更容易醉。

臉色紅撲撲的,将頭枕在胳膊上,開始不斷說酒話。

安堇:“你知道嗎?有個人說要照顧我,我憑什麽讓他照顧?”

唐心:“你在說什麽?”

安堇:“陸莫辰,你個混蛋。”

“我恨你……”

說到最後已是她的喃喃自語了,沒人知道她後面說的什麽。

陸莫辰回到家,保姆已經在做飯了,樓上樓下都找了一遍,也沒看到安堇的身影,便給她打電話。

很快就被接通了,但不是安堇。

唐心:“我是安堇的朋友,她現在在酒吧。”

陸莫辰到酒吧時看到了爛醉如泥的安堇,起身去扶她,突然想到了什麽,手頓了頓,面含歉意的看着唐心,“麻煩你幫我把她扶到車上。”

唐心:“你是誰?”

“我就是陸莫辰,這是我的電話,你可以記下,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安堇的。”

唐心有點遲疑,還是戒備的看着他,“我要和你們一起回去。”

“好。”

唐心費勁的把安堇送回房間,看着眼前為安堇準備的一切她對陸莫辰也好奇了。

第二天安堇醒來時,頭疼欲裂,她拿起床邊的水喝了一口,努力回想起昨天的事,好像是陸莫辰接自己回來的。

他人呢?

安堇起身去找,卻發現陸莫辰和唐心正坐在一樓沙發上看書。

唐心時不時的擡頭觀望,陸莫辰一直淡淡的沒有反應。

“唐心。”

聽到安堇的聲音,陸莫辰翻書的手指頓了一下,即刻又恢複了正常。

她淡淡的掃視一眼陸莫辰,書放在腿上,右手有節奏的翻閱着,只不過他的左手一如既往的插在口袋裏,回想到那天和滿是血跡的臉一起垂下的手,安堇好像懂了點什麽。

安堇:“我餓了。”

陸莫辰放下書,擡頭看向她,“吃飯。”

飯桌上出現了尴尬的沉默,安堇時不時的擡頭看他,碗放在桌上,他只夾離自己近的菜,左手還是始終如一的放在下面。

她一手扶着胳膊,一手點着嘴巴,眼裏的好奇都溢出來了,她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他的左手究竟藏着什麽秘密。

“不是餓了嗎?為什麽不吃飯?”

陸莫辰擡頭看着她,安堇有點做賊心虛,臉上一時窘迫不已。

安堇:“額,我,現在吃。”

飯桌又開始了沉默,安堇受不了這種氛圍,她覺得這樣吃飯會得胃病的,便丢下碗走了。

陸莫辰:“她一直是這樣嗎?”

這話是問唐心的,一時無措,就像開小差被突然抽中回答問題的學生,根本不知道問題是什麽,思忖半晌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可話還未說出口,他人已起身離開了。

安堇在外面溜達,餘光已經瞥到了陸莫辰的身影,心裏有些生氣,故意裝作沒看到的樣子,陸莫辰起身跟在她身後。

陸莫辰:“你就這麽想看我的手嗎?”

聲音幽幽的,沉沉的。

安堇撇嘴冷哼一聲,“誰想看啊,你別自作多情了,我們是仇人,我恨你,以後我都會和你作對。”

陸莫辰:“如果這樣能讓你開心,我沒意見。”

他嘴角還是挂着淡淡的笑意,好像一切都不會讓他在意,好像他不會生氣,好像一切都走不進他的心裏,始終是這樣穩定、禮貌但疏離的感覺。

安堇:“我想換學校了。”

陸莫辰:“以前的學校确實不合适,明天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安堇:“我不想學鋼琴了。”

陸莫辰:“原因?”

安堇:“看見鋼琴就會想到以前的事,不想彈了。”

陸莫辰眼眸有了細微的變化,但很快就被他掩飾下去了,“随你。”說完便起身離開。

安堇急得在背後大喊:“陸莫辰,你是機器人嗎?你沒有感情的嗎?”

陸莫辰:“沒有。”

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一如既往的沒有感情,好像沒有什麽值得關心的。

安堇:“你有心嗎?”

腳步頓住了,他轉身看向她,整個人掩埋在夜色中,身影被拉的很長很長,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孤寂。

他努力扯出一個笑,還是如沐春風的笑,但笑意不達眼底,沒有感受到溫度。

陸莫辰:“沒有。”

這個回答很輕,輕到一下就被風吹走了,輕到都沒有進入安堇的心裏。

第二天陸莫辰帶着安堇來到餐廳,裏面已經有一位女士在等着了,她穿着一套白色的時尚套裝,秀發被鯊魚夾抓在腦後,臉上帶着精致的妝容,整個人知性優雅。

陸莫辰:“不好意思,來晚了。”

柳亦清淡淡一笑,熟絡的挽着他的右胳膊,扶他坐下,安堇上下打量着她,眼眸有一絲不悅閃過。

柳亦清:“沒事,我也剛到,這位就是安堇吧?”

陸莫辰點點頭,看向安堇,“這是市一中的柳亦清老師,經過她的幫忙,你開學可以專去市一中上學。”

一中是珅城的重點高中,能進這個學校是非常難的,但安堇不關注這些,她直直的盯着對面的倆人,問道:“你們是什麽關系?”

陸莫辰低頭喝茶沒有接話,柳亦清淡淡一笑,“我媽媽和他媽媽是好朋友,我們倆一塊長大。”

安堇:“青梅竹馬?”

柳亦清:“你可以這樣理解。”

安堇略有嘲諷的看着陸莫辰,“原來你喜歡這樣的?”

陸莫辰的眼神透過杯沿射向安堇,眸中的光一緊,帶有一抹不悅。

陸莫辰:“小孩子不懂事,你別在意。”

這話是對柳亦清說的,只見她輕笑幾聲,“說什麽呢,我怎麽會給一個小孩子生氣。”

安堇:“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沒有底氣的反駁着,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長大,不想做小孩子了。

她以為長大了就能随心所欲,卻不知長大了有更多的身不由己。

柳亦清從包裏掏出幾分卷子遞給安堇,“你把這幾套試卷做了,摸摸底,對你的成績心裏有個數。”

安堇慵懶的把試卷推過去,不在意的嘟嘟嘴,“我還沒同意要去呢。”

“安……堇。”

他尾音拉的很長,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輕微不悅,好像在提醒她要注意禮貌。

安堇:“你的情緒終于有變化了,卻是因為她。”

他握杯的手輕微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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