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夜色,暗淡淡的,沒有透黑,卻也不是亮騰。無星的晴空總帶着幾分寂寥,像是數落了過往,只剩下此時孤獨的背影。晚風,涼的沁骨,透心入肺。

敞開的雪戎散散地披在身上,有些自虐的任冷風襲身,不由的打了個寒顫。

還好,若兒她們都不在,不然又得被念念叨叨的。雖然知道,再這麽下去,明天肯定會生病,可是,這種入骨的刺痛卻莫名的讓人留戀。

算了,病就病吧,反正這副身子若想有幾天舒坦,本就不太可能,也差不上這一次。再說,曲子已經教給彤了,沒有我,明天的表演也一樣能進行。

突然,像是跌入了萬年寒潭,被徹骨的冷意包圍。身後寒冽的視線讓我忍不住的想要逃避,直覺得,太危險。可是奇怪的是,竟沒有絲毫敵意,卻有着莫名的怒氣。

淡淡的熟悉感充斥着所有思緒,在還沒明白為什麽的時候,身體已不由自己的猛然轉身:“灏!你--”

心,狂烈的跳着,一瞬間,似是經歷了地獄天堂。

“皇、皇上?!”我以為,震驚和結巴與我該是絕緣的,沒想到,讓我同時體會到,竟是在這種情況下。“若夜,見過皇上。”收回剛才的驚愕,壓下心中狂湧的心緒,淡淡的行了個禮。

沒去想,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小小的偏殿,只是不明白,那一瞬間為什麽會将“他”與灏重疊……

換下了上午的那身黑色朝服,仍然是一身的玄黑錦衣,不變的還有金黑色絲線所繡的簡單龍紋,卻是一樣的霸氣孤傲。

深邃的眼,幽黑的眸,只是不含情緒的盯着我,那外釋的寒意再次讓我打了個寒顫。真的,好冷。

剛想斂緊身上的狐裘,卻見一襲黑色镌有金色龍紋的披風落在了身上。

順着風衣往上看,卻正對上了那張絕傲的臉,和那雙莫名熟悉的眼。一時間,只能怔怔地盯着,思緒有一瞬的空白。

這是第一次,我離“他”如此的近,似乎能清晰的聽到“他”,呼吸的聲音。

“皇上?”猛然回神,“他”是什麽時候靠過來的?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還有,這披風……我可以理解為“他”的偶發善心嗎?畢竟,“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怎會如此屈尊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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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會我的疑惑和驚異,仍是那副冷冷的表情,順手打了個結,“人呢?”

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轉念一想,“回皇上,是草民讓她們別打擾的。”

只覺得落在身上的視線忽然冷了幾分,不明白又是哪兒惹到他了。

“不知本份,該死。”居高臨下,但不會有太大的壓迫感,仍是一慣的冷冷語調,而我卻察覺到了他語氣裏的怒火。

不明白,真的有太多的出乎意料……

頭隐隐作痛,真是悲哀呵,這世的我居然連前世最驕傲的聰明都丢了,就算簡單的思考也是沉重的負擔。

“皇上!她們是我的丫環,我會好好管教的!”他那樣的人,是言出必行的,我可不想若兒莫名其妙的丢了腦袋。

只是不明白,他,為何對若兒不滿?是因為白天冒犯了他的潇妃嗎?一定是了,不然,他為什麽來這裏……

“皇上,天色不早,您該回了。”剛想動手解下身上的披風,忽然騰身而起。

“呀!”本能的抓緊手邊的東西,空懸的感覺讓我害怕,手,不由自主的打着顫。

這是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好像是剛剛知道,自己只能依靠輪椅生活的時候吧。說是不在意,可是,當一個人突然被告知,腿廢了。會是什麽反應?一開始,是不敢置信,再後來,便平靜的接受。所有的一切又像是回到原來,什麽都沒有變。

可是,只有自己知道,心底是多麽的恐懼、害怕。手,若是離開了輪椅的撫手空落的沒有任何東西,就會發顫,直到,能抓緊手邊的實物。

所以,會有現在的玉笛随身,所以,貪戀灏的體溫、懷抱。

“你--”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緊抓着的是“他”的衣襟,整個人都被抱在懷裏,黑色披風緊緊的裹在身上。

這是什麽情況?我知道,這不是夢,因為我很清醒。但這一切該如何解釋?

懷抱的主人卻仍是那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直到觸到軟榻熟悉的柔滑,才回過神。

怔怔地對上那雙幽邃的黑眸,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想起了灏的眼睛。

“你,在想誰?”低沉磁性的聲音悠悠的在耳邊響起,帶着不知名的怒氣。

好像,灏也這麽問過我呢……“

若夜該死,冒犯聖顏,請皇上恕罪。”動了動身體,掙開令人沉溺的氣息,我,并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氣氛有一瞬的僵硬,冷鸷的視線烙在身上,莫名的有些心慌。

“不許再有下次。”

“什麽?”是我變的笨了,還是,我們有代溝?不然,為什麽總是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

“冷風。”

不許再吹冷風?應該是這麽理解吧,可是這樣說話,他不累,我倒要累死了。

“是。”想了想,反正也沒什麽,答應就是了。

這麽擡着頭,其實挺累的。他的身高應該不止一米八吧,如果我能站起來,最多也只到他的胸口。剛才的接觸,我很清楚,他不僅有和灏一樣的身高,也有灏一樣結實的身體。若不是兩個人的容貌相差太多,我會以為,他們是一個人。當然,不一樣的還有性子。灏是體貼溫柔霸道的,而“他”則是冷酷倨傲高高在上的。

甩甩頭,為什麽會把他們作比較?明明是兩個不同的人,為什麽總給我相似的錯覺?

“你休息吧,明天,還有宴會。”黑眸幽深一閃,轉身離開,語氣竟似…無奈?

宴會嗎?原來……如此。

“皇上!你的衣服……”看着早已消失的身影,才發現,由始至終我都沒對他說謝謝。

手,緊拽着黑色披風,隐隐的好像還有他的味道。

門依然閡着,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那一瞬,黑色的背影竟會讓我感到淡淡的憂傷,和無形中的孤寂。将全身的重量埋進綢被裏,疲憊地不想再去思考。今晚,注定又是一個失眠之夜……

既然你那麽重視明天的宴會,我又怎會,讓你失望……能如此靠近你,我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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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昨天晚上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木輪椅在院子裏,你卻在屋裏,還有,這件披風是誰的?這人真大膽,居然敢用金絲镌龍,他也不怕被皇帝砍腦袋。”上下翻看手裏的黑披風,笑嘻嘻地問,一臉的佩服。

若兒,如果你知道它的主人是誰,就不會這麽認為了吧。

早料到她們會問,所以昨晚在她們進屋時就裝着睡了。

鏡子裏的人,臉色白晰透明,只有一雙清澈的水眸才不會讓人覺得憔悴。

苒兒的手很巧,在若兒說話的時候已經替我梳好了發。

不喜歡盤鬓,所以只是梳了個簡單樣式。還真慶幸這一世是男兒身,不然,單這頭發就可能讓我崩潰。發太長,又重,如果還要盤成各式發髻,我這層頭皮不都被剝了?想想就覺的可怕。

輕捏了捏兩頰,直到出現淡淡的紅暈才滿意的停手,鏡中的苒兒不贊同的皺了皺眉,卻是不發一言。

挑了挑眉:“如果我回答說不知道,若兒會信嗎?”不明白“他”的用意,不想節外生枝讓她們瞎擔心。

“啊?少爺,這也行?好吧,就當我沒問。不過少爺,你昨天彈的那首曲子叫什麽?真的太美了!”誇張的感嘆,一雙閃亮亮的眼睛滴溜溜的盯着我。

是七苓的舞美吧,真沒想到她們的舞姿融合輕功的飄逸招式後,竟然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真正的诠釋了《飛天》這首曲子的絕美意境。

“又裝傻了?我可不信昨天你沒逼着彤要答案。”笑笑的看着她一副被拆穿的模樣。

“呵呵,少爺英明!”

“若兒,早膳備好了?”雪戎被苒兒緊緊地披在身上,束高了領子。

“當然,再不過去可就涼了。”

接過若兒手裏的披風,順手将它折好,找個時候再還回去,記得還要說聲謝謝。

手,縮回袖中,習慣地撫上了左腕,“走吧,苒兒推我過去,七苓也該等急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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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知道大廳裏是這種情形,我寧願自己還沒起床。

是我睡過頭了嗎?疑惑的看了看院落裏的太陽,還好啊,也不過九點吧,可是…他們,不要告訴我是來混飯的。

“姐,他們是誰啊!那兩個小鬼我認識,其他的呢?”若兒低聲地跟苒兒咬着耳朵。

正好,我也想知道,不過,還有一個我是認識的。

前面有幾個臺階,輪椅不好再推。

苒兒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提步走了進去。

若兒了然的将我抱起,随後跟上。

“少爺,他們搶小七的果汁!”還沒站穩,就看到小紫快速跑了過來,扯着我的衣擺,委屈的厥着嘴,眼裏暗含淚光。

天,這下慘了,未央閣裏誰不知道,那些果飲是紫苓的寶貝,可是這裏是皇宮。

“喂!你這丫鬟別不知好歹,本皇子肯吃你的東西是給你面子!”嚣張又帶些別扭的語氣,是那個八皇子。

“雲、雲睿,是我們不對,這是人家的東西……”頭垂的低低地,聲音也低低的,斷續的勸阻着。

安慰的拍了拍小紫的手:“沒事,回頭我們去嘗嘗前年的百果釀,也該熟了。”

“真的?!”突然,九雙眼睛都貪婪的盯着我,讓我有總自掘墳墓的感覺。

無奈的點點頭,大概早被她們窺視着了。

“我也要!”霸道任性的要求忽然響起,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小鬼你省省吧!百果釀可是我們未央閣的東西,你想喝還未必付得起銀子!”瞧不起的睨了眼叫嚷嚷的人,然後換了張“親切”的臉對他身旁的人說:“小不點,如果是你,只要答應到未央閣當紅牌,我就讓你免費品嘗,如何?”

我說若兒怎麽會好心救人,原來這才是目的。

“你休想!”

“不、不用了……”

“見過晉王,大殿下,八殿下,商丞相,瑜皇子。”丢給若兒一個适可而止的眼神,轉身向正坐上的幾人行禮。

怪不得會覺得眼熟,原來是他們,當初也不過一面之緣。

“不必多禮。”被稱為晉王的人只是含笑的揮了揮手,對我們的無禮也不怎麽在意。

雖然沒有“他”舉世無雙的容貌和氣勢,卻不得不承認,皇家的人都有一副出衆的外表。

坐在他左側的人只是竟自喝着茶,看不清他的表情。

“呵呵,本王冒然來訪還望公子別見怪。只因公子的神秘實在讓人好奇。”

輪椅早被下人擡了進來,示意若兒将我放下,在七苓的身邊坐下。

“王爺客氣了。”沒什麽心神去應付,昨晚睜着眼睛過了一夜,雖然能保持清醒,可是打不起什麽精神。

“若夜公子,天涼,還是注意些為好。”清潤熟悉的聲音,透着濃濃的關心。

淡淡一笑,“我還以為你要裝着不認識我呢,風大哥。或者,該稱呼你為……商丞相?”沒想過要逃避,認識如何,不認識又如何,既然是朋友又何必在意國與國之分。

“夜岚,別來無恙。”微笑的拱了拱手,一副江湖人的模樣。

“托福。”在場的除了苒兒,其他人都一臉好奇的看着我。還真是沒辦法,這點為什麽沒想到呢。

“商丞相認識若夜公子?”明知,卻還要故問。

“是,進宮前曾有一面之緣。只是,沒想到,我認識的小兄弟竟然是世人傳說中的‘樂神’。”

樂神?我還月神呢。推開手邊的甜點,喝了口青果汁。嗯,加了少許牛奶,味道不錯。

“若兒,也替五位大人準備一份。”若是被人這麽直愣愣盯着,還能有食欲的話。

“什麽?!”伸手指着坐上的五人,在看到那個正笑一臉狡詐的八皇子,差點失控。

“啊!那就多謝了!”一個閃身,理所當然的在我身邊的空位坐下。接着,一直沉沒喝茶的人也施施然的随後坐下,而商子楓也只是笑笑的落坐。

一群人,絲毫不把已經頭頂冒火的若兒放在心上。至于七苓,都很明智的護着自己的盤裏的食物,就怕一不小心屍骨無存。

“哼!”憤憤的甩袖離開。

唉!真是沉不住氣的孩子。只是不明白,不過是些現代的果汁、澄飲,還有她們學會的蛋糕蛋撻,倒不覺得有什麽特別。為什麽他們卻是一副人間美味的享受模樣?

若兒剛端上的五份餐點,一會兒就見了底。

“未央閣的規矩,只一無二。”早料到似的堵住那幾個意猶未盡人的嘴,一臉解氣的狡黠。

“呵呵,不愧是未央閣的正牌膳食,美味,美味!”讪讪的收回貪婪的眼神,“雲燼,你說是不是?”

“三皇叔,你放心,我會好好品嘗的。”說的是一本正經,手上卻是慢悠悠的不急不徐,看的旁邊的人一臉焦急,恨不得取而代之。

“王爺,如果不介意,還請幫我嘗嘗。”伸手,把自己這份原封未動的餐盤推了過去。與其讓若兒逼着吃,還不如讓別人解決。

“不介意!不介意!”

“我也要!”

“不行!”

三種聲音,前者是興奮異常,後兩者是憤憤不平。

若兒說不同意我還能理解,可八皇子……又是為什麽?疑惑的看着不遠處的人。

只見他的臉色紅的有些過份,不知道是不是氣的。

“我、我是說,咳,皇、皇叔年紀大了,不适合吃太多甜食。”一邊說,一邊滴溜溜的轉着眼,閃爍的不敢對上身旁人的眼。

“我、年、紀、大、了?!”如果忽略磨牙的聲音,我會以為他是結巴。

“呃,我、我……”

“少爺,你別想蒙混過關!這些多少,多少吃一點……”

怔然地擡起頭,若兒的聲音竟帶着哽咽。我,讓她們這麽擔心嗎?

“若兒,我真的吃不下……”不想看到她們眼底的失望和憂慮,“不如,尹秋去拿些水果吧。”請求地望着苒兒,希望她能明白。

點了點頭,掃了眼衆人:“哼!今天是你們運氣好,不然就算有‘水钰’在手上也吃不到這些!”故作無所謂的對着幾人說,忽然神色一凜,“晉王,幸好今天來的是你,如果換成翼王……我敢保證,一、定、掐、死、他!”一甩袖,憤憤地跑了出去。

皺了皺眉,“王爺,昨天那個黑衣人是翼王的手下?”

“啊?哦,不是,蕭墨是我的侍衛。”收回怔忡的思緒,才猛然回到。

擡頭看了看其他的人,只見各人的眼裏都是疑惑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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