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談少爺好風雅。”潘南将手中杯盞放在烏木桌上,目光掃過雅間中的字畫裝潢。與其說這是個供人吃飯的酒樓,倒不如說是某個世家公子的書房。潘南于寫字作畫一事只是略有研究,卻也能看出牆上這幾副字畫是出于一人之手,且水平不凡。

“過些日子打算在此處操辦清秋詩會。”牆上的字畫是他前些日子從家中搜羅來的,也不知原主一介商賈之家,家中怎會有如此多的墨寶,但既然看見了,便要物盡其用,“這些字畫也不知是出于哪位大家之手,我才疏學淺,也難辨優劣。只是前幾天縣令宋大人過來時還贊了幾句,想來應該是不錯的。”

“點墨勾勒如行雲流水,無論是字還是畫,都是極好的。”潘南移開眼,想到此次前來的目的,便道:“談少爺,你上次提的事,我已考慮好了。樓裏有幾位舞技甚好的紅倌,我問過他們的意思,他們願意過來同你學長嘴壺茶藝。左右他們年紀也大了,色衰而愛弛,與其繼續以色侍人,不如學一門手藝傍身。”

長嘴壺是一種獨特的茶具,壺嘴極長,足有三尺。長嘴壺茶藝是一種獨特的表演藝術,表演者需有基本的舞蹈功底,手持長壺騰挪翻轉,于流星步法之間将沸水注入茶碗中。而潘南的人,舞姿氣韻都是極佳,稍加訓練定能掌握其中精髓。

“如此甚好,現在開始學,正好能在兩周後的清秋詩會上為客人奉茶。”關于清秋詩會,這是談錦早已計劃好的,目前酒樓走的主要是低端下沉市場,但若真的想賺更多的錢,還是得走高端市場。在古代想要高端,吟詩作畫是少不了的。談錦自己雖做不來這些事,大可以邀請一些文人雅士過來,借着這次清秋詩會,他便要把談氏酒莊的名聲打出去。

“那屆時的報酬……”潘南輕搖墨扇,似笑非笑地望着談錦,他也是個不吃虧的主。

“我七你三。”談錦面上挂起一個和煦的笑,将桌面上的糕點往男人面前推了推,“場地、材料都由我提供,等你的人來了,我包食宿。最後的收成七三分,不過分吧?”

“成交。”潘南起身,掃了眼桌上的糕點,想到前日那位天天鬧着要吃糕點的三皇子,“談少爺這兒都有些什麽糕點,不如賣些給我。”

……

潘南離開時,談豐躲在暗處瞧了個仔細。男人身上穿戴皆是價值不菲,身後的随從亦是訓練有度,看着像是顯貴之家出來的。但那人走動間身姿婀娜,沒有哪位世家公子是這樣的步态。如此看來,這男人倒像是哪個大人物養的小情人。

可談錦怎麽會和旁人的小情人扯上關系?莫非是……偷|歡?!

談豐越想越激動,近日談氏酒莊生意紅火,搶了不少他的生意,那日談錦在馬車中掰斷他手掌的惡氣也還未出,如今給談錦設絆子的機會不就送上門了嘛!

只是談豐瞧了又瞧,實在認不出這男人究竟是誰家的小情人,便是他想告狀揭發也沒地告去。看來只能想辦法從這個旁人口中套套話了。他整了整衣衫,面上堆出一個虛僞的笑,大步邁開走進店中。

“這位客官想吃點什麽?”談豐一進店,小二便迎上來招呼道。

“我要見你們老板。”談豐輕蔑地看了眼小二,也不知談錦怎麽想的,盡招流民,外鄉人辦事能牢靠嗎?腦子也不靈光,連自家老板的親叔叔都不認識。他見小二一臉的為難,便直接道:“我是談錦的親大伯,還不快去叫他過來。”

那小二一聽他是談錦親戚,唯恐自己怠慢了,将他請到樓上雅間坐着,又忙不疊地去找談錦。

談豐卻又叫住他,“等等。”

“您還有什麽吩咐嗎?”

中年男人招了招手,把小二叫到近前來,“方才談錦招待的那位是誰?”

“您是說齊夫郎?”小二有些奇怪地看了男人一眼,不是說是老板的叔叔嗎,怎麽連他的夫郎都不認識。

“什麽齊夫郎?”談豐還沒眼瞎到會認不出齊元清,“我說的是那位玄衣男子。”

“哦——是那位。那位是談少爺的朋友,兩人只略聊了聊,談不上招待。”小二解釋後見談豐沒再說旁的,便出門去叫談錦。

待談錦進屋時,便看見中年男人碘着肚子倚在紅木雕花靠背椅中,品着早已備好的魁龍珠茶,好不悠哉。

“看來大伯的手已經完全恢複了。”談錦一掀袍角坐在男人對面,他的目光從男人短肥的手指上一掃而過,談豐手上一涼,不自覺一抖袖子,将手縮進袖中,臉上堆出一個假笑,讪讪道:“你這孩子,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下手不知輕重。”

他直了直身子,“上次的事,大伯也知道你是不小心的,我便不怪你了。但竟然這麽久也不過來看看大伯,就連團圓佳節也不上門吃頓飯,實在是傷大伯的心啊!”

談錦未答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打算聽聽原身這個便宜大伯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見他不說話,談豐只能尴尬地咳了一聲,望了眼四周的陳設,又看了看桌上擺着的糕點,“你這酒樓近來生意甚是紅火,是從哪請來的廚師?”

“大伯有所不知,前陣子我收留的流民中有幾位精于廚藝的,那些新菜式全是他們從外地帶來的。”談錦心道無事不登三寶殿,看來談豐此次過來是想探聽他這的食譜秘方。

果然,他這麽一說,談豐眼中立刻活絡了幾分,又裝腔作勢地和談錦寒暄了幾句,甚至還問起了齊元清。

“他很好。”談錦只覺得從他嘴裏蹦出“元清”二字都是對青年的侮辱。

“聽說你在府中收留了諸多流民,元清住着肯定不方便,不如送到我府上來住。我與你伯母定會好好待他的。”男人目光殷切,若不是眼底有遮不住的貪婪,倒真像是個關心小輩的大伯。

“他如今住在安全的地方,不勞大伯操心。”談錦冷着臉,連笑容都欠奉,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籠在談豐身前,驚得他出了一腦門的虛汗。望着他的窘态,談錦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與其惦記我的夫郎,大伯不如多關練練膽量。”他擡手招來小二,“送客。”

門前人來人往,談豐直接被趕了出來,氣得面如豬肝,往地上猛地淬了一口口水,“不過是走了狗屎運找了個好廚師,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麽大人物了!”他的目光飄向酒樓的後門。後門通向後廚,常常是用來運輸食材以及解決廚餘垃圾的。而此時,他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于川?!”那人聽見聲音扭頭看過來,愣了一瞬後立即轉過頭,似乎是要裝做沒聽見的樣子,但談豐哪能讓他跑了,幾步追了上去,“你這是有了新主就忘了舊恩了?”

“談老板,我不過是尋個營生讨生活。”談豐懶得聽他的廢話,左右張望了一番,見沒人注意這邊,便将于川拉到一邊的小巷子中。

*

安市從外邊回來,将包裹展開,“公子要看的書實在難找,我與那書商一塊兒尋個半日才找齊。”

“只是些小說游記,也這麽難找嗎?”齊元清随手拿過一本,翻了幾頁總是看不進去,心裏頭亂糟糟的,看見安市在幫黃大夫挑揀曬幹的藥材,他便也湊過去一塊挑揀。

“公子,你還是少動手,看着我弄吧。”安市手上動作不停,嘴上也叽叽喳喳,“我聽那書商說北邊有城鎮鬧瘟疫,官府怕疫病傳播,下令将染病之人的物件全都燒毀了。書商的上家不幸染病,連帶着書全被燒了。”他皺着眉,面上有同情但并無擔憂,“這一下子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青年托着腮看着安市手上靈巧的動作,又望了眼自己的手,目光有些發空,“近年來邊境多戰亂,官|匪勾結之事常有,平民百姓大多流離失所疲于奔命。便是花溪城,街上也常常能看見流民沿街乞讨。”

“如今已經好了許多了,談少爺每日都會分發免費的面點,還将自己的宅子讓出來給流民住。”安市出去一上午便聽了許多新鮮事,現在一股腦地都要都想往外說,“聽說談少爺還出資贊助了幾位寡婦做刺繡生意,倒真成活菩薩了。”

“他确實心善。”刺繡生意?想來就是那日談錦腰上挂着的香囊,“只是叫活菩薩也太誇張了。”水滿則溢、盛極必衰的道理齊元清還是明白的。

“城裏好些人都這麽說他。”安市擡眼看見青年正垂眼揉着自己的手指,便問道:“公子是指頭又痛了嗎?”他拿幹淨的布巾擦了擦手,“我來幫你揉。”

“不。”青年搖了搖頭,“昨天黃大夫說要給我套個鐵指套在這根指頭上。”

“那套便是了。”安市有些不理解,早上黃大夫來紮針時公子可是眼都不眨,難不成還怕一個小小的指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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