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惠裏+番外

惠裏+番外

他終于踏上這個日本四島中最北的島嶼。

這是個意義非凡的日子,以至于讓一度失去笑容的他,再度露出了微笑。

坐着輪椅被推下飛機時,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恭喜你秦勝。”他這樣對自己說。

他來到了這個想象中美麗如童話般的地方。只是沒有任何人的陪伴,當然他也不認得路,去探望那座冰冷的墓碑。

曾幾何時的願望如今被實現,雖然過程并不令人愉快,結局也不甚完滿。

但人總該學會滿足,至少現在的他,得到的是一份安寧。

Ray沒有食言,甚至還給了他更多的幫助。

像此刻前來接機,用生澀的中文向他問好的女子。

這絕對是個驚喜,在此之前,秦勝對此一無所知。

“你好,我是惠裏。”

恬淡的聲音,輕柔的敲擊在秦勝的心裏。很好聽,很動人,這樣的人也應該很美。

擁有美麗聲音的女子,似乎一點也不奇怪他的不便于行,還有那無神空洞的雙眼。

秦勝能感覺到她一切動作的自然,繞過他的輪椅,推着他緩緩前行。

“以後,我叫你勝,好嗎?”

她沒有因為秦勝的沉默而退卻,反而語帶輕松。她必定是個開朗的女子,也一定很受人歡迎。

“我的中文不好。以後還請見諒。”

“不。很好。”

秦勝笑了,他被惠裏的情緒帶動。他知道,這個女孩想要拉近倆人的距離,以便于在之後漫長的日子裏,不會過于尴尬。

“什麽?”惠裏一時錯楞,傻傻的反問。

她沒想到秦勝會突然答話,之後才明白過來。“呵呵,你并不像由紀說的那麽冷淡。”

她推着輪椅向機場外的停車場走去,小心的注意着路況,盡量不讓輪椅擦砰到異物。

“啊,由紀就是Ray,你們該是這麽稱呼他的。”

似乎是突然想到,她連忙補充道。

“替我謝謝他。”

對于那個人,想必今後不會再見。而他,自然也是不想見到自己的。

不過,秦勝是真心感謝他,還替自己安排了惠裏。盡管,那或許只是一種變相的監視。

他聽見了惠裏在他身後發出的笑聲,清脆悅耳,一如他的聲音。

“會的。他是個好人,但卻不是個好哥哥。”

惠裏說的話中有話,卻引不起秦勝的興趣。他繼續起他的沉默,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如因為病态而頹廢陰沉,還披上了孤獨可怕的形象。

惠裏推車的動作突然停住,“嗒嗒”的腳步聲,她跑到秦勝面前,然後蹲下身與他平視。

“勝,你會好的。所有、一切。”

秦勝有些驚訝,他并不吝啬在她面前表露心情。

或許這破壞了他冷酷陰沉的形象,因為這本就不屬于他。

一只溫柔的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沒有粗糙的繭子,纖細滑膩。修長的手指是有力的,攤開他的掌心,與他牢牢貼合,再慢慢收緊。

“一定會好的。”

原來,這是個承諾。但或許,并非遙不可及。

世上總有些人會為了承諾而拼命付出,顯然,他相信惠裏就是這樣的一種人。而過去的自己,也和她一樣。

木讷的手漸漸用力,他回握了她,為了感謝她讓自己看見的希望。

不管是什麽原因,出于任何理由。他都必須感謝惠裏。

“謝謝。”

由衷的感謝。

她成了自他堕入黑暗以來,第一道真正的陽光。

其實日子可以過的這樣平淡,其實要得到滿足真的很簡單。

第一天,他跟着她在一片陌生的環境中住下。沒有過多的人,沒有嘈雜的環境。他的生活簡單到蒼白,卻是他喜歡的色彩。

第二天,她叫來了一群陌生人,從那群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來看,秦勝得知了他們的身份:家庭醫生。

第三天,他開始聽從醫生的吩咐,在她的陪伴下做簡單的恢複。不再只是吃藥睡覺的日子,還多了上身的運動。

第十天,她陪着他出了這間從未看過卻不再一無所知的屋子,帶他前往康複院,做進一步的治療。

第二十天,他的眼睛不再只能感受到黑暗,還能隐約的察覺眼前晃動的陰影。她因此情不自禁的抱着他,笑着哭着,有些不知所措。

……

第三十六天,他拆下了眼睛上的繃帶,他适應着許久不見的陽光,然後看清了身前穿着淡雅的她。比印象中更美,更年輕。她又一次哭了,跪在他的輪椅前,喜極而泣。他安慰着她,平靜的淡笑。該是與她一樣眼底澀然,可惜他卻無法做到。

她平複了心緒,高興的打開了電視。

這是從他踏入這間屋子以來,她第一次打開電視,放出除了他們倆外的第三種聲音。

“勝,看得清嗎?”

不僅是對人事物,她需要确定,他的眼睛對輻射物也同樣有了抵抗能力,沒有一點不适。

秦勝懂她的心思,笑着将實現轉向屏幕。

失明後再次能看見,他以為他的眼睛終究是有損傷的。不容易再流淚,幹澀的叫人難受。

可是此時此刻,看來他的擔心有些多餘。

灼熱滾燙的感覺漸漸充盈眼眶,熟悉的酸澀感随之而來。

看着惠裏驚慌的眼神,秦勝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涼的,濕的。

“呵呵,它們恢複的很好。”

視線再次投回屏幕中,他在心中無聲的道謝:謝謝你,讓它們恢複正常。

屏幕中,那個高大的身影與嬌俏的美麗的女子相依相偎。他小心的攙扶着她,深情的看着她。穿着褐色西裝的他與白色婚紗的她在鎂光燈下炫耀着屬于他們的幸福。

多動人的時刻,王子與公主終于要幸福的在一起,從此苦難與共,白頭偕老。

“華特集團總裁牧華與徐氏千金的婚禮今日在着名的……”

看來他終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他今後也一定會一帆風順下去。

用自己的手掌遮住自己的眼睛,秦勝的聲音再平靜不過。

“惠裏,麻煩你關下一電視,看來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恢複。”

眼底的通紅只是因為它們還沒有完全複原,只是如此。

沒有拒絕和惠裏一起用餐,心不在焉的陪着她,換來惠裏一次次擔憂探尋的眼神。

無法說服自己,他在害怕,他在緊張,他不願意惠裏詢問自己失态的理由。然而卻又矛盾的猜忌,暗自祈禱,希望她能真正釋放自己。

被惠裏推回房間的時候,他終于沒能忍住心底的沖動。抓着惠裏的手帶着顯然易見的顫抖,彼此眼神的交流,他的手在惠裏閃爍的眼神下漸漸僵硬。

“對不起。是我失态了。”

松開自己的手,秦勝雙手搭上輪椅兩側,劃動着輪子脫離惠裏的推助。

身後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他感覺得到,卻倔強得不想回頭。

“勝,好好休息。”

他聽見本該輕盈的腳步不再輕盈,關門的響聲仿佛帶上了她的沒落,顯得那麽沉重。

有些自責,有些悵然,最後化為一聲嘆息。

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他竟然開始習慣倚靠起惠裏。而這,并不是個好兆頭。

或許,該讓這場夢盡早醒來,才能讓他不至于在今後的孤寂中無法生存。

是不是巧合,Ray和惠裏的關系,還有他正在慢慢學會忘卻的那個他……

天空飄起細雨,冰冷的風帶起陰霾,吹落漸漸老去的枯葉。

他站在陽臺上,看着不知名的遠方。

其實他還不熟悉,這個他待了近兩個月的屋子。對周圍的景色,他更是無從所知。

他的記憶中,他所能想象的,全都出自惠裏的描述。他該對這裏充滿憧憬,他該覺得這裏很美。

現在呢?

現在這裏依然很美,美得凄涼。

悲春傷秋的情緒早就該過去。他已不再年輕,沒有了往日的輕狂。如今沉澱在心裏的,是真正的滄桑。

他所在的這個陽臺,能清楚的看見這座別墅的入口,還有那相連的庭院,甚至更遠處偏僻寧靜的小道。

細雨朦胧中,那匆忙下車的身影推拒了身邊的随從遞來的傘,匆忙往別墅跑來。

唇邊微微勾起笑容,雨絲打入眼中,引出異物不适帶起的濕意。

輕輕合眼,腦中便會想起幾天前那通偶然聽見的電話。

“哥,你讓我做的我都做了。如今我只是喜歡他,單純的喜歡。我不想再傷害他了。讓他看見牧華哥哥與徐小姐的婚禮,這樣傷害他的事,我不會再做了。”

拿着電話的女子,正在用流利的日語交談着。她絲毫沒有察覺到門口的動靜,臉上帶着與以往不同的淡漠。

童話終究只是童話,存在于現實中的,只有徹骨的冰冷。

身後的房門被人打開,秦勝沒有回頭,只是閉合的雙眼再次緩緩睜開。

他知道來的是誰,他也隐約知道她的來意。

幾天以來故意的回避,恢複了初見時冷漠疏離的态度。

他的刻意終于在第三天引來了她的登門造訪。不,或許不該說登門,畢竟這裏,從來不算是他的家。

他……已經太久沒有家,自從跟随牧華開始。

有人來到他的輪椅旁,在他身側蹲下。冰涼的手用力握住他的手,劇烈的顫抖。

“勝,我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從來沒有。”

惠裏的聲音透着濃濃的鼻音,看着秦勝清瘦的臉頰,那平靜無波的表情。心底的痛漸漸泛濫。

“勝,你要相信我。”

她後悔了,她不該答應哥哥,不該去算計。

天暗了,風也跟着變大起來。清冷的雨打在身上,似乎更涼了,滲人的涼。

“勝,看着我。求你看着我。”

機械的轉頭,看着蹲在身前的惠裏。她眼中的痛那麽真實,令他找不到一絲不信的理由。

握着自己的手是曾經照顧着自己的手,是替鼓勵着自己去努力,逃脫黑暗的手。現在,這雙手正傳達着她的恐懼,她的冰冷,她的狼狽與心痛。

微開的唇發不出一絲聲音,在冰冷的雨水飄入口中時,吞着那苦澀的味道再次緊抿。

“勝……”

惠裏的聲音裏染上了絕望。她看着自己的雙眼漸漸失去了光彩。

秦勝,你到底在做什麽?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從她出現的那刻起,便知道她的身份。

惠裏并沒有刻意隐瞞,她與Ray的身份,在初次見面時,便隐隐透露。而自己,何嘗沒有在利用?

他那顆不會再愛的心,選擇在溫柔的惠裏前,做起了僞裝。

此刻,他或許該結束這些荒誕的延續,即便他會成為惠裏眼底,最殘忍的人。

“惠裏。讓我走吧。”讓他離開這個地方,不用再用心的照顧他。

惠裏猛地一震,眼淚止不住滑落。“為什麽?勝,對不起,不要再生氣了。是我的錯,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

“可我不喜歡你,永遠不。”

曾幾何時,相同的話,他也說過。惠裏眼中相同眼神,他也看過。

老天總是在跟自己開着玩笑,一個比一個更可悲的玩笑。

惠裏,對不起。并不是你不好,只是……我不配。

***

惠裏番外(上)

她是出生在大家族裏的長女,從出生起就肩負着太多的責任。

在很長的一段日子裏,她總是被衆星捧月般送往各處學習,拜訪各地的親人。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陌生的面孔在她面前,與熟悉親近的人無異。因為她臉上的表情,除了滿滿的笑容,依然是無法表現厭惡的笑容。

即使讨厭被安排編派,她卻可悲的無法反抗。

像個公主般,披着華麗的外衣,頂着高貴的光環,卻在骨子裏獨自憤恨,獨自傷懷,獨自渴望着屬于她那遙不可及的自由。

直到有一天,見到由紀的那一天,她才明白,逆來順受的自己,永遠也得不到想要的自由。所有的所有,只有靠她自己的雙手去努力、去反抗,才會換來不同結果與希望。

“你好,我是由紀,應該算是你的哥哥吧。”

初次見面的他與她,都同樣帶着淡淡的笑容,只是他們的眼底,都沒有絲毫的笑意。

一個是被家族強迫,心底叛逆的女孩;一個是被家族排擠抛棄,正不了身份的私生子。如果不是為了家族長者的遺言,她與他,或許這輩子都無法見面。

然而命運的齒輪漸漸轉動,他與她在花季年華相遇,在慢慢的歲月流長中,彼此扶持,換回了真正的親情與友誼。

十六的惠裏,第一次帶着不容置疑的威信,反抗了她的父母。

為了她所認定的哥哥,她放任自己與那可笑的命運作抵抗。

“我不會同意以家族聯姻的方式,讓哥哥去娶那個惡心的女人。”

是由紀教會她許多事,教會她怎樣獲得真正的笑容。而一直在她身邊默默支持的他,卻從未得到家族裏一絲絲的認可。即便他再有才華,即便他付出了再多、再多。

多不公平的現實,只因為他私生子的身份,就注定了他永遠得不到認同。

不,不該是這樣。她一定會改變這一切。

可是,小小年紀的她,畢竟太過天真。沒有家族的支持,她惠裏便什麽也不是。

她終于知道,只有權勢,才能讓她說得上話。她看着由紀在她面前受罰,她看見他淡然的臉上帶着隐忍的憎惡,她看着他雙手上滿滿的鞭傷,只能無力的捂住自己的雙唇,不讓自己逸出懦弱的哽咽聲。

“就知道不該帶他回來,你們看看這個惡心的低賤雜種,到底都跟惠裏說了些什麽?”

不,不是這樣。哥哥不是低賤的雜種,絕不是。

“不能讓他留在家裏,必須讓他離開。”

不要讓哥哥離開,她不要。

“讓他娶本多家的小姐,是別人看得起他,他竟然還慫恿惠裏說情。簡直是……”

聽不下去,他們醜陋的嘴臉,在惠裏心裏留下來不可磨滅的痕跡。

對家族的恨意,對哥哥的自責。就像受驚的蝸牛,再次躲回自己堅固的硬殼中,将自己牢牢圍起。

被送走的由紀,在一個月後再次被帶了回來。

他依然和過去一樣,面對惠裏,他的臉上始終帶着溫柔的笑意。

發現惠裏異樣的家裏人,終于受不了自閉沉默的她。她的父母妥協的帶回由紀,讓他繼續與惠裏作伴,留在她身邊。

只是有什麽在漸漸改變,在這群人污濁的眼裏,無法看清的細微轉變。

再也沒有風波,惠裏與由紀,就如同其他大家族裏的孩子一樣,做着他們該做的事,走着他們該走的路。

然而,惠裏清楚的記得由紀對自己說的話:只有強者,才有說話的權利。

她的沖動與無知,已經讓哥哥受到過傷害;但再也不會了,她再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細心經營,暗暗籌劃。她在他的幫助下,一步步、一步步,慢慢走入家族經營的各個領域,悄悄獲取了長輩們的疼寵信任。

然而,就在她即将得到家族的一切,能将這一切都親手交給哥哥時。那個一直在背後支持他的親人,卻提出了出國離開的念頭。

惠裏其實一直都知道,哥哥并沒有她以為的喜歡她。其實,由紀哥哥一直恨着這個家族,當然,也不會喜歡家族給予他的這個名字——龍川由紀。

她知道,哥哥有個深交的朋友。在他面前,哥哥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真切。那個叫牧華的男人,年輕英俊,也是大家族的孩子。就是從那時起,他知道了哥哥的另一個名字,真正屬于他的名字。Ray。

無法拒絕,因為一直以來,都是哥哥在照顧她,都是哥哥在幫她擋風遮雨。所以怎麽能拒絕,哪怕她不想哥哥離開龍川家。

可是,她始終相信,哥哥一定會回來。而龍川家的一切,本就該屬于他。

被前任族長抛棄的姨母,素未蒙面,卻是個敢愛敢恨的堅強女子。離開了曾經顯赫的家族,與心愛之人私奔,卻在最後落得被抛棄,客死他鄉的下場。

哥哥該恨,恨龍川家的一切。可即便再恨,他依然該得到這些。哪怕無法補償,卻也是對姨母在天之靈的安慰。

而自己,從來不曾喜歡過的這一切,即便抛卻,也會毫不猶豫。

她渴望的只是自由,她尋求的,只是一份屬于他的溫暖。

終于,哥哥還是離開了她。當她笑着送他離開,當她在他面前展現出獨當一面的能力,當她看着他第一次真正對她笑得欣慰。

她的淚,在他轉身出關時,不禁地流。

哥哥,這輩子,只能是他最親愛的——哥哥。

(上完)

***

雖然分隔兩地,可惠裏從未與Ray斷了聯系。不長寫信,可電話與mail卻成了每兩天必定會聯絡的方式。

從Ray的口中,她知道了關于他現在的生活,知道了他身邊的一些朋友、一些事。也是從他口中,惠裏第一次聽到秦勝這個名字。

“我從沒見到過那麽堅強又懦弱的人。他就像個矛盾綜合體,本不該存在,可卻實實在在出現在我面前。”

這是哥哥對那個人的評價。

瘋狂的愛着一個人,為他能付出一切。然而也懦弱地活着,躲避着他心裏清楚明白的事實。

“惠裏,你能想象嗎?一個人竟然能将愛發揮到無法理解的地步。明明知道得不到想要的結果,知道華根本是在利用他,卻還是義無反顧的撲下去。”

秦勝就是這樣一個人。

惠裏其實并不明白,Ray口中那樣的人,到底會是怎樣的模樣。在她的周圍,有太多自私自利,只為自己而活的人。在她所接觸的世界中,從來不會有“得不償失”的存在。

處處的算計,處心積慮。

對于哥哥口中的人,她只是一笑而過。每每在電話裏,也只是輕聲應和。

不難猜出,從哥哥口中越來越頻繁提及的名字,那個人在哥哥心中占據的分量日益加重。

素未蒙面,卻因此讓惠裏對秦勝這個人,産生了興趣。

直到有一天,她接到了Ray的電話,第一次從他的口中聽見了不該屬于他的沉重。

“惠裏,哥想拜托你一件事。”

記憶當中,哥哥從沒有用這樣帶着懇求的口氣,用哥哥的名義來要求過自己什麽。

心裏知道,如果不是出于無奈,他一定不會這麽做。

到底是誰讓他為難,到底是什麽事,讓她這個對自己來說無所不能的哥哥,也産生了困惑。

“幫我照顧一個人。”

“哥,只是照顧而已嗎?”

電話那頭的沉默,讓惠裏的心裏一陣忐忑。

“是,幫我照顧秦勝。”

沒想到,竟會是他。

準确來說,只是有些意外,意外這樣的結果會來得這麽快。

惠裏拼湊着過去從哥哥口中得到的消息,隐約知道發生了些什麽。只是,Ray并沒有詳說事發的過程,而惠裏也沒打算追根究底。

對她來說,這只是一件囑托,而自己只要照顧好那個人便已足夠。她并沒有太多的好奇,對秦勝也好,對牧華也好。

第一眼見到他,颠覆了她以往的種種認知。

蒼白的男人,蒼白到幾乎透明的存在。空洞的雙眼一片平靜,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聽見她打招呼,淡漠的回應着她的友善。

憐憫。

是的,心裏無法抑制升起的同情。比起他,惠裏覺得自己過去的日子,幸福得多。至少,在她面前的男人,那股深深的絕望與死寂,那被悲傷浸染到骨子裏的哀涼,連她都感到了心痛。

這個被愛傷透的男人,突然就讓她想好好的保護。

情不自禁的走到他身前,握住他的手,給予她肯定的承諾。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之後,她看見了男人的笑容,仿若瞬間着魔般。明明無法視物的眸,卻将他心底的感激傳達到惠裏心裏。

照顧的過程,對大小姐來說也是一個學習的過程。

陪着她,無論多苦難的複健,無論多難熬的過程。她看着他,一步步站起來,一步步按着醫師的囑咐去做。

許多的時候,她比他更難忍受心底的痛,卻反是他安慰起了在旁關注的她。

她才知道,哥哥口中的男人,到底有多麽堅強。

跌倒了,無言的站起。

痛到汗流浃背,卻依然挺直背脊熬過。

漸漸的,她發現她的心會随着他而動,越來越多的牽挂起他的身影。

有什麽在改變,只是他與她都不想說破。

有些悲哀,在接到哥哥的電話時,她竟然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哥哥的要求。即便,這樣的要求會深深的傷害那個人。

秦勝。

直到看見他流淚,蒼白的臉色、顫抖的唇。她才知道自己的心,已經淪陷。

然而更多的,卻是無限的倉惶與悲哀。

一段注定沒有結果的感情。

在那個雨天,或許就是他與她的結局。

想要延續,卻注定此生錯過。

惠裏才想起哥哥的話,想到秦勝與牧華發生的種種。

堅強又懦弱,确實如此。

此刻的她,清楚的明白;這輩子,他都很難真正的忘記牧華。原來,真的有這樣刻骨銘心的愛情;原來,她也會成為別人感情途中的一段輕鴻記憶。

那麽,至少在他需要自己時,留在他身邊。讓自己留下,對她來說美好的回憶。

(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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