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坦誠
第21回 坦誠
來使名喚陶姜，乃是明國大鴻胪，此番千裏迢迢來到蠻族，其目的便是為了邀請蠻族王前往明國參加三國國君的會面。
此次會面定在三月十五明國桃花節之日，會涉及三國共商和平相處的協議簽訂事宜，與此同時，陶姜在将文書遞送給蠻族王之後，還旁敲側擊地表達了明國新帝對于三國之間相互聯姻的誠意與期盼，希冀蠻族王能慎重考慮與明國、海國和親的事情。
接待陶姜的事情靈岚并沒有直接出面，其中的接洽主要是寧斐在處理，靈岚只是和莽在正式接待的時候一起坐在高高的高臺之上接見了明國來使。
在接待來使的這段時間裏，靈岚又發現了莽從沒有表現出來的另一面，那是一種獨屬于莽這個男人帶着冷漠氣息的君王氣勢。
那時候，于宴請陶姜的宴會上，莽靜靜坐着眼神冷漠中帶着一些倨傲地俯瞰跪在地上行禮的陶姜，靈岚餘光瞟見男人眉宇間的威嚴，恍惚間仿佛又看到了第一次見男人時，男人赤/裸着精壯的身軀端坐在高頭大馬上的模樣。那樣的男人，眼神裏冷傲中有兇殘，但是同樣漠然中又有無可比拟的霸氣，就如同在宴會上一般，這是獨屬于王者居高臨下的霸氣。
後來，靈岚仿佛才猛然記起，他身邊的這個男人其實是統一了北方各個流淌着同樣瘋狂而硬漢血液民族的蠻族王，即使男人不懂兵法、不會書上所寫的所謂權謀之術，但是男人的實戰經驗恐怕早已是無人能及，所以男人才能煉成這般壓迫的眼神，畢竟能成為一方之王的人又怎會真的簡單。
一邊暗暗觀察着男人，靈岚自己都沒有發覺，其實他的眼神漸漸地更多地就留在了男人身上，他開始真正明白藏在男人粗蠻的外表下有着一顆怎樣大智若愚、玲珑剔透的心，而同時，有一種細水長流的溫情與了解也在慢慢滲透進他的血液裏，镌刻進他的靈魂深處。
陶姜在蠻族盤桓數日後便又辭行向東邊而去，繼續為明國新帝向海國國君遞送邀請文書，所以他并不知道當靈岚親眼看到那封邀請文書時，那落款上潇灑如蛟龍出海的“慕容燕”三個大字對于靈岚來說，究竟意味着多大的震撼與驚駭。
在送走陶姜之後，這天夜裏，靈岚順手翻開了陶姜遞送而來的邀請文書，對于那些官方的語言他大略地掃了一遍，發現并沒有太多值得記住的內容便準備順手合上文書，然而，當他的眼神驀地掃到了最後落款的那個印章，他整個人頓時僵住了，只覺得渾身發冷起來。他微顫着手撫上那個印章，心口泛起了隐隐的疼痛與酸楚。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是這個印章？為什麽會是他！為什麽他會是……
靈岚很想大聲這樣質問出來，然而，他最終只是深深呼吸幾口氣，狠狠閉上眼睛将即将湧出的熱淚全部咽了回去。
将身子後靠在椅背上，靈岚努力平息有些亂的呼吸與心跳。片刻之後，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眼睛裏已經平靜得再也沒有了一絲波瀾，只有還在微顫的指尖顯示出了這個印章對于他的影響。
伸出修長的指尖輕輕地撫過了文書上的那個印章，靈岚心頭略過了一絲懷念，還有一絲複雜的悵然，有一些畫面不可抑制地在眼前再度緩緩清晰起來。
“喂，那誰！你，你把你的名字寫下來，我，我……我想刻個印章，爹爹讓我練習新學的石雕術！”靈岚耳邊清晰地傳來少年時候還有些稚嫩的清亮嗓音，他甚至仿佛還能看到自己那時微紅的臉頰和耳根，還有眼裏那種特別的帶着初戀心動的別扭羞澀。
“呵呵……想知道我的名字小美人兒為何不直接問？”伴随着那人總是帶着一絲絲慵懶魅惑勁兒的低沉嗓音響起，靈岚眼前浮現出了那時候那人突然一把将他扯進懷裏，一邊輕松地制住他的掙紮并順勢輕輕握住他的腰，然後單手握着他的手共同寫下了龍飛鳳舞的“慕容燕”三個大字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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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有些不可抑制地發熱起來，靈岚隐隐覺得腰間曾經被那人觸碰過的地方甚至都開始變得灼熱起來，即使那時因為年紀還小未成年，所以并沒有真的與那人發生過逾矩的肌膚之親，但那人在他心靈和身上刻上的印記實在太深太難磨滅。
這是一種很複雜的感情，靈岚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究竟是何種情緒，又為何會在再次看到這個他親手為那人刻的印章印出來的名字的時候，變得如此無法控制自己。
手中撫摸着的這個印章代表了多少美好的回憶，就代表了多少被欺騙的痛苦，靈岚心中無法不感嘆不唏噓。
這個小小印章背後所代表的，确實是他少年時候最晶亮如溪流的純美愛戀，靈岚想也許直到他死的那一刻有些東西也不會變不會忘卻，因為人的一生本就會經歷很多事情，愛恨情仇、酸甜苦辣，每一種滋味都是一種財富，都是值得珍藏的記憶。
靈岚相信，一顆只充滿了回憶的心肯定是枯萎了，那時候在等待慕容燕的他就是如此。但是現在想想，若是一顆心連回憶都沒剩下，那這顆心也一定是死了。他的心不會死，他有了伴侶，有人會陪他一起追尋幸福，他也一定會獲得幸福，所以不管是美好的、怨恨的回憶，他都會牢牢記住，這些都是組成他靈岚這個人最珍貴的東西。
靈臺慢慢恢複了一片清明，靈岚心裏對于此次南行肯定會見到等待了那些美好年華的慕容燕的事情，也慢慢地變得平靜起來，雖然再次見面定然會有尴尬，畢竟他現在是蠻族的王後，而慕容燕則是明國的新帝。
其實說起來，也許這次見面會是一件好事也說不定呢……靈岚無法不這樣想，只因相愛、欺騙、等待、怨恨，這些所有的所有雖然都消磨在強大時光裏，但他仍舊需要找慕容燕要一個答案，他還需要和慕容燕徹底地有一個了斷，拿回屬于他的東西，而他也要将屬于慕容燕的那份東西還給慕容燕，不該糾纏不清的人就不能再糾纏不清。
轉頭看到莽從外面走進來，靈岚突然就微微笑了起來，他站起來也向莽走過去，心底那汪湖水變得澄澈見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有完全将自己甜蜜苦澀交織的初戀從腐爛的心底挖出來再放進回憶的木匣裏，他才能真正開始新的生活、新的愛戀，才能對得起他現在以及以後一輩子的伴侶。
伸手輕輕抱了抱莽，靈岚轉而整個人偎依進男人寬厚的胸懷裏，他微微閉上眼睛，感覺到男人試探着擡手将他環抱了起來，靈岚嘴角的弧度拉得更大了幾分，心變得惬意而輕松起來，這樣的輕松只有男人能夠帶給他，而慕容燕卻只會帶給他強烈的震動與疼痛。
享受了小片刻這樣安寧的靜默，靈岚終于下定了決心，然而他輕輕開口道，“我想給你講一個名為靈岚與慕容燕的故事……”
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垂了垂眼睑，然後彎腰橫抱起靈岚，将靈岚小心翼翼放到床榻上坐着，而他則跪坐在靈岚的床頭，雙手握住靈岚的手，擡頭看着靈岚的眼神認真得甚至讓靈岚都感受到了男人眼眸深處藏着的虔誠與迷戀。
伸出沒有被莽握住的手，靈岚用指尖輕輕在男人濃密的眉間滑動，他眼神溫柔似水，嘴角亦是含着淺淺的笑意的，然而當他低低地開口時，眼神卻瞬間仿佛放空了，就像是陷入了一場最美好最華麗的回憶裏，“靈岚和慕容燕的相識是一場精心安排的……意外。”
“說是精心安排，是因為慕容燕去聖靈國本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是為了尋聖靈國國寶聖靈石而去；說意外，是因為這場相遇卻也是慕容燕計劃之外的事情，所以這場相遇的過程是那般美麗如昙花一現芳華剎那，而結局卻又是那般殘酷而疼痛。”說道這裏靈岚的聲音明顯低落了下來。
莽仿佛感受到了靈岚內心深處纏繞着的複雜情緒，不由下意識地更緊握住了靈岚的手，似是安撫又似是在支持，讓靈岚很快就從這種低落裏走了出來。
對莽笑了笑，靈岚伸手将莽的腦袋整個抱進懷裏，似是在汲取力量，而他的聲音漸漸地變得平和而溫柔起來，“靈岚認識慕容燕的時候不過十四左右的年紀，正是少年時候最美好的年華，他很懵懂，很單純，亦很執着。而慕容燕那時候卻已經二十有四，也正是風華正盛的年紀，他風流倜傥，俊美無雙，才華橫溢。男人與少年那場美麗了時光的相遇仿佛就如注定了一般，浪漫而火熱的愛戀，灼燒了兩顆同樣渴望愛的心……”
一字一句，靈岚仿佛成為了整個故事的旁觀者，清清楚楚地将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戀緩緩道出，心情越來越平靜，雖然他說到甜蜜時會笑，說到痛苦時會流淚，但是他的心卻從始至終都是平靜的，也許只因有安靜聆聽的男人在一直給予他支持、給予他力量吧，讓他有了對男人坦誠和面對一起的勇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