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可能是過敏吧。”

他毫無底氣,說話的時候沒有看她一眼,低下臉,長長地睫毛覆下,似乎想掩住眸中真實的心事。奇怪的是笑笑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愧疚和欣喜兩種截然不同的韻意。

真的很矛盾,不過好像也只有這一種解釋了。

壁爐裏的火噼裏啪啦的燒,黑皮四肢舒張地霸占了整張沙發,笑笑枕着黑皮的肚子,捋着它的毛無聊地玩着。現在的爸媽在幹嘛?在是西湖泛舟還是游歷蘇堤?她想,他們的婚姻一直有條不紊,習以為常,似乎是完美無缺,可日子就像花一樣,日漸枯萎,失去活力。這才是症結所在,怪不得別人呀,任何第三者會輕而易舉的毀了她的世界。前世的她只是恐懼、害怕、束手無策地哭泣,完全沒有能力幫助他們走出這死亡的漩渦。現在她要改變一切,他們的生活需要驚喜,她可以策劃。需要激情,她可以創造。她要讓他們從心裏築起銅牆鐵壁共抗外敵。

她想得入神,沒注意到換了便裝的林森款款走來,藍色襯衫外套了件充滿英倫風格的格子雞心領毛衣配上他修長的身形,像個十足的小紳士。“多喝牛奶對你有好處。”她從他如豎琴般柔和的聲音中醒來,發現他臉被火光照得紅彤彤的,眼睛也染成了深褐色,像顆通透的琥珀。

他的眼睛是真誠的,可嘴邊挂着壞壞地笑,“牛奶可以防止骨質疏松。”

“……”

他聽到了,他一定聽到了。笑笑起身掄起拳頭想要揍他。可他卻像劉謙一樣變成一盤甜點。

“哇,慕斯巧克力蛋奶,焦糖布丁,曲奇。”她的眼睛裏立刻冒出無數顆小星星,完全忘記了剛才受的侮辱,伸手抓着塞進嘴裏。

他低頭手握着松拳覆在唇上,暗暗地笑着。他的笑聲又惹惱了笑笑,她怒視着他,可這是她犯的另一次錯誤,跟他凝視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他那雙深咖啡色的眼睛讓她犯暈,她閉上眼深呼吸了下,然後睜開。

“甜食可以分泌一種類似于嗎啡的東西,讓你很享受。”

“所以,講到甜食……”她說。

“對上他的眼睛……”她想。

“抗拒只(都)是徒勞無功。”

林森給她了個很懷疑的眼神,她不服氣地拿起一塊曲奇遞到他的嘴邊,“不信,你吃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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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了下眉,優雅地推開她的手。笑笑有些生氣,大多數是失落,她嘟着嘴垂下手。可他的頭卻在此時湊了過來,趁她恍神之際咬了口她另只手上快要吃完的蛋糕。

壁爐裏的火像是燒到了笑笑的臉上,她很想說些什麽來驅走凝結在他們之間的詭異氣氛,腦漿卻像被異形怪物吸得涓滴不剩,喉嚨更似梗了大大的魚刺。

該說什麽吧。

壁爐裏火星四濺,黑皮也擡起頭,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們看。笑笑想起了白居易詩:“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只是無論是這詩裏的小火爐還是外面的大壁爐哪怎能和她的臉相比呢。

林森仍在細細地慢慢地品嘗,良久,他偏頭看着她認真地說:“我更享受看你吃!”

吖~~~笑笑的腦袋上出現了蘑菇雲,徹底歇菜了!

人算不如天算。杭州歸來的父母氣壓更低。

“打車回來多好,我的BB機也不會丢。”一進門父親就在不斷地責怪母親。

“打車要40多,公車兩人只需要2塊錢。我不是想省一點嘛。”母親唯唯諾諾。

“瞧,為了省40塊,損失了幾百塊!”他轉過頭将手裏的旅游大包丢在牆角,“真是得不償失。”

笑笑覺得父親一味的遷怒母親是不對的,她出面維護,“這也不能怪媽媽,第一不是她叫小偷去偷的;第二是你自己粗心大意才讓小偷們得逞的。”

“你懂什麽?”父親大怒,“車上人那麽多,我還要拎着所有的行李,哪裏能顧及那麽多!”他攢起橫眉,樣子着實可怕。

“我真沒想到……”母親依舊期期艾艾,“你別吼孩子,她會吓着的。”

“我吼了嗎?”父親爆炸開來,“你們母女兩都是無理取鬧。”

笑笑不想再讓這無謂的争吵繼續下去,仰天長嘯:“別吵了,這事本就沒有對錯。再怎麽樣也不會改變歷史。”全家一下子靜了下來,連她自己也楞了下。

再怎麽樣也不會改變歷史!

我這麽努力,難倒到頭會是一場空嗎?

這只是個小小的挫折,fighting,笑笑,fighting!

抱膝坐在艙內地板上的笑笑在為自己打氣。今天是他們的退隊儀式。陽光中學初二年級組的老師們包了艘游輪讓孩子們盡情地揮灑這惬意的青春。

臺上的林森正代表同學發言:“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少年雄于地球,則國雄于地球……引用梁啓超先生的一句話勉勵同學們,踐踏實地,自強不息,樹立遠大的理想,将來成為有益于社會,有益于國家的人。”

在他的帶領下,同學們起立莊嚴宣誓:“珍惜青春年華,走好青春之路,立志好好學習,展現自我風采,與祖國共奮進,與學校共發展,牢記國家期盼,不忘師長教誨。立志成才,勤奮學習,尊規守紀,書寫青春精彩篇章,描繪人生壯麗畫卷。”

她旁邊的成萍是本次活動的小記者,她放下了手上的照相機,附耳過贊道:“發覺沒,這個林森今時不同往日,整個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笑笑望着臺上自信滿滿,俊眉朗朗的小林森。現在的他個頭比她高,力氣比她大,脾氣雖然還是有點冷漠卻不再古怪。往日已逝,心裏有些不甘。他漸漸被人所發現所關注,不再是她一個人的小林森了。

“同學們,讓我們告別少年時代吧,我們都是大人啦。”儀式完畢後,遙遠的甲板上一群小P孩在嚷嚷。曾經14歲的他們是多麽渴望變成大人,可當真得成熟之後又是多麽渴望自己仍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笑笑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些道理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不過也好,姐再也不用帶着破玩也了,當然再也不用在校門口罰站啦。但這取下的紅領巾該塞哪呢?

望着手裏的火紅,異常得耀眼,猩紅猩紅的,相似鮮血……滾滾流出……

她突然想起了什麽。

四處播放的少年隊隊歌在她的耳朵裏變調,全身處于真空狀态,外面的壓力要将她胸腔內的空氣全部擠出,無法呼吸。

千萬不要!

千萬不要再在她眼前發生。

她狂奔到船頭,孔靈正和班上的幾個男生嬉笑着扮演剛在熱播的“泰坦尼克號”裏的男女主角。

“你跳,我就跳。”

“不,傑克,你跳,我才跳。”

她和阿二扒在船欄上深情并茂地對白,讓笑笑巨寒無比。

但不對,不是他們!繼續尋找!

驀然地,她的眼睛一亮,朝當中甲板上吵雜的人群中大吼一聲道:“小胖,你給我回來!”

她大音量的叫喊聲讓所有人為之一震,此時的曹小胖如孫猴子般只靠雙腳勾着船杆,半個身體躍出了船體,剛卸下來的紅領巾懸在手上,随風飄動。

笑笑的汗從額頭流了下來,曲着腰不斷地喘氣。幸好還來得及,否則……

否則小胖的舉動會帶領一大批孩子效仿,然後不知是孩子們的推推搡搡還是風大浪大,他一不小心失足掉了下去。

笑笑清晰地記得那被鮮血染紅的江面的畫面,那血似流入了她的眼睛裏,她的骨髓裏。延續到數年後的噩夢裏,久久不能擺脫。

後來他的一條小命算是保住了,可右手被螺旋槳絞住,粉碎性骨折。這讓他從小的夢想也粉碎了。

小胖懦懦地縮回了身體,待雙腳站在甲板上後,他回頭對給了笑笑一抹狡黠的笑容,随即松開手上的紅領巾,仍它飄散在空中。

然後所有的孩子們像打了興奮劑一般都将自己的紅領巾甩了出去。

“自由啦!”孩子們歡呼着。

一時間,湛藍的天空也被紅領巾所覆蓋,它們在空中起舞。笑笑探頭觀望,它們緩緩地落在江面上。像是一灘赤紅的鮮血。……延伸……擴大……

“你好像有什麽心事?”小胖來到她的身邊,現在安靜的他與剛剛判若兩人。

笑笑望着他,心裏在吶喊:

曹淵呀,曹淵。我剛剛改變了你的歷史,可我好害怕,我怕物理課上學的該死的能量守恒定律。我怕前世裏從電影裏學來的蝴蝶效應。我怕我救了你的手臂,你卻要用更多來償還!

可現在單純、無知的你又怎麽會知道,怎麽會了解?

她有氣無力地搖頭,不答。

“給,威化巧克力。”他甜甜的笑,露出小虎牙,“還記得小時候嗎?我帶你去撈小蝌蚪,你一開心被塊小石頭磕倒,當時又哭又鬧,還是我拿出巧克力才止住你的廬山瀑布。以後我每天都留着一塊,見你不開心了就給你。”

為什麽每次吃甜食總是讓她心頭暖暖的,是因為小胖的緣故吧。

“小胖……”她的眼睛有些濕潤,用力地摟住他,“我好害怕失去你。”

她緊緊地抱住他,将頭放在他頸脖處,窒息着,仿佛這樣恐懼感會從她的血液中流出。

他的手指軟軟的,熱熱的,輕輕拍着她的雙手。

“原來剛剛的事吓着你啦。”他終于有些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我很抱歉,以後我會注意點的。”

笑笑抱着她,抱了好久,江風将他們從沉重的氛圍裏吹了出來。

“沒有什麽好抱歉的,”她放開他,扶着額,“可能是我太過激了。”

兩個孩子,迎着江風坐在長凳上。

“笑笑,你長大想做什麽?”他靜靜地問,目光深遠。

她回頭看他,唇角有微笑,那笑容單純得就像個14歲普通的女孩子,對他說:“想當中國第一位女宇航員呀,我不是早和你說過。”

“呵呵”他傻笑兩聲,“對哦,我都忘了,知道我想做什麽嗎?”

“什麽?”她假裝好奇。

說到理想,曹淵的眼睛裏頓時閃着巨大的光輝,“我要當軍人,作個鐵铮铮的男子漢!”他如此的投入和激動的向她描繪着他未來的藍圖。他站在那,被江風吹着淩亂的頭發,在初夏的夕陽下,挺拔而自信,有股乘風破浪的豪邁。

笑笑望着他,望了又望。

也許……

改變歷史是對的,他會幸福的!

“為什麽?為什麽想當軍人?”

“為了保護我喜歡的人,爸爸媽媽,還有你。”

遠遠地,傳來摩托艇的轟鳴聲。笑笑拉住了小胖的手,緊張地說:“不好,海上巡邏警。怕是你們胡丢紅領巾惹出的麻煩。”

前一刻氣定神閑的曹小胖後一刻被叫到了老師身邊,孩子們将他們裏裏外外圍個水洩不通。

“曹淵,同學們都說是你帶頭的,對嗎?”教導主任厲聲問道

小胖直言無諱地承認:“是的,是我先帶頭的。”大有大丈夫敢作敢當之趨。

“紅領巾是何等聖神的東西,你怎麽可以随便這樣丢棄。”主任作痛心疾首狀,“你這樣給警察叔叔帶來多大的困惱,知道嗎?”

那個黑臉警察接着話茬說道:“你這是違反了國家河流管理法令。我們要花多少人力物力去打撈你們胡亂丢棄的東西。”

然後待和周邊的老師一番竊竊私議之後,扭頭對小胖說道:“你老師同意了,跟我回派出所作個筆錄。”

笑笑一驚,她沒想到會這麽嚴重。學校根本想撇清這事,讓小胖一人承擔。去警察局就意味着小胖會留下案底,他會被送到工讀學校去的。

她不假思索地挺身攔在他的身前,卻被一直在角落裏的身影反握住手。他身上別着嶄新的團徽,閃閃發亮。

他的手重重地握住她,“交給我。”眼神傳遞着支持和信心。

笑笑望着他的眼睛,似籠罩在濃霧暴雨中屹立不倒的燈塔。不自覺地點頭同意。

林森正身轉向那些人,俊美冷漠的臉上,閃着幽幽的冷光,“下江是我們市的母親河。大家請看,”他指着江岸沉着而冷峻地說道:“現在江堤兩岸皆是化工廠,那流出來的黑漆漆的有害物質日趨嚴重,這些你們都無動于衷。卻要抓我們這些品性純良、未涉世事的初中生。”

他的話字字铿锵,句句有理,像一擊悶拳打在了所有人的心裏,連笑笑也自嘆不如,以她26歲的心理年齡也絕不會說出這番話來。

成萍不知何時從喧鬧的人群中走了出來,拿起手中的照相機對着他們“咔嚓咔嚓”的猛拍。然後朝林森眨了下眼,林森心裏神會地說道:“如果我的同學被捉,我們一定會将這一切如實反應到各大報社,讓廣大市民評理。”

話音剛落孔靈帶領着阿大阿二站在了小胖的身後,表示無聲的支持。

而那些之前或告密或看熱鬧的同學們紛紛也站到了他們的背後。

老師見狀也不再無作為,幫氣地說:“是呀,警察同志,這是小朋友的惡作劇,我們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是只是暫時的,我們一直在治理整頓中。”被說到了痛處,黑臉警察有些汗顏,“其實這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開始自圓其說,給自己找臺階。

笑笑使了個眼色,讓小胖态度好些,主動道歉,大人的氣順了,結果會好很多。

可小胖仍站得筆直,沉默不語。

笑笑急着,掐着他說:“小胖,小胖,你要做董存瑞,你要做黃繼光都可以。但現在我求求你,低頭認個錯。以後你才有機會做奧特曼、超人、宇宙大英雄,去圓你的夢想。”

最終小胖洩氣,垂肩,在警察叔叔和老師的諄諄訓導和之下,識時務地承認錯誤。

“林森,你口才真好。”小胖友好地拍了他的肩,“謝謝你,否則我的下場會很慘。”

然後跑去和每個支持過他的同學握手,像是個榮歸的英雄,更像國家領導人招見小人物。

笑笑惴惴不安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她對林森回一個感激地笑容,正準備離去,卻又被他抓住,握着的手讓她感到倥偬,一種恐懼緊緊攫住她,她想抽手,但被他牢牢地扼住,掙脫不開。他就這樣一路拉着她從後門出了船艙,同學和老師們都熱烈地讨論着剛才發生的一切,誰也沒注意到有兩個人溜走了。

船尾的鍋爐房入口,他們兩就這樣面對面杵在那。猖狂的江風在她的耳邊呼嘯,他此時的眼睛似在龍卷風侵略的下江江面,波濤洶湧。

“你對曹淵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

問她這話的人是個只有14歲的男孩,他有着世界上最美的眼睛,卻超出年齡的冷冽。

她低頭看着她的小手被他的雙手包裹住,而他卻灼灼地盯着她的臉。

“我對他是什麽感覺?”她喃喃地重複他的問題,似是自己問自己。

他怔怔地又問:“你喜歡他嗎?”

他的身體像繃緊的一根弦,拳頭也賺得緊。如果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便會一觸即發。

“這世上,有些人,你擦肩而過千萬次,也未能擦出火花。”她苦笑,“我和小胖就是這種人。”

他聽完她的話,身體松弛了下來,臉部也不再僵硬,仿佛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眼神卻在那刻千回百轉。

“笑笑,……”吞吞吐吐,呼吸有些局促。

“其實,我對你……”手好熱,捏得好緊。仿佛此刻拽住了就拽住了一輩子。

她微怔,似乎有些意識,但不知該說些什麽……

“笑笑,聽着……”

“……”

“你知道,我對你……”眼睛烏黑濕潤,瑟瑟有光,閃着慌張與期待。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斷然地打斷他的話,“我只想告訴你,我對你,和對小胖是一樣的感情。我們都是純純的,無性別的朋友關系。”

“可是……”目光越來越幽暗,眼底的霧氣使他的面容陰郁有些妖嬈。

“沒有可是。”她反覆上他的手,望入他如深冬的淚水湖底般沉黯的眼眸,裏面的她唇色蒼白透明,身體微微顫抖,“我們會一直是好朋友,對嗎?”求證般反問,語息虛無缥缈。

“當然,”林森蒼涼地笑,眼神空洞,“我們永遠是好的朋友。”聲音如夜霧。

為什麽,心會如此的痛,像是千斤重的鐵錘不斷地敲打。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嗎?為什麽她表現得比他還脆弱?

一定是風聲,或是鍋爐房裏的噪聲太大了,笑笑的耳膜轟轟作響。她四肢冰冷地抽搐,眼前有混沌的飛閃記憶的片段,零零碎碎……

穿着俊挺的一中校服的他,在燦爛的夾竹桃下,持着一位少女的手,親親吻着她的臉頰。……

他替她挽起秀發……

在比賽後只喝她送來的水,只用她帶來的毛巾擦汗……

別的女孩表白時,他總是冷冷地說:“對不起,只有她配得上我。”……

為了她,他甚至忤逆老師,“如果交換生名單中沒有她,我也不會去的。”……

然後畢業出國分開多年後,他撇開會議中的同僚和下屬,駕駛着私人飛機追着她去瑞士,他們在雪地裏相擁而泣的照片還登在了八卦雜志上。

仿佛有個不屬于她的靈魂在靜靜地說,仿佛她快要昏倒了,依舊用淡定的聲音在替她說:“我們要永遠的做好朋友。”

不要,請不要說出口。

不要打破這微妙的平衡。

不要破壞這段美好的回憶。

不要如此輕易的承諾。

因為……

我知道……

因為,我知道,你會後悔。

後悔沒有先遇到……

那個翩然若仙,煙視媚行,清秀空靈的女孩。

到最後我就會像退了隊的紅領巾,被你丢進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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