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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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你自己救了自己!你将水箱裏的水放完,讓機身輕了很多,從而使飛機能迅速提升,沖出火海。非常聰明的舉措!”
這是那日醒來,陸教官對她說的話。
笑笑拍拍自己慌神的臉,一切都古怪極了,讓她想想,她還是在別-200型水陸兩用飛機上的那個她嗎?她還以為她能記得一點不同之處,但若她已不是她,接下去的疑問是她到底是誰?
我該進神經科,而不是外科,她想。
落地窗外的陽光肆意,千呼萬喚的春*色使大地紅妝素裹,整個世界一時間千嬌百媚起來。
在床上躺了近一個月,笑笑百無聊賴,順手翻開身邊的當日報紙,有一篇報道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關于在大火中迸發出愛情的浪漫故事,內容大致說:大火時,一預備役軍人參與了疏導人員,因山體突然滑坡被壓在石頭下。幸好,一個護士,及時醫救治了他,雖斷臂卻得以活命。而兩人卻因此相知相戀,成為一對佳偶。
笑笑搖頭輕笑,早在表彰大會前,她就有幸得知了這個故事,因為這愛情羅曼史的男主人就是曹淵。果然,這世界比前生有趣多了。
視線上移,突然,心猛跳了下。她的眼神再次凝在了報上的某一處,黑色粗體的标題:“企業新貴--林森,失蹤。”
報道指出:林森被公司解雇驅逐,他的爺爺也相繼出世,悲痛欲絕的他帶着他的狗離家多日,至今下落不明。撰寫此稿的記者甚至揣測他年輕氣盛受不了打擊已經輕生了!
怎麽會這樣?
她耳旁轟轟的響聲卻越來越大,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胸腔中奔騰而出。
她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笑笑目光渙散,面容異常蒼白,一絲血色都沒有,她不自覺地換上了便衣,推開病房的門,奔了出去。
輾轉多日,通過林森司機--王虎的幫助,笑笑在一間破舊的車庫裏找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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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的車庫,淩亂荼蘼,濃烈的酒氣揮發在空氣裏,聞着就已經讓人迷醉,讓心變得麻木。
林森穿着破舊的牛仔褲、淩亂無章的頭發,面目的灰塵,半點沒有往日的優雅,硬撐在滿是酒漬的地上,他變得簡直糟糕透了。唯一沒變的是他透着暮寒之光的眼睛在看見她時暖了起來。
他修長的手,抓起地上一瓶酒,仰頭,酒從嘴角流出來,溢了一身,酒瓶脫手,滾落至腳下,他輕輕地笑,“你來做什麽?來可憐我嗎?”他黑眸中的溫度漸漸冷卻,“上一個試圖拯救我的人,已經棄我而去了!”
曾經的他,驚豔了她的時光,溫柔了她的歲月。笑笑望着他,望了又望,兩生兩世,全心全意,她最愛的就是他,他可以失敗、可以頹廢、可以堕落,怎樣都可以。但她只望他一眼,萬般柔情,便湧上心頭。
她上前扶他起來,手指觸摸到他冰冷的指尖,他輕輕縮一下,馬上挪開身子。笑笑執意去抱他,他的身體冷的像冰,她說:“跟我回家。”
他擺手,表情決裂地說:“你不用管我!”
她又問他說:“有沒有一絲希望,你會跟我走?”
他看着她,沒有猶豫,“沒有。”
笑笑的眼角有淚,沒有溢出。她陪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說:“那好,我留下來。”
接下去的日子裏,她住了下來,像個賢惠的妻子,為他洗澡、打掃燒飯。
可她卻不會說些鼓舞人心的大話,例如:說她看好他,他有潛質,勸他重新發憤圖強。
他就這麽遠遠地注視着她,無論是在車庫裏佯裝着看報,還是握着筆在樓上的寫字桌旁,他的心總為她的一舉一動而欣喜癫狂。又暗暗退去,他的心顫動着,卻沉默不語。
他終于忍不住問她,“你為什麽可以對面如此的我,還能心平氣和,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笑了笑,靜靜地說:“我愛的是你,本尊的你,不是企業家、不是億萬富翁、更不是帥哥林少。你不是必然要比我聰明、勇敢、勤勞和富有。你懂嗎?我不在乎那些……”
“你愛我?”深沉優雅的林森眼睛裏巨大熾熱的潮汐,瘋狂湧動,他喃喃自語,不斷退後,仿佛不敢相信一般。
笑笑向他邁了一大步,雙手用力地按住他的雙肩,盯着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無比堅定地說:“是的,我愛你。”
“他們都抛棄了我,”他突然小孩子氣般地說 :“同伴抛棄了我,爺爺抛棄了我,就連黑皮也抛棄了我,我只剩下你了,我怕我輸不起,如果連你……我會死掉的。”他恐懼地連說出那些字來都不敢。
“我不會。”笑笑攬他入懷,輕輕拍打他的背部,就像媽媽在哄小寶貝入眠一般,一下一下,輕柔溫和。
空氣中彌漫着迷失的味道,即使人恐懼,又發人深窺。
過了很長時間,他才徐徐開口,仿佛是在和個陌生人傾訴一般,他說:“我一直認為自己很走運,年輕時就知道自己愛的什麽人,愛做什麽事。初中時,我跟喜歡的人表白,她拒絕了我。可我還是忍不住偷偷喜歡她,默默地看着她,在她的身邊,努力做到像個影子一般不給她帶來困惱。高中時,我們終于在一起了,當時的我覺得自己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可出國前期她卻對我說她要分手,我一度以為自己的生活就這麽完了,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好在,爺爺跟我說,等我長大後,我就會明白,愛情其實只占我生命中很小的比例。我的工作将填滿我的一大塊人生,唯一獲得真正滿足的方式,就是做我相信是偉大的工作,而唯一做偉大工作的方法是愛我所做的事。我聽了他的話,和室友瓜瓜一起拼命工作,近十年間,從一間只有兩個小夥子的公司擴張成了一家員工超過2000人,市價13億美金的公司,在那之前一年推出了我們最棒的作品--鑽石芯片,而我才剛邁入人生的第26個年頭,然後被炒鱿魚,我被自己一手創辦的公司炒了鱿魚。要怎麽讓自創辦的公司燒自己鱿魚?……”
他輕笑了起來,馥郁的氣息打在她的肌膚上,讓她感到一陣刺痛。
她抱着他,靜靜地聽他講:
“……好吧,公司成長後,我請了一個我以為他在經營公司上很有才幹的家夥來,他在頭幾年也确實幹得不錯。可是我們對未來的願景不同,最後只好分道揚镳,瓜瓜和董事會站在他那邊,炒了我鱿魚,公開把我請了出去。有幾個月,我實在不知道要幹什麽好。我覺得我令企業界的前輩們失望-我把他們交給我的接力棒弄丢了。我去拜見我的恩師,史蒂芬喬布什,跟他們說我很抱歉把事情搞砸得很厲害了。我成了公衆非常負面的示範,我甚至逃回了家裏,足不出戶。然後,老天爺像是在報複我一般,在這個嚴冬,連爺爺因腦淤血突然逝世,三天後黑皮不吃不喝,也跟着他走了。曾經是我整個成年生活重心的所有的東西不見了,令我不知所措。後來,有個女人企圖拯救我,可沒有多少時日,她便逃跑了。”他望着她,“而你,卻在這個時候說愛我。”一瞬間,那個堅強的他仿佛又回來了,只是眼眸深處藏着脆弱。
笑笑捧着他的臉,認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林爺爺生前總對我們說,有時候,人生會用磚頭打你的頭,不要喪失信心。你要堅信,你愛你所做的事情,你被否定了,可是,你還是愛做這些事對嗎?”
他想了想,點頭不語,心意卻轉側缱绻。
“那你就該從頭來過!”眼淚從笑笑的睫毛滾落下來,滄海明珠般剔透,跌碎在地上,是最斑斓的悲傷。
他一陣心痛,将手偎上她的臉,抹掉了她的淚花。眼裏有抹不去的愛憐橫溢。
他想給她幸福,他不想再讓她流淚。為了她,他也該積極地正面自己。
成功的沉重被從頭來過的輕松所取代,每件事情都不那麽确定,林森自由地進入這輩子最有創意的年代。他沒有停頓,全力與赴,開了新的公司。
在夢與季節的深處,聽花與黑夜唱盡夢魇,唱盡紛争,唱斷所有悲傷的來路,只留幸福。
蒲公英睡着了,螢火蟲休息了。某人要上班了,可是……
“林森,醒醒。”
健壯的身軀翻了個角度,更加用力地扣着懷裏的香軟嬌軀,繼續沉睡。
“林森,快松開,我要起床。”綿軟的聲音如深情的呻吟,伴着不痛不癢地輕搖。那柔如錦緞的手觸摸在光裸地胸膛上,舒服得讓人更不想醒來了。
“不要……”林森仍閉着眼,孩子般浮出一個隐隐的笑容,鼻子開始在懷中人沁着香氣的頸項間游走。
“林森,別鬧了,我快遲到了!”笑笑的耐心快用完了,“你也要上班的!”
林森一陣輕笑,翻身将她壓在身下,咬着她的耳垂撒嬌說:“別去上班了,留下來陪我。”
“林森!”笑笑大怒,用力拍打他的胸口,“我愛我現在所做的事,就像你愛你的工作一樣。”
林森的塊頭是她的兩倍,他若是不肯起來,還真奈何不了他。
“現在所做的事,嗯?”
他嘴角勾出一個優美的弧度,揚起漂亮的壞笑,“與我的工作相比,我也更愛我現在做的事。”他開始舔吻笑笑的俏臉,惹得她咯咯笑了起來。
他的吻像壇醇酒,一直醉到她的心裏,又像海洛因,吻着吻着就會上瘾。所以笑笑拼命躲避着他的吻,她的小手在床頭間摸索了一陣子,摸到了一罐補水噴霧,立刻對着他的臉亂噴一通。
“你想謀殺親夫?”
笑笑終于脫身,飛快地撈起地上的衣服穿好,然後匆匆準備早餐。
床上的林森只得憂郁地抱着她剛睡過的枕頭,聞了又聞,上面沾滿了她清馨的香氣。
“林森,還沒起床嗎?”笑笑的聲音如夏日的小溪,潺潺滑過他的心底。
翻開被子,一個躍身走進了浴室。
“我今天飛香港,後天回來,”笑笑将剛炸的春卷放到餐桌上,對浴室裏的人說,“你記得要到機場接來我哦。”
浴室裏沒有聲音,估計是在刷牙。笑笑沒多想,一刻鐘後,她已将一切打理完畢,出門前她又對着浴室的門說:“我走咯!”
還是沒有反應,難倒他真得生氣了?不管他了,小氣的男人,上班最大!
可當她走到樓下時,一輛嶄新的斯科特停在她的面前,駕駛座上的帥哥正朝她微笑,“笑笑,上車,我送你去機場。”
笑笑看了下表,坐進副駕的位置,“你買車了,卻不告訴我?”
林森眯着眼睛,抓了抓滑亮的黑發,“想給你個驚喜。”
哼,越來越沒個正型!
笑笑阖上眼睫,不再睬他。一路上很堵,沒幾分鐘就一個紅燈。
斑馬線前,林森将車停下,拉上手剎,他側臉看着笑笑苦惱地說:“我後悔買手排的車了,下部車一定買自拍排!”
笑笑說“手排的省油,你幹嘛想要買自排的?”
他又笑了笑,身子傾斜,湊在她耳邊說:“這樣,我就能一邊開車,一邊握着你的手了。”
笑笑甜在心裏,卻冷在臉上,她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腦袋,故意淡漠地說:“你越來越像個小孩子了。”
林森這厮卻還是厚顏無恥地笑着,“人家說老小,老小,越老越小。這是正常規律。”
“那是說‘老年癡呆症’患者,”她不禁失笑,然後又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差不多了。”
“說我得‘老年癡呆症’,嗯?”林森解開了保險帶,大幅度向她侵來。
見他色*欲攻心,張牙舞爪的樣子,笑笑大驚,這是在大馬路上!她緊張地喊道:“綠燈亮了!”
林森看着面前這頭被吓壞的小馴鹿,這才爾雅地笑着,頭一偏,輕輕吻在她的嘴角上。
藏在她嘴角的親吻,是最甜蜜的酒精巧克力。馬戲團的小醜一定向她兜售了許多,讓他熏得眩惑,讓他短暫的失神。
林森想不出任何比喻能形容這一刻她的美麗,只想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這樣,也許他的心跳不會這麽的狂野。
都和他在一起這麽久了,可笑笑仍止不住的臉紅。她別過臉去,佯裝望向窗外的風景,可那些花花草草哪有身邊的風景好看,她又轉頭望向始作俑者,小聲地嬌嗔道:“專心開車!”
林森仍專注地看着她,後面的車輛不時閃大燈、按喇叭,眼看路口的交警也走了過來,林森才放下手剎,開車繼續上路。
接下去的五年內,浩峰考上了北京大學,卻退學,入伍當了一名空軍。成萍去了阿富汗。孔靈并沒有跟雙胞胎其中的任何一個在一起,而是和馬永圖結婚,生下一對龍鳳雙胞胎。富貴在笑笑和林森的婚禮上出現過一次,還吵着要當笑笑的伴娘,這離經叛道的建議當場被否決掉。
林森新的公司被老公司收購,他又重新回到了老公司,發展的技術成了老公司後來複興的核心。
博鳌青年富翁峰會上。
林森意氣風發地站在百萬人面前,以成功商人的身份演講:
“……我也有了個美妙的家庭。我很确定,如果當年老公司沒開除我,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這帖藥很苦口!”
他慷慨激昂地演講完畢,離開幕前。瓜瓜來電話說他要結婚了,向領導請示請婚嫁。林森玩心大起,假裝說最近項目太多,建議他延後蜜月。瓜瓜火了,威脅他,要将他們之間的驚天秘密告訴嫂子聽。林森對着手機冷哼,惡狠狠地說:“你不要讓我找借口将你這個唯一知道秘密的人除掉!”
一長段帶F的話語從手機那頭蹦了出來,林森壞笑着挂了電話,在黑漆漆的人海中尋找了什麽。然後,他看見了靜靜坐在場外長凳上的她,快步走向她。
聽見走廊裏的腳步聲,先前還是恍惚的她,扭過頭來,當看到走廊裏的人影是他時,清水藍天般淺淺一笑,臉上的甜蜜的蘋果肌,讓他着迷。
她對他伸出手,恬淡谧靜說:“走吧,老公,我們回家。”
他望着她,他深愛的女子,是她讓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麽時候,不管在什麽地方,反正你知道,總有這麽個人。
加了點溫馨的小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