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前朝盛世終是因戰亂徹底隕落,如今中原九州四分五裂,中原武林各派各為其主明争暗鬥。蜀中唐門自創派以來,中原武林各派對唐門褒貶不一,黑白兩道都不願意得罪唐門,蓋因唐門亦正亦邪的形式做派。如今亂世,唐門更是只與銀錢打交道,只要付得起酬金,便是各國皇帝也能幫你殺了。

西蜀楚國交界之地,夷州,刺史府邸。

四更時分,宅院中除了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吠,便只剩下夷州刺史将死之際的喘息之聲。

夷州刺史幾近泛白的眼珠死死盯着面前的兩個身形高大的黑衣人:“你們……是誰派來的?”

黑衣人反過來質問:“刺史大人,唐明人在何處?”

夷州刺史似乎被唐明二字刺激,呼吸急促沉重起來,“本官不知你在……說什麽!”

月光下,唐麒的目光如浸過寒冰一般令人刺骨生寒,“既然如此,也不勞刺史大人多說什麽了。”

唐麒指尖捏着見血封喉的指刃,那刺史大人似乎料到他的行動,突然撲到一旁的床邊,靜谧的環境傳來咔噠的聲音,“哈哈,你們以為……”話未說完,利刃已經割斷這位刺史大人的喉管。

一直隐匿在窗外的姜絨在聽到機關聲音的那一刻就已經判斷出機關的構造,少年人纖細的身體敏捷柔軟,一個跟鬥就從窗沿翻下,精準無比地落在地面即将啓動的壓力機括之上。

另一個黑衣人便是唐門少主唐淩殊,他低聲說道:“暗室竟在這刺史的書房之中,唐明如此狂妄,今日必定要殺了他!”

他們這些日子也算摸清了刺史府的情況,但是沒想到這府中真有暗室,這暗室的打造手法顯然出自唐門一派,唐明必是與這刺史勾結多年才能如此安排。姜絨自行腦補了許多,不禁對唐淩殊升起濃濃的崇敬之意,連連點頭附和起來:“淩殊大哥說的對……”只是話沒說完他就看到自家師兄冰冷的目光投射過來,他下意識捂住小嘴,聲音越來越小。

他們此行一共四人來到楚國,同行的還有聖子唐無雙,四人中唐無雙雖有武藝但常年體弱,是他們中最柔弱需要人保護的一個,為何出來執行任務還允許唐無雙同行呢?

只因泰山東臨劍派請唐門從夷州刺史府中取出一柄寶劍,若是能取這刺史的首級還會追加酬金。對他們四人來說,進入刺史府取件東西易如反掌,再殺個武藝平平的官老爺也不過是捎帶手的事情。所以姜絨認為,少主是順便帶聖子出來散心的。事實也确實如此,他們只用了一日摸清刺史府中的守備和城中巡邏,至于寶劍嘛,他們來摸底的時候就已經取走了。

所以一路過來,姜絨心情都很輕松,前一日取完東西,後一日姜絨就陪着唐無雙到城中閑逛。這是姜絨第一次來中原,夷州又是蜀楚兩國的交界之城,城中熱鬧又滿是些姜絨沒見識過的稀奇玩意兒,姜絨玩得不亦樂乎。只是沒想到他就是去買個東西的功夫,聖子被人擄走了。

轉頭找不到聖子,姜絨當場吓得魂飛魄散,即便他用盡了唐門獨門的尋人秘技都沒有找到聖子,唐淩殊和唐麒更是差點把整個夷州城給翻個底朝天。可是尋了整整兩日,他們還是沒有尋回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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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門雖然處于西蜀,但時局紛亂,生意更是廣布九州,在中原有龐大的情報網絡,按常理來說不會幾天下來在這巴掌大的城裏找不到一個活人。種種異常指向一種可能,除非擄走聖子的就是唐門中人,此人十分熟悉唐門弟子的行事作風,才有可能精準避開他們的所有秘法。

根據這兩日的情報,姜絨才知道這位刺史大人與前幾個月叛出唐門的弟子唐明有所勾結。唐門這一代弟子中,唐明的機關術遠遠不如唐淩殊,更不如器堂堂主唐麒。所以他給這刺史大人的書房所設計的機關才會被姜絨一個并不專長機關術的小師弟輕易看破。

唐門門規森嚴,只為保護獨門秘技不被外人窺探,不管唐明是否學藝不精,只要叛出唐門必然會招致門派不死不休的追殺。

唐明這樣不上不下的唐門弟子也能在中原落腳尋得一席之地,能哄得一州刺史在官衙府邸修建密道,唐明若死守唐門,也許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得到這樣的名利。所以即便明知是死局,唐明還是選擇叛逃。

至于這位刺史大人,他既然敢與唐門叛徒有所勾結,又被仇家送上了唐門的懸賞榜,那就不能怪唐門心狠手辣了。

不過,當他們推測出唐明擄走聖子之後,唐麒和唐淩殊都平複了心情,唐明選擇擄走聖子而不是在聖子落單時殺害聖子,可見聖子應該是沒有性命之憂的。

在姜絨看來,有唐麒和唐淩殊這兩個無比可靠的師兄在,對付一個落單的叛徒他們一定能把聖子平安地帶回唐門,所以啊,姜絨的心也就放下一半了。

姜絨剛剛附和唐淩殊的輕快語氣也許正好觸了唐麒的逆鱗,讓唐麒覺得他沒心沒肺。這幾年來唐麒頻繁對聖子獻殷勤,門中弟子只要不瞎都能看出唐麒對聖子情根深種,而姜絨這個所謂的嫡親師弟也被唐麒抛到一邊冷落了好幾年。

對于唐麒的不悅,姜絨努努嘴,決定自己要大度一點,不和為情所困的男人計較,他低聲催促兩個師兄:“你們快進密室,外面交給我,早點找到聖子,我們早點回家。”

唐淩殊早已動手從已經氣絕的刺史身下将機關破壞,循着機關的布置确定了密室的布局。不過須臾之間,唐淩殊已經找到密室入口開關,按下開關後,床榻翻轉就看到一人見寬的入口。床榻下藏密道入口并不是多高明的設計,但是對于不懂機關術的普通人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唐淩殊進去後,唐麒也緊随其後,但他突然又回頭來很是冷酷嚴肅地警告姜絨:“姜絨,在我出來前你不許自作主張胡作非為。”

姜絨雖然不太服氣,可還是乖乖應了:“知道啦,師兄你要小心,聖子的毒傷如果發作你記得給他吃藥。”

唐麒聽完他的啰嗦,冷哼一聲關上密室的門。

姜絨踏着機括的腳始終沒有移動,因為一旦他擡腿,被強行壓制的機關就會重新啓動,這房子裏不知道被布置了些什麽暗器機關,他可不敢輕易松開腳下的機關。姜絨的機關術幾乎都是唐麒教的,姜絨知道這機關啓動的原理,唐麒自然也知道,但唐麒在進入密道前根本對此一字不提,更沒有幫他處理的意思。

姜絨想這也許是唐麒留給他的考題,以前唐麒訓練他的時候也沒少這麽幹過。何況如果他連這個小小的壓力機關都不能解決,唐麒肯定不會再帶他出來了。

姜絨蹲下身,從腰上的小皮囊取出工具,開始拆解這個機關。

不出片刻,姜絨找到了裏面引發機關的簧片,那簧片只有他小指一般粗細,如果他松開腳,簧片将立刻從齒輪脫落,齒輪後牽引的機關将立刻啓動。姜絨将簧片取出,倒挂在原先的位置,牢牢勾住了齒輪,他又将剛剛拆卸出來的一截鋼片卡進齒輪的軸心,這個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齒輪徹底失效了。

姜絨得意地笑了,就說嘛,這麽簡單的東西怎麽可能難得住他呢!他師兄真是小瞧他!

此時距離唐麒二人進入密室不過一刻鐘。

拆掉機關後,姜絨凝神關注密道中的腳步聲,确定唐麒二人已經順利走遠後,姜絨開始收拾夷州刺史的屍身。姜絨走到屍體旁,突然聽到一聲重重的喘息聲,姜絨吓得差點沒跳上房梁:這刺史詐屍了嗎!

姜絨渾身汗毛豎立,一把匕首滑落至掌中,緊接着又聽到一聲呼吸,這聲音是從書房東北角的書架後發出的。姜絨凝神放輕腳步向聲音來源一步步走去,越是靠近那個櫃子,他能感覺到呼吸聲越明顯。走到櫃前,姜絨深吸一口氣,一手捏緊匕首,一手猛地拉開櫃門,櫃門一開姜絨立刻躲閃到一邊,結果就看到一個人從櫃子裏倒下來直接砸到了地上!

而那人身上玄色制服正是他們唐門獨有的,姜絨終于意識到這個人就是他們找了兩天的聖子!

“無雙哥哥!”姜絨撲過去将人抱起來,唐無雙身體瘦弱且輕軟,臉色慘白無比,姜絨抱在懷裏都忍不住心疼,他低聲在唐無雙耳邊喚:“無雙哥哥!你醒醒,我是絨兒!”

唐無雙終于緩緩睜開眼,“絨兒,你們終于來了……”

姜絨急忙找出事先為唐無雙準備好的保命藥丸朱顏,唐無雙艱難地把藥丸吃了,力氣稍稍恢複,這才與姜絨說出自己被人擄走的事情。

“我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一直以為我在你身邊,可是當我回過神來發現身邊人不是你的時候,我已經被關起來了。”

這顯然是有人一直暗中跟着他們,對他們的行蹤了如指掌,而且唐無雙還在不知情的情況被下了迷藥,錯把綁架者當成了自己熟悉信任的人。

唐無雙回憶說歹人還喂了他毒、藥,至于是什麽毒,綁架者并沒有告訴唐無雙,唐無雙也沒有辨別出來,此毒服用後幾乎沒了知覺,像是死了一般。而姜絨幾人沒有能在之前察覺出唐無雙的蹤跡,也許就是因為唐無雙真的進入假死狀态。

唐無雙道:“如果不是自小就被百毒侵蝕,只怕我已經沒命了。”

“無雙哥哥……”姜絨剛要說什麽,突然意識到不對,如果唐明沒有把唐無雙放在密室,那這密室裏是什麽東西,這個夷州刺史死前觸動機關又是為了什麽!這個夷州刺史難道是故意暴露自己房內有唐門機關,還把密道的結構也暴露出來了?難道是唐明沒有警告過這個刺史大人,唐麒才是唐門機關術的首席弟子?

唐無雙疑惑地看着姜絨,問道:“怎麽了?”

“我們可能中埋伏了!”姜絨将唐無雙抱到椅子上安置好,立刻去檢查那個夷州刺史,月光下夷州刺史滿是血跡的臉竟是說不出的詭異,姜絨摸到屍體臉上不平整的地方,用力一撕,竟是将面皮撕下來了!

“人。皮。面具!”唐無雙驚嘆。

姜絨搖頭,奇怪的不止是這個,“不對,太安靜了。”

姜絨側身躲到窗邊,外面一個巡查的府兵都沒有。如今已經接近雞鳴時分,上一批巡查的府兵被他們制服,但是方圓幾裏竟然沒有其他的士兵巡邏。他們暗探這個刺史府多日,刺史都獨自宿在書房,但是到了現在即将開府公辦的時辰,他的妻兒竟然沒有一個人來照顧問安,這一定是提前安排好的!

可是人都去哪裏了!

陷阱不在這個府邸,那麽……那麽埋伏只能在密室!

姜絨念及此,渾身都出了冷汗,他着急地問:“無雙哥哥,你能動嗎?”

唐無雙勉強在姜絨的攙扶下站起來,“可以,你不要顧慮我,我們去找淩殊和阿麒。”

姜絨點頭,決定帶着唐無雙一起進密室,完全忘了剛剛唐麒交代過他不許自作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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