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夜裏已近子時,姜絨披着一件大氅還在唐麒房裏的外間研究他的香粉,追蹤用的香粉必須味道要夠獨特,還不能特別濃烈,不然會影響唐麒他們出任務,要是這香粉沒有成為他們師兄弟之間聯系的工具反而成了敵人發現他們的累贅,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搗鼓了半天,姜絨往蘭花香粉裏加了能長時間沾染衣物的鼠凝香草,用小燭臺将香粉和這個草藥的粉末一起蒸了小半個時辰,屋子裏隐隐有蘭花的味道,但是又不明顯。等藥粉蒸好了,姜絨取了不到一個指甲縫的量抹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多時,去沐浴的唐麒回來了,姜絨興奮地蹦跶過去,“師兄師兄!”姜絨喊完就愣住了,他這個精壯勇猛的師兄裏衣都沒系好,大喇喇地敞着胸膛,一頭黑發還沾着水汽,簡直……簡直就是在誘惑他這個沒有定力的斷袖!
唐麒瞟他一眼,轉身進了內間,邊走邊問:“怎麽了?”
姜絨撲過去,“師兄你一點也不守男德!怎麽可以不好好穿衣服!你不冷嗎!”
唐麒一把推開姜絨的毛腦袋,“好好說話。”說着就脫了鞋盤腿坐在床上調息打坐。
姜絨也褪了鞋襪撲到唐麒身邊,“師兄,你聞一下我身上,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唐麒不想搭理他,姜絨不死心,跟個孩子似的抱着唐麒的肩膀使勁兒晃悠唐麒,“師兄!你快點聞一下啊!”
唐麒一把把姜絨扯下來,姜絨順勢跌進他懷裏,他不耐煩地問:“聞哪裏?”
姜絨皺眉,滿臉疑惑:“這也聞不到嗎!”
唐麒抱住他低頭聞他側頸,“聞什麽聞,聞你往身上擦了多少香粉?”
姜絨被他的鼻子蹭到頸側,又癢又熱,忍不住笑起來,“師兄你又詐我!”一邊說着一邊攀着唐麒的肩膀坐起來,他眼睛發亮,很是興奮地問唐麒:“你聞到了對不對,我做的這個香粉怎麽樣?”
唐麒把他推走,重新閉眼打坐,順便打擊他:“不怎麽樣。”
姜絨才不信呢,笑嘻嘻地轉身和唐麒背靠背坐着,腳丫子踏在內側的牆上晃啊晃,“以後啊,你出門要是遇到什麽事情,就把這個香粉擦身上,我就能找到你啦!”
“哦,那你聞得到千裏之外的我身上有香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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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絨愣了一下,“呃……我鼻子那麽靈,應該是能聞到的!”
“我不信。”
姜絨蔫兒了,“那……那我再想想。”
唐麒調息了幾個周天,睜開眼,沒想到正好看到放在梳妝臺上的那只機關鳥,“不是讓你把機關鳥扔了?”
姜絨靠着他都快睡着了,被這麽一吼吓得醒過來,嘟囔道:“什麽扔!你自己答應了讓我還給唐韻哥哥的,今天我沒見到他,等見到他會還他的。”
姜絨揉揉眼睛,轉身躺進被窩,“好困啊,師兄,快睡覺吧。”
唐麒卻起身走出去,姜絨不明所以,勉強撐着沉重的眼皮看唐麒的背影,很快這個人又回來了,一個冰涼的物件搭在他臉頰上,他徹底清醒了。
唐麒把他拉起來,把那物件往他手裏塞,“以後出門随身帶着。”
姜絨連忙坐出去一點,借燭光把這物件看得更清楚一些。這是一把不足巴掌大的匕首,玄色刀鞘上刻着唐麒自己的标志——一只麒麟獸。姜絨拔開來看,匕首刀身比尋常的比例要厚許多,這一定是有機關的。唐麒送給他的東西,沒有一件不是巧奪天工的,就連他自己在草堂房裏的衣櫃,都有七八個機關暗格。
唐麒也不告訴他機關在哪兒,就讓他自己摸索。
姜絨很快就發現刀柄的位置有一顆突出的玉珠,姜絨按下去,刀身瞬間分裂成數不清的倒刺,這刀身透出的殺意讓姜絨這個握刀的人都忍不住害怕。這麽一把可以隐藏在掌心的小小匕首,只要刺中敵人的要害,再打開機關,敵人的髒器就徹底破碎,就是華佗在世也不可能救得回來。
不止如此,姜絨發現每一個倒刺分叉內都有溝槽,難道是為了讓敵人血流更快?
“溝槽裏可以放你做的毒、藥。”
唐麒說着,握着他的手把那顆玉珠恢複原位,這些倒刺竟然井然有序地恢複原狀,穩穩地扣合,看不出一絲破綻。
如果提前将毒、藥放入這些溝槽……
“師兄,這是不是太狠了?”
唐麒冷冷地看他一眼,“如果再有人來害你,就拿着刀捅死他。不是說了要聽師兄的話嗎,這件事能不能做到?”唐麒幫他把刀收入鞘中,重新塞到他手裏。
姜絨握緊了匕首,他擔憂地看着唐麒,“師兄,是不是出事了,你別瞞着我。”
唐麒笑了,“小腦瓜裏想什麽呢?”
姜絨看他這樣,知道一時間不能從他嘴裏問出什麽,只能閉嘴。唐麒也不理會他是不是有疑問,幫他把匕首塞在枕頭底下,攬着他進被窩,“這幾天是不是經常犯困?”
姜絨靠在唐麒的胸膛上,這個胸膛火熱又有力,他能聽到那強健的心跳聲,他最怕的就是哪天他再也靠不到這個胸膛,他被自己那不吉利的胡思亂想吓到了,連忙閉上眼把那些不好的畫面趕出腦子,他抓緊唐麒的手,“師兄……”
唐麒拍拍他的背,“睡吧,乖。”
姜絨無奈了,他大概明白了什麽叫同床異夢,這就是吧!
姜絨喝了七天烏長清開的藥,終于迎來了他的“出獄日”,這幾日裏姜絨又搗鼓出兩種奇奇怪怪的毒藥放在唐麒房裏,當做是這幾天交的作業。這天姜絨起地特別早,一起來就收拾好東西,還找到唐韻把機關鳥和一支袖箭還給唐韻,唐韻心痛得無以複加,“唐韻哥哥做的東西不好嗎,為什麽不要啊?”
姜絨委曲巴巴地搖頭,“唐韻哥哥你留着防身吧,我回草堂去了,有空你記得來找我玩。”
唐韻好想抱抱姜絨,可是被姜絨身後的那尊大佛死死盯着,半步雷池也不敢越。
唐麒拎着姜絨出門,“你們兩個唱的哪出?”草堂和器堂不過隔着四五裏地,輕功來回都不要一刻鐘。
姜絨吸吸鼻子,我心痛我的機關鳥和袖箭!
草堂的唐穎已經等在器堂門口,看到兩人出來,連忙上前行禮,“兩位堂主。”
唐麒吩咐唐穎:“送他回去,別讓他太過操勞。”
唐穎連忙拿過姜絨的小包袱,“是,唐穎記住了。”
姜絨朝唐麒揮揮手,“師兄,我回去了。”
唐麒點頭,目送他離開。
回草堂路上,姜絨不由得裹緊自己的衣服,再過十來天就是除夕了,天氣越來越冷。“今年下了好幾場雪啊。”
唐穎看他的臉色,看他并無異樣,安心下來,“嗯,不過瑞雪兆豐年,明年應該會是個豐收年。”
姜絨輕笑點頭,是啊,要是國泰民安,江湖上也就少些紛争,他的師兄也不會有那麽多心事了吧。
“穎姐姐,我去攬月樓一趟,你幫我把東西拿回去吧。”
唐穎猶豫了,“絨兒,麒堂主和秋意長老的意思,我能看明白,你是他們最疼愛的,你應該更清楚他們的心思。”
姜絨輕輕搖頭,“我知道,你不用勸我,我有分寸的,我也不是非要和聖子他們有什麽牽扯,我只是不忍心看聖子受苦。”
唐穎卻覺得這種不忍心也不該出現在草堂堂主身上。但是唐穎也勸不住姜絨,只能看着他施展輕功飛走了。
唐家堡主樓在山腰處,由其餘四堂懷抱合圍,門主所處的聚英樓在迎客樓後,在聚英樓後是唐家堡最高的建築攬月樓,攬月樓高達九丈,地面以上七丈沒有樓房,只有機關柱作為支撐,上方約十井(1市井=11.1111平方米)兩丈高正是唐門幾代聖子的居所。
姜絨的草堂在主樓的東南方向,要去攬月樓需要經過聚英樓。
姜絨心中忐忑,他有些摸不準門主的意思,所以他下意識裏就選擇了偷摸繞道的方向。
最好的繞道地點就是聚英樓東南側的經閣。
大白天的,經閣往來的人并不多,姜絨也不用貓腰做賊,只是快步穿過經閣後門。這時候經閣裏面傳出的聲音讓姜絨不由自主停住了腳步,是唐淩殊。
“這是毒蟲秘籍,不對。”唐淩殊語氣有些不耐,顯然是沒有平時的耐心。
經閣弟子問:“少主,您找這《蠱蟲紀要》已經找了兩天了,還是沒找着,是不是它根本就不在經閣?”
另一個經閣弟子說道:“唐門中所有的經書典籍都放在經閣,不在經閣還能在哪兒呢?”
唐淩殊沉思了片刻,說:“還有閣樓,今天把閣樓的書都查清楚。”
《蠱蟲紀要》?姜絨從來沒有聽過這種東西,不過少主為什麽要找蠱蟲的書籍,是為了誰?難道是為了我?
姜絨心跳加速,之前他用融雪蠱的時候,聖子和少主兩個人就很是擔心他,唐麒那會兒出門不在他身邊,都是少主在身邊保護他來着。
唐淩殊知道苗疆蠱蟲的威力,所以這麽着急地把和蠱蟲有關的東西找出來!不管是什麽,至少唐淩殊費了兩天的功夫,由頭肯定是他!
姜絨忍不住偷笑起來,心裏感覺甜滋滋的,雖然現在聖子和少主好像很暧昧,但他們到底還沒有戳破那層窗戶紙,說不定少主會喜歡他呢?
他擡頭看向不遠處的攬月樓,突然又覺得自己卑鄙,聖子為了唐門受盡苦楚,自己竟然還為了那點小兒女私情胡思亂想,還肖想少主的感情,他可真是白眼狼!
不要胡思亂想了,姜絨你可是唐門草堂堂主!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去看望聖子,确認聖子安然無恙。
姜絨快步離開,一路上躲開聚英樓的守衛,成功繞道到攬月樓樓下。
攬月樓沒有樓梯步行,只有借住機關柱上下運行才能到達頂層。但是機關柱的鑰匙在樓下攬月樓的守衛手裏,得經過他們同意他才能通過機關柱上行。
所以姜絨打算用飛爪索攀上去。
然而,在他準備扔鈎子出去的時候,有人發現了他。
“絨堂主?”
姜絨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把手裏的東西放回腰上的皮囊,回頭就是一個大大笑容,“啊……”他看到這是聚英樓的守衛,好吧,人家估計是早發現他了,所以才會在屋檐夾縫裏喊他。
“唐仲師兄,好久不見啊哈哈。”姜絨說着說着就笑不下去了,這偷雞摸狗的事情他要多練練才行,不,回去找他師兄,讓他師兄練他!
“絨堂主是要上攬月樓嗎?”
姜絨尴尬得腳趾扣地,“哈哈,那個就是……”
“您可以上去,門主吩咐了,您若是從器堂出來,随時能上攬月樓照看聖子。”
姜絨瞪大了眼睛,“你說真的?!”
對方很認真地點頭,姜絨恨不得跳起來歡呼,哎,早說嘛,他還以為真的不讓他去看聖子呢!搞得他偷偷摸摸跟個賊似的。
這下他就光明正大地搭着機關柱上樓啦!
機關柱中心有個藤條制成的籃子,籃子可以容納三人,機關運行後籃子就在滑輪和繩子的牽引下上下運作。
到了頂樓,籃子停在一個平臺,姜絨高高興興地從籃子出來,拐個彎就進了聖子的房間。聖子的仆從在走廊上煎藥,看到姜絨過來都愣住了,“你……絨堂主你怎麽來了?”
姜絨說:“我來看看聖子,聖子起了嗎?”
兩個仆從面面相觑猶豫不決,顯然是有什麽為難的事情,姜絨疑惑地看着他們,有什麽好為難的呢,難道屋裏還有別人不成?
“不方便嗎?”
仆從搖頭,“聖子已經起了,你進去吧。”
姜絨笑了,“好嘞。”他輕輕敲了敲門,“無雙哥哥,我是絨兒,我進去咯!”姜絨推門進去,只是一進去就看到唐無雙在慌亂地收拾東西。
姜絨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進門了。
直到唐無雙從梳妝臺前站起來,姜絨才繼續往前走。
唐無雙的屋子有點寒意,也許是實在太高了,寒風過于凜冽,而屋內的暖爐似乎燒得也不夠旺。
“無雙哥哥,你怎麽樣了,冷不冷,我去讓他們多加些炭火來。”
唐無雙拉住他,“不必了,夠暖和了,沒什麽的。”
姜絨握住他的手,覺得他的手冰涼如冬日的河水,“你的手這麽涼,哪裏暖和了。”
唐無雙看着他,很是無奈地笑了,“你知道我的身子,一向虛寒,不關爐火的事。”
唐無雙帶他在榻上坐下,仔仔細細地看了他的臉,又捏捏他的手,“你看着比之前好多了,手也不冷了。”
姜絨乖巧地笑了,“我內功很強的呀,之前只是因為中毒內力暫時用不了,才那麽手腳冰冷的。”
唐無雙問道:“确定是中毒,不是融雪蠱造成的?”
姜絨點頭:“嗯,烏長老和我師父都說是中毒,他們給我吃了解毒的藥,師兄又帶着我一起練功,現在已經全好了。”
唐無雙看着姜絨,眼裏露出些許羨慕,“若是我也能如你這般開朗康健就好了。”
姜絨連忙安慰他:“沒事的,聖子,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
唐無雙聽了姜絨的話,有片刻的遲疑,随即他伸出手來讓姜絨把脈,“絨兒,你幫我看看,到底還有沒有辦法可以治好我這身毒。”
姜絨當然義不容辭了,他找準了唐無雙的脈搏,專心診脈。
只是唐無雙的脈象卻讓他大吃一驚,在這次去夷州之前,他幾乎每月都為唐無雙診脈開藥,但是除了摸出唐無雙身中百種劇毒之外,其他的都如常人一般。但是現在,他發現唐無雙的脈象淩亂無序,而且竟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脈象,一會兒虛浮無力,一會兒強健有力仿佛一個內功深厚的高人。
姜絨吓得連手拿開了。
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