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一）
（十一）
這大概就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的默契。
我和那個女生在一番眼神交流，确定了對方是同胞之後，一前一後走出了小店。
“你好！我是今年蘇黎世大學的新生，我叫徐晗，晗是日字旁加一個包含的含。”
“我跟你一樣，我們現在是同一屆的校友，我叫康喬，因為我爸姓康我媽姓喬，這個名字跟劍橋沒關系。”
跟外國人聊天搭讪要在腦子提前預演好幾回，但跟同胞說話，不需要任何的前綴，雖然在國內我是基本不會主動去認識別人的，可是在這裏，看見跟自己一樣面孔的人都覺得開心，不用再費力組織語言，我的呼吸都順暢不少。
“我是經濟系的，你是哪個專業的？”
“information system，應該是信息系統。”
“哦——”徐晗明顯沒聽懂我在說什麽，“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其實也沒有，專業再厲害，也得我能學會才行，說起來，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學經濟的人呢，我之前周圍都是工科生，沒有學經濟的朋友。”
“那還不好嗎？我就想學些工科的東西，我覺得經濟類專業學的東西有點虛。”
“也就那樣吧。”
怎麽感覺每次聊到這種話題，都會有一個互相吹噓的過程，到底要怎樣才能直接跳過這一部分呢？
想到這裏，我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徐晗也對我笑了笑，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麽。
“對了，你是一個人來這裏讀書的嗎？”要不怎麽會一個人出來逛街。
“我确實是一個人來這裏讀書的，但我其實有個室友，也是這一屆的新生，只是她今天和別人一起出去玩了，我又有點社恐，所以就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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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但是社恐還會主動和別人打招呼嗎？感覺不像，“我是跟一個在ETH讀書的朋友一起來的，但我們畢竟不是同一個學校，沒辦法一直都一起行動，我就自己一個人出來看看了。”
“我聽群裏的學長學姐說，在這邊的生活其實挺自閉的，很多事情都得自己一個人做，也沒辦法像之前本科一樣，還能和室友一起約着上下學，确實得一個人多逛逛，熟悉一下周圍得環境。”
“有嗎？群裏的學長學姐有說過這些嗎？”
“你是不是只加了新生群？”
“對。”還有別的群？我是不是錯過了很多信息。
“那我把你拉進另外一個群裏，那是個生活群，是一個已經在這邊讀博的學長建的，這個群人更多，有的時候還會分享一些打折信息，轉運信息之類的，還挺有用的。”
“你怎麽知道這個群的？”
“我室友告訴我的，她是個社牛，認識很多人，也知道很多有的沒的事情。”
“這樣啊……那要是以後還有這種群，你也把我拉進去？”
“當然沒問題。”
“那我先謝謝了。”
徐晗把我拉進了“zurich新生活”群，這裏面有将近五百號人，消息一條接着一條，雖然在日常生活中見不到，但是知道确确實實有很多跟我一樣的人們生活在這裏之後，我的感覺又好了很多，好像前路都更清晰了一些。
“對了，我看你一直背着這個相機，感覺很專業的樣子。”
“這個嗎？其實也不怎麽專業，我就是一個愛好者，之前本科的時候加入了攝影社，沒事就喜歡拍些照片。”
“那你缺模特嗎？”
“可以缺。”雖然在說這話的時候我想到的是，我還沒給林晨拍過照。
“之前群裏還有人出過二手相機，我當時覺得看上去還不錯，只是我不怎麽懂，所以也沒下手，要是我早點認識你就好了，還能找你幫我參考參考。”
“沒事，以後肯定還有這樣的機會。”
我和徐晗說我準備買些菜回去，于是我們朝着超市的方向慢慢前進，明明只是第一次見面，但我們兩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快要把自己老底給掀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體現同為天涯淪落人的坦誠。
分開的時候我們依依不舍，約定明天還要一起出來探索蘇黎世。
回到家之後我開始學習做飯，又把剛剛拍的照片導進電腦裏P圖，順便把剛才在超市裏碰到的常見的德語單詞查好釋意記錄下來。
我覺得這種充實的生活才是自己需要的，才能最大程度保證自己在和林晨的交往中不會退步。
而且很奇怪的是，林晨也很忙，好像是和學長學姐們談過之後又開始了新的項目，明明現在還沒開學，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晚飯的時候，林晨跟我報備，可能明天一整天都得待在外面趕項目。
“你這不是還沒開學嗎？這就忙起來了？”
“我在幫我學長的忙，他現在一邊實習，一邊手頭上還有三個project，其中有一個還是明天的ddl，我想着我這幾天也沒事，能幫還是盡量幫一下。”
“那你這學長不就是當代卷王嗎？”當年要不是這種人，我也不會為了寫個結課論文寫到淩晨四點，也不會為了一個水實習擠破了頭，真是越想越氣，“你還幫他？你這是促進不良競争環境的發展啊！”
“沒這麽誇張，他自己本身也有這個能力，只是時間太緊張。”
“‘哪怕累死自己，也要卷死別人’說的就是他吧。”
“你不高興了？”
“我就是表達一下我的憤慨。”
“我那個學長确實對自己要求很高，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我也沒辦法改變他的想法。”
“我沒有想要改變什麽，我也知道，這個卷王倒了，還會有千千萬萬個卷王再站起來。”
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冷靜下來之後，我只覺得剛剛自己吐糟別人的樣子真像個在背後戳人脊梁骨的小人。
林晨把椅子搬過來，坐到我身邊，“我恬不知恥地問一下，我的擁抱會讓康喬同學心情好一些嗎？”他以一種雙手撐着椅子邊緣，俯身前傾的姿勢靠向我，餐廳的燈剛好就在我們頭頂，他的眼睛被照得很亮，好像一只小狗，一只眼裏只有我的狗狗。
“會的，而且你抱得越緊，我心情越好。”
如果我也有尾巴的話，大概此刻也會搖得很歡吧。
鑽進被窩裏的時候，我收到徐晗的消息，問我明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飯。
“我室友跟我說的，今天晚上她還要另外幾個新生打算一起約個飯，說是網友面基，認識一下，你要不要去？”
果然，只要認識了一個人，就緊接着認識一群人。
只是這個飯局來得着實有些迅速，而且……會不會都是不認識的人？
想到這裏，我的社恐雷達立馬啓動，但是，除了徐晗，這裏的學生我确實一個都不認識。
“我也不知道具體都是哪些人，我只認識我室友，但是我覺得咱們現在在國外，肯定還是得和同胞一起，互幫互助，多認識些人總沒錯，你說對吧。”徐晗的消息一條接一條，她看起來很期待明天的晚飯。
“之前你不還說自己社恐嗎？”
“我們兩個人一起去就好了啊，兩個人一起抱團，我就不難受了。”
“那行吧，我跟你一起去。”
我總覺得徐晗有事沒跟我說，不過我也沒有告訴她我有男朋友就是了。
大家坦誠是坦誠，也沒那麽坦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