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五）
（十五）
我覺得，親吻就像是蓋章。
深吻是熔化的火漆蠟滴在信封上，印章将鮮花的種子和炙熱的溫度一起封存；輕啄是阖家團圓的時候糕點上印的花，綿軟的面團除了染上紅暈，什麽也沒有改變。
而我的吻，仿佛喝奶茶喝到一半珍珠被堵在管子裏，需要用力到表情失控才能把最後一粒加料也吃完。
我能清晰聽到類似氣球摩擦的聲音，然後等到自己也快喘不過氣了，才把林晨放開，“夠了吧，這絕對比電視劇刺激吧！”
這話說完我自己都驚呆了，一下子忘記了眨眼，和林晨那雙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的眼睛對上，他僵硬地舉起手，揉揉自己那仿佛被打上深色腮紅的左臉，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你怎麽這麽大勁啊。”像貓咪用自己的尾巴輕輕掃過我的小腿。
“是嗎？我那叫勁有多大愛有多深，你不是想親嗎？我直接給你一步到位！我剛剛看你那欲說還休的樣子，就想狠狠欺負你！”
在那一刻我開始懷疑，震驚的時候人是不是會分出另外一個人格來控制大腦，越說越錯，讓整個事情往脫軌的方向發展。
兩秒之後大腦我的大腦重新啓動，開始緊急運轉，搜索文字來源，最後的結果是，這可能是某古早狗血劇反派男六的臺詞，雖然這些事情這些話我之前從未說過做過，但事實證明我一試就會，無師自通。
我們兩個都沒說話，但看着林晨臉部肌肉微微抽動的樣子，他已經快要憋不住笑了。
“你想笑就笑吧，我剛剛……也不知道怎麽了，應該是一時沖動吧……”無力的解釋，無力的掩飾。
我只覺得臉好燙，現在的我肯定大半張臉都是紅的，伴着林晨的笑聲，我的臉紅得更甚了。
他笑到聲音都在抖，“可是你這樣子，好像電視劇裏的反派，不過這麽說感覺我也挺像小白花的，怎麽回事啊？好奇怪。”
奇怪，太奇怪了，我不僅像反派，還有點像……猥瑣的反派。
我只聽說愛情讓人沖動，讓人瘋狂，沒聽說它還有這樣的神奇功能。
我下次可不能這樣了，一定要矜持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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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散了，時候不早了，要上床睡覺了。”在我努力轉移話題的時候我終于回過神來，我們倆都到家一刻鐘了，還在玄關那立着沒挪步子。
于是匆匆去洗漱，鑽進被窩睡覺。
睡前，林晨發來消息，“剛剛都忘記問了，我學長的項目要今天結束，從明天到開學，我一直都有時間，你有什麽想幹的事情嗎？我都陪你。”
如果這個時候，我有注意到，之前在新生群加上的文科專業的同學已經開始看reading,在朋友圈裏大吐苦水；如果我有注意到，在學校的系統裏，任課老師已經上傳了第一節lecture的PPT，我的回答就應該是學習。
但我沒有，我還沉浸在UNO之夜結束之後的刺激的餘韻裏，我還沒從剛剛那種大力的親吻中回過神來，滿腦子想的都是要和男朋友做的一系列事情。
于是我和他說，“我們去林登霍夫山吧？我聽說那裏可以俯瞰蘇黎世城，我們來了這麽些天一直在瞎逛，還沒有在高處看過這個城市。”
這個時候，我想的是，我還沒有給林晨拍過照片，這次一定要認真地拍一組。
林晨聽說我打算給他拍照片，非常認真地打扮了一下，在我已經收拾好裝備準備出門的時候，他還在糾結要穿什麽衣服。
于是我在一旁目睹了他挑選衣服的全程，只覺得非常驚訝，為什麽一個男生出來讀書帶的衣服比我還多？
之前只覺得他是鄰家高中生學長，現在看這架勢，以後變成花孔雀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們一前一後走出家門，林晨穿着光鮮亮麗在前，我穿着T恤短褲背着相機在後，看起來像極了新手攝影師為了能多收點錢，在努力服務客戶。
林登霍夫山雖然被稱為山，但也沒有多高，充其量就是個地勢高些的土坡，這裏是當地人的公園，是他們飯後散步的地方。
上山的小路兩旁都是商店，我們邊走邊逛，慢慢悠悠晃到了山頂的觀景臺。
走到觀景臺的邊緣，可以俯瞰利馬特河，它從蘇黎世城中穿過，兩側是鱗次栉比的建築，背景是一塵不染的天空。
感覺就是最平平無奇的城市景觀，但是把它拍下來當成壁紙的話，又似乎怎樣也看不膩，在城市的小巷裏漫步是一種味道，在山上俯瞰小巷交錯在一起，又是另外一種味道。
山頂上有林登霍夫山的地名牌，林晨指着那個小小的牌子，“林登霍夫，Lindenhof，據說這個單詞的意思是‘菩提樹的中庭’。”
“菩提樹的中庭？菩提樹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但是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感覺很文藝，可以當作風景照的名字。”
我來這裏心心念念着拍照，到了觀景臺，就立馬進入拍攝狀态，“你就站在這邊上，把後面的城市當成背景，現在光線還不錯，我們現在抓緊時間拍幾張。”
“我就站在這嗎？要擺什麽動作做什麽表情嗎？”很多人面對鏡頭就會走不動道，看來林晨也不例外。
“不用一直盯着我的鏡頭，我想拍的風格是那種随意自在一點的，你怎麽舒服怎麽來，我會看着拍的。”
“哦，好的。”話雖這麽說，但林晨并沒有動，他定在那裏，像漏了電的機器人一樣。
“你怎麽了？就正常站那看風景就好了，這也不是什麽專業的藝術照，放輕松。”
“但是這畢竟是你第一次給我拍照，不對，應該是第一次用相機給我拍照，之前，從來都沒有這麽正式過，我一想到你用鏡頭對着我，就覺得哪都不對勁。”
“那既然這樣的話，你就更不應該盯着鏡頭看了，要不然你轉身，我拍你的背影或者側臉好了。”
“但是我又想認真看看你拍照的樣子。”
我抓拍了下林晨這一刻的表情，他看着鏡頭，眼裏有光，他沒有笑，但笑意無處不在，沒有加任何後期的效果就很讓人滿意。
“那你看完了之後呢？又要發表什麽感言嗎？我記得你之前第一次喝奶茶都要發表長篇大論，你好像很喜歡這些……可以為生活增添儀式感的時刻。”
之前我覺得，林晨之所以會這麽做，是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很注重儀式感的人，但是在交往之後，我發現他好像也不是這樣的，他會在沒由來地關注生活中的一些事情，或大或小的事情。
“其實我之前發表長篇大論的時候，都有一個共同點，不知道你發現了沒有。”
“什麽共同點？”
“在那些長篇大論的時刻，你都在我身邊。”
“……”所以他的關注并不是沒由來的，而且為什麽每次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都能這麽淡定這麽自然，“怎麽每次說這種話的時候你就不覺得不對勁了？這不比拍照找個好看的姿勢困難嗎？”
“實話實說罷了，你覺得很肉麻嗎？”
“也算不上吧，我可能就是目前還不太适應。”
這其中似乎有某種能量守恒，兩個人之中總要有一個人心跳失衡，那雙無形的手彈撥完他的心弦，又開始彈撥我的。
“我現在覺得現在好多了，我再試試，應該不會笑場，也不會很僵硬。”
“行，反正你就放松，我看着拍。”
之後整個的拍攝過程都是很随意的，基本就是散步加聊天，絕對風景合适就拍幾張。
“對了康康，你大學加入的唯一一個社團是不是就是攝影社？”
“對，而攝影現在應該算是我現在最喜歡的事情了。”
“但是你當時是跆拳道特長生，我之前還一直以為，你肯定是最喜歡跆拳道，畢竟那是你的特長。”
“談不上特別喜歡，我之所以會去學跆拳道，其實只是因為當時爸媽非要給我一門課外興趣班，而我那個時候特別讨厭學習就去了跆拳道，當時去學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好像有些天賦，學得比別人快，就一直學下去了，應該也算是喜歡吧，不過是有結果加成的喜歡。”
“所以，對于現在的你來說，攝影就是哪怕你沒辦法取得好的結果，也會喜歡的事情。”
“沒錯。”
“嗯，我明白了。”林晨帶着若有所思的笑點點頭。
“我每次看到你這樣笑，都覺得你在想一些……事情。”
“我剛剛想想的是，秋天的時候一定要再來這裏一次，那個時候，樹葉全都變黃了，肯定特別漂亮。”
“……”他這回避得有些過于明顯了。
“對了，今天晚上要在外面吃嗎？馬上就要開學了，可能之後就沒有這種空閑時間了。”
“可是，在這裏吃飯貴啊。”
“又不是天天吃，就這麽決定吧，這頓我請了，今天必須得帶康大攝影師吃頓好的。”
“……可能外面吃得還沒有自己在家裏做的好呢。”
在拍了三百張照片之後，林晨心情大好，哼着小曲說前幾天在網上看到了一家餐廳，有很地道的瑞士火鍋，一定要去試試。
聽到“火鍋”二字，身體裏的某處DNA一下子就動了，細胞從身體各種吸收了能量，重新煥發出活力。
只是，過了幾秒，我一下子注意到盲點，瑞士火鍋？
瑞士的火鍋？瑞士有什麽火鍋？
好像只有奶酪火鍋。
我記得評價好像不高來着。
但那個時候我人已經跟着林晨到了餐館坐下了，這家餐廳看起來确實不錯，顧客很多，但是當地的顧客越多，就越說明，這家餐廳可能不符合亞洲人的口味。
“你點了奶酪火鍋？”
“對，是這裏的招牌，奶酪和土豆面包塊，還有火腿一起吃。”
“進來的時候你有聞到什麽奇怪的味道嗎？”
“那個味道，應該就是奶酪味吧？”
“哦……”在聞到那股奇異味道的時候，我的心已經涼了一半。
大概是因為不需要什麽很複雜的烹饪過程，很快通過服務員端着奶酪鍋一步一步向我們走來，那股奇怪的酸臭味越來越近，我退後靠在座椅背上，退無可退。
服務員一副“我家的東西就是最好最正宗”的自信模樣，也不知道他們這個評判标準是不是奶酪酸臭的程度。
吃飯的具體細節并不想回憶，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我應該也就能吃下最開始試探性的那一口。
怎麽說呢？西北風都比這個奶酪火鍋香上八百倍，吃到中途，我一度以為自己已經升天成仙了。
這段飯我唯一的收獲就是拍了一組看上去是美食的食物照片。
“不好意思，我就是想想試試，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林晨很抱歉，剛剛那段飯他自己也是帶着十分抗拒的神色吃完的。
“沒吃過的東西總想試試，反正以後肯定不會有第二次了……說起來，我們到這幾天，一共在外面吃了兩頓飯，好像都是慘痛的回憶。”
“我們以後可以去吃中餐，這裏還有韓餐和日餐，味道應該都是可以的，我猜。”
“或許吧。”
按照地圖的指引從餐廳走回家要二十五分鐘，但我們只花了十五分鐘就走到了家，因為剛吃完沒多久就覺得反胃，趕緊跑回家吐了。
從此，奶酪火鍋正式成為了讓我繞道走的黑暗料理。
之後，我便開始修圖，到歐洲讀研算是為我的攝影事業提供了一個得天獨厚的優良環境，為了表達對自己攝影事業的重視，我單獨開了一個ins號，打算把自己滿意的作品都放了上去，當個文藝博主。
開學的前一天，我還在修圖，當然，我也很清楚，新的學期就要在一天之後開始了，于是也很認真的把路線和一些需要帶的東西都收拾好了，覺得這樣應該算是以最飽滿的狀态面對新的學習生活了。
直到晚上，沒事幹的時候我才終于想起來，是不是要提前看看課件。
之前在國內的時候，我從來沒有這種預習的習慣，但是在新生群潛水的時候，确實收到過學長學姐的囑咐，一定要好好預習，做好要花很多時間學習的準備。
我打開電腦下載了課件，打算粗略浏覽一下。
好在之前暑假的時候抽了時間來複習的英語，所以整個課件的生詞量還在我個人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但是這課件……為什麽會有八十頁？
而且這些單詞，我雖然大部分都認識，但是連在一起組成句子就讓人讀起來很吃力，我原本想的是直接通讀，鍛煉自己的能力，但後來還是認了命，把整段文字複制進翻譯器。
那天晚上，我帶着幾分憂慮的心情去睡覺，完全沒想到之後自己會面對什麽。
第一節課，我們的任課老師是一個看上去愛搞事，實際上也愛搞事的婦女，她叫我們一個個自我介紹，我的心率在聽到“introduce yourself”的時候就飙上了180。
本身說幾句英語來簡單介紹自己是不難的，但是面對着一群模樣各異的老外介紹自己……不對，這個時候，我才是這個老外。
當我這個老外要在當地人面前用非母語介紹自己的時候，我成功的社恐了，真想挖個地洞找鼹鼠兄弟收留我。
最後我提前在腦子打好了草稿，說了三句還算流利的英語介紹自己，但是我說完之後，周圍的人還在看着我，好像是在疑惑，我為什麽就結束了。
于是我又磕磕絆絆補了一句，得到一句禮貌的，“I’m sorry, can you repeat it”（我很抱歉你能重複一遍嗎？）
說也尴尬，不說也尴尬，因為口語過于差勁吸引了全班人的目光更加尴尬，真是尴尬他媽給尴尬開門尴尬到家了。
在第一天上課的時候，我還收到了這個學期的第一份作業，一個問題和描述加起來整整有十頁的project，而老師只給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看到全英文的問題描述，我只覺得眼前一黑；另外一門課雖然沒有這麽難的project，但是有小組作業，老師随機分組，把我和一個瑞士人，一個德國人和一個印度人分到了一組，可是，我現在連話都說不利索！
上一次這麽絕望的時候，還是高一。
黑格爾有言，“人們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類無法從歷史中學到任何教訓。”
我現在，終于是深刻地理解了這句話。
關于為什麽又有和學習有關的情節：因為這就是事實，據我了解的情況，歐洲的很多國家，學業都是很緊張的（包括我自己也是），那種每天沒事就出去旅游談情說愛的情節，我個人不太接受也寫不出來；還有關于他們倆什麽時候公開的問題，我只能說，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快了快了，別催別催，有兩年呢你們急什麽（￣▽￣)還有一更，但明天才寫得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