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節目錄

末世第二十年

烈日如火,滾燙的陽光撒在焦黑的大地之上,幹涸的土壤寸寸開裂,零星的頑強野草倔強的鑽出地面,草尖雖有所枯黃,但其下依舊翠綠,飽含生機。

阮芽戴着一頂簡陋的草帽,勉強遮蔽着這惱人的陽光。在經過足下的小草時,她蹲了下來,小心而珍視的戳了戳泛黃的草尖尖。

看着輕輕晃悠的野草,阮芽唇角微微上翹。她低聲輕喃,溫柔綿軟的聲音像是這片燥熱上清涼的風:“你們總是這片廢土上,生命力最頑強的綠色,我會一直等待,等你們遍布這片大地。”

在為這片焦黑土地上的幾株努力生長的野草澆下帶給它們生命的珍貴清水後,阮芽才背着身後巨大的背簍前行。

在這片荒蕪的廢土之上,地平線一望無際,阮芽走了很久很久,才停下腳步。因為她看見了一個塑料袋。

在這片廢土上,除卻荒蕪,還有數不清的污染,所以這麽多年來,阮芽時常都會花費一整個白天的時間撿垃圾。

阮芽孤身一人多年,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她一次又一次的彎身撿垃圾,雙手戴着的手套又髒又破舊,偶有污穢染上她的指尖,她也面不改色。

直到阮芽彎身,在一個斜坡的淺坑上撿起一個空罐子時,她的指尖忽然有了冰涼柔軟的觸感。

阮芽當然分辨得出來,她摸到了一個人的手指。她在廢土上多年,在撿垃圾的時候撿到屍體也不少,既然被她遇到了,她當然會好好安葬。

不過眼前的情況,似乎有所不同,因為死人的手是冰冷而僵硬的,她摸到的有所不同,也就是說……埋在這裏的,可能是個活人。

阮芽這些年來,當然也是救過在這廢土之上受傷的活人的,雖然眼前的情況有點特殊,但她還是從身後的背簍裏拿出一把小鋤頭,打算先把人挖出來。

阮芽看着那人隐約露出來的一根手指,推測土并不會太深,很可能只是淺淺的一層,所以她掄鋤頭的時候十分小心,唯恐這人還在喘氣,就被一鋤頭打死了。

她熟稔的刨開表面的一層土,土壓得并不實,最先露出來的是男人的一雙手,十指修長,滿是塵土,指縫間還有染上鮮血的泥土。

阮芽小聲的“咦”了一聲,心中疑惑的同時,男人臉上、身上的大部分泥土也被她刨到了一邊。

安靜的躺在淺坑中的男人十分狼狽,渾身的鮮血與泥土,已經失去了意識。阮芽蹲下身,摘掉手套,伸出一根手指頭,探了探他的鼻息,感受到了他微弱的、溫熱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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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活着。

阮芽忽的恍然大悟,她看向男人指縫間的泥土,意識到大概是他不想曝屍荒野,所以他在還有意識的時候,拖着受傷的、強弩之末的身體,用雙手一點一點的為自己的身體,挖出了一個栖身之地。

阮芽眨了眨微紅的眼眸,長長的睫羽在眼下白皙的皮膚投下一層淺淺的陰影。她輕聲說:“真可憐,我會救你的。”

因為偶爾會在廢土上撿到受傷的人,阮芽一直有随身攜帶珍貴的藥物,正好可以用到眼前男人的身上。

為此,她還用掉了她随身攜帶的水杯中的一大半清水。眼看着清水只剩了個底,阮芽看了眼男人幹澀到起皮的唇瓣後,舔了舔她幹澀的唇,然後仰起頭将杯中剩餘的水一飲而盡。

為男人清洗了傷口後,阮芽摸出一把小刀,将男人心口處的子彈取了出來,然後在他的傷處塗抹了止血的藥物。

按理說她本不該在如此簡陋的條件下為他療傷,但在這裏也沒有更好的條件。能不能捱過去,也只看他自己。

在這過程中,阮芽有注意到男人的身上除卻木倉傷外,還有好幾道猙獰可怖的傷口,是利刃所傷。

阮芽指尖掠過傷口上方,她不解這利刃傷口的由來,分明那木倉傷就足以致命。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了,是兇手想要洩憤。

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做了什麽。

阮芽想着,從随身的小包裏摸出一個小藥瓶,倒出一顆藥丸,想要塞進男人的嘴裏,但男人的牙關咬得死緊,根本喂不進去。她沒辦法,只能将藥丸收了回去。

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她得趕緊回到住處,不然天就要黑了。不過眼下這個會自己挖坑的男人還沒有醒,阮芽也帶不走他,她只能摘下草帽,蓋在男人的臉上,然後又在四周撒下了防蟲的藥粉。

“如果我明天過來,你死掉了,我就就着這個坑把你埋了。不要怕啦,我不會讓你曝屍荒野的。”阮芽将男人額前一縷遮擋視線的碎發撥到了一邊,溫柔的聲音像是徐徐的風。

這裏距離她的住所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阮芽說完話之後,很快便離開。

漸漸的,夜幕降臨,在坑裏躺了許久的男人終于緩慢的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裏,倒映着漆黑得不見光亮的夜空,黑得駭人。

賀缺睜着空洞的雙眸,半晌才聲音嘶啞的呢喃:“我還沒有死……”

他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踽踽獨行在黑暗中,一無所有,茍延殘喘,為什麽,他還沒有死?

賀缺撐起身子,垂首看着身上被清洗幹淨還已經被塗抹上了藥膏的傷口,眼神複雜。

是誰救了他?

賀缺仰着頭,眼神冷冽的想,他此刻已如喪家之犬一般,一敗塗地,毫無價值,是什麽樣的人會救他?為什麽要做這樣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賀缺重新在那個他挖了很久的坑裏躺了下來,他躺在坑中,睜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夜空。現在是末世第二十年,末世之後的世界污染嚴重,他很久沒能在天上看見星星和月亮了。夜晚的天空,永遠都是死氣沉沉的黑色。

今夜如同每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一樣,沒有絲毫光亮,但賀缺執拗的睜着眼睛,他在等待着。他不知道他在等待什麽,是在等待死亡降臨,還是在等待明天的降臨?

在等待的過程中,賀缺摸到了從他臉上滑落的那頂草帽。他指尖無意識的摩挲着草帽粗糙的帽沿,一陣微風吹過,有青草與鮮花的氣味飄來,似是擁有驅散他絕望內心陰霾的魔力。

或許是因為這微風與香氣,又或許是因為身體實在是太過于疲憊,賀缺終于沉沉睡去。

……

翌日。

阮芽重新背着一個大大的、空空的背簍,攜帶着水、食物以及藥物,回到了這片荒涼的、滿是廢棄垃圾的土地上。

她個子小,腳步非常輕,因為傷口發炎而有些低燒的賀缺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的,沒有第一時間捕捉到她的腳步聲,等到賀缺反應過來,只覺指尖一空。

阮芽摘掉了手套之後,拿回了她的草帽,随便往腦袋上一放之後,才在賀缺旁邊蹲了下來。她伸出一根手指頭,熟稔的放到賀缺的鼻子下面,探他的鼻息。

“真是頑強。”阮芽冰涼的手輕輕的、溫柔的貼在了他滾燙的額頭。

剎那間,賀缺驚醒,倏的睜開了眼睛,就在他清醒的那一剎那,他立刻起身,擺出攻擊的架勢。

阮芽的反應不算快,也不算慢,但絕對比不過賀缺。她低垂了眼眸,看着她白皙細嫩的脖頸上那只髒髒的、粗糙的大手,她并沒有露出害怕的情緒,反而語調上揚的說:“我原以為你和這廢土上的野草生命力一樣頑強,現在看來,你比它們要更加頑強。”

她清甜的聲音十分真摯,是真的在為一條生命而欣喜。

賀缺晃了晃神,他們之間的距離有些近,近到他嗅到了昨夜那青草與鮮花的香氣。他很快清醒過來,手指扣着阮芽的喉嚨,冷聲問:“為什麽要救我?”

“很多人都這樣問我。”阮芽溫柔的說:“我從始至終只有一個答案,只要是生命,無論是廢土上缺水的野草,還是眼前重傷的你,我都會救。”

控制住阮芽雖然很容易,但對于現在虛弱的賀缺來說,需要耗費他積攢了好久的力氣。他扯了扯幹澀得起皮的唇瓣,非常明顯的不信任,他冷聲道:“別裝了。”

阮芽迷茫的“嗯”了一聲,似乎在等待着賀缺的下文。

“我如果輕而易舉相信了你的說辭,那麽恐怕我早就死了。”賀缺的手微微收緊,他說:“不說算了,我也沒必要和一個死人和我虛以委蛇。”

賀缺說完之後,扣在阮芽脖頸上的手倏的用力。阮芽在感受到疼痛的那一剎那,她本能的将手往後一拐,胳膊肘重重的砸到了賀缺身上的傷口。

剎那間,傷口破裂,鮮血四溢,阮芽趁機掙紮開來,兩人一起摔在了坑裏。

賀缺冷着臉,再度朝阮芽進攻,阮芽眼睛眨也不眨,毫不猶豫的抄起背簍裏的鋤頭往他腦袋上一砸,他立刻便倒了下去。

阮芽重新站起身,在賀缺髒兮兮的衣服上擦幹淨了鋤頭上的鮮血,将鋤頭放回背簍後,她看着倒在坑中的賀缺。

賀缺身下的泥土被大片的鮮血浸染,看起來十分凄慘。阮芽覺得他實在是太可憐了,于是她又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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