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星星睡了

星星睡了

“你外公上周還問我你的近況。”

吃完午飯,謝天便要走。段楠星拿着帶回來的綠豆糕,又送他一小段。

“嗯,過兩天去看他的。”段楠星說。

“你還記得路麽?”謝天打趣。

結果命中短板,段楠星踟蹰:“唔~大概記得……”

“兩天後早晨我來接你,等我!”謝天說着,揉了揉她的腦袋。

段楠星沒猶豫連忙點頭。

最後兩個人還在“一小段路程”的終點,就是第一次送他的時候互相告別的地方。

兩天後,還在這個地方相遇。

“你怎麽跑來這裏?”謝天跳下自行車,驚奇地問道。

“奶奶讓我早點去,路上時間長,我就出來了。”段楠星歡快地解釋,“來這等你。”

“等了多久?沒和奶奶說我來接你?”謝天只是心疼她瞎跑。

“沒說!她會笑話我,等你了就猴急。”

謝天聽罷笑,将她的頭發揉地亂飛,“來,上車,正好前面走近路。”

段楠星熟練地跳上車子。一手環住謝天的腰,累的時候側着腦袋靠在他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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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這麽久,坐過那麽長時間她的車,頭一回大着膽子感受這種體驗。謝天也都随着她。颠簸的時候他偶爾一手撫一撫她環在腰上的手,以示安撫。

兩個人都很享受這種靜谧的獨處時光,試着用新的方式對彼此敞開心扉,像是一對戀人那樣。

一路走走停停,段楠星總跳下車去地裏摘玉米棒子。

謝天就等她。

現在樹上的棒子要麽太老,要麽是半月前沒成熟才長熟了的,總之就是主人家不要的。也只有段楠星覺得新奇,要去嘗試摘。

謝天也就沒有阻攔。其實最多主人家看到,看在段楠星那一身行頭上也會原諒她的,城市的孩子才如此,也不奇怪。

掰回來棒子,段楠星還歡快地說一句:“叔,咱快走,被抓住就好了。”

謝天也不拆穿,騎上車子就同她往前騎,兜起一陣涼風。

等到了外公家,懷裏就抱了六七個棒子。舅媽笑話她:“你要早半個月來,咱家多的是,現在吃不了,都打成了糁子,這些我就給你煮了嘗嘗。”

外公還是那樣沉默着,開心了一小會兒就出門打麻将了。

走到院子裏,核桃樹下“啪”的一聲響。段楠星看過去,是樹上的核桃掉落下來。整個核桃樹下地面都是斑駁的黑色。

這時謝天走過去撿起剛才那顆掉落的果實,扒拉了一陣,去掉核桃最外層的青皮,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核桃來,給段楠星看:“見過麽?”

段楠星搖頭,還真沒見過樹上掉下來這般色澤的核桃。

謝天又去拿過半片轉,到一個石頭上,将核桃敲了幾下,有了裂縫,掰去硬殼露出了核桃的果肉。泛着白色的光澤,肉質嫩着。

他又将核桃仁從中間掰開,去掉隔片,沿着掰開的茬口處,慢慢地開始撕了起來。

核桃仁新鮮稚嫩的時候,外面那層薄皮子很容易撕掉。

段楠星目不轉睛盯着看,腦海裏突然閃現出很久之前。

他們第一次相遇,他端過來一碗紅柿子,也是如此将那薄皮一點點撕掉,顯出一個完整的柿子。

此刻的核桃仁也是同樣,被一點點剝掉皮子,露出一個完整的,四分之一塊的核桃仁。

謝天将它遞到段楠星嘴邊:“嘗嘗!”

段楠星直接張嘴,一口吃掉。沒有任何的苦澀味,脆爽甘甜,很有滋味。

再看謝天又一塊塊撕着皮,遞到段楠星嘴邊。直到吃完了四小塊,段楠星說:“我也要試試。”

謝天雙手互相拍了拍,“我沒洗手。”

瞬時段楠星兩眼一黑,都咽到肚子裏去了……

“你故意的吧?”

謝天無辜道:“沒來得及,你不也沒洗?”

段楠星氣哄哄跑去水龍頭洗手。

外公家大概是靠近縣城且靠近公路與鎮子的村子,各方面都要顯得先進一些,接通了自來水,雖然院子裏也是有井的,但總體是比在老屋要先進一些。

說起來,老屋好像一直都沒變過。

但也不完全對。大門上的紅漆斑駁了,房間裏的窗戶也沒那麽透亮了……

洗完手就看謝天拿出一個長杆子,舉着到核桃樹樹上“啪啪”一連打下來十幾個核桃。

舅媽那邊見狀搬來幾個凳子,小鐵錘放到一塊石頭墩子上。幾人就圍坐起來,在院子裏剝核桃。

一會兒劉佳欣就回來了,說是一早去同學家裏一起寫作業。又不一會兒劉佳淼也玩耍回來,帶着一臉幸福的笑容。

幾人都加入到了剝核桃的行列裏,劉佳欣拿起杆子又打下來成片的核桃。段楠星剛開始還扒拉青皮,結果逐漸發現搞了一手黑,就不再動了。

另外那幾人都笑話她,吃核桃哪有不黑手的。段楠星失語,反正她是不扒,愛誰誰。

中途舅媽去了廚房燒飯,劉佳欣也不情願跟過去幫忙。

這邊謝天敲開核桃,段楠星去試着扒核桃仁皮,結果倒也不是完全不行。就是如果這個核桃仁如柿子那樣稀軟的話,早就失去了形狀。

核桃仁被她扒得破爛不堪,根本就失去了完整模樣,但不影響口感。

後來她也不扒了,就專盯着謝天看,他不急不慢,撕着那層皮,得到的總是一個完整漂亮的核桃仁。

當然最後基本都進了段楠星嘴裏。

“叔,你說你家的柿子什麽時候可以吃?”段楠星就突然問。

謝天一愣,接着一揚嘴角,假裝笑話她:“你想吃了?”

段楠星點頭,“我記着你家的柿子,你也這麽剝皮,還能出來個囫囵的柿子。”

去年段楠星還是大一,國慶假期她去平遙古城逛了一遭,後來再沒機會回來鄉下老家。

農村的冬天冷,沒有取暖設施,段楠星也就很不願意回老屋,寒假直接回了那邊的家裏。

奶奶明白這些,也怕凍着孫女。開春開學大二了,老人家就挑時間到學校看望了一下孫女。段楠星帶着老人家随處逛,吃到綠豆糕的時候,引起老人家的贊美。

于是段楠星但凡回老屋,總要帶一些。

後來的謝天随着成長,逐漸明白,像柿子這類鄉下特産的物件,對城市裏的人來說根本就沒什麽新鮮。段楠星肯定不愛吃,就再提起過。

只知道,她愛吃甜點、愛喝可樂。便不會如小時候那樣,拿個柿子當新鮮玩意,獻給城市來的女孩。

那個叫做“春秋”的小餅商家,老板搬去了大城市做生意,便再也沒有。

誰知段楠星這時候會問柿子那玩意,便說道:“快了,再等等,熟透了才好吃。等下周說不定就能吃了。”

段楠星點頭思考了起來,那是不是說下周還得回來一趟才能吃到?倒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到時候再看吧。

從學校回老屋,長途車車程差不多要坐三個多小時,雖然可以忍受,但其實到了老屋也最多待兩個半天就得在周日下午返回,路上的時間同樣占了兩個半天。

挺颠簸累人的,她就不太願意總是往老屋跑。

謝天大概是看出這人心思,用力揉了揉段楠星的腦袋。被段楠星拍掉他的手。

“還會反抗了,嗯?”謝天還笑。

段楠星瞪他。因為旁邊還坐着個劉佳淼小子,被看見還挺尴尬的不是?

劉佳淼總是一臉幸福的微笑,“姐,咱叔耍流氓。”

謝天一聽不樂意了,抓起一塊核桃殼丢到劉佳淼腦袋頂上,唬他:“你小子,都知道流氓是啥了?”

劉佳淼笑得不見了眼,一臉看上去幸福極了的笑容,道:“叔,你真壞,還打我頭。”

段楠星在一邊附和:“咱叔最愛欺負小孩!”

結果謝天一手一個,将倆人摁倒在他懷裏,揉腦袋。

老舅回來看到這一切,嗓門扯開喊道:“你們不學乖,都挨謝天揍了吧?”

謝天這才放開這二人。笑道:“這倆小孩要翻天。”

舅舅笑:“孩子收拾收拾也好,是不是沒聽你叔話?”

午飯是一種奇特吃法的面,叫過水面。從大鍋裏撈出來的手擀面,切得方正,巴掌那麽大,接着過到一個裝滿涼白開的搪瓷盆裏,端上桌。

大家再從盆裏一條條撈到碗裏吃。碗裏的辣油一層,伴着少許醋。很刺激味蕾。

到了晚間吃過晚飯,打麻将的出去找搭子。舅媽說:“村口放電影,端上板凳去看。”

就知道段楠星好奇絕對要湊這個熱鬧,一家人搬上板凳往村子北面的空地上走。

幕布貼着斑駁的一面高牆。牆面“計劃生育人人有責”的紅色标語被擋住了後面三個字。熙熙攘攘趕來的村民,很是熱心又積極的模樣。

等了老半天才放起了片子。《地道戰》。這片子小時候段楠星就看過,挺喜歡看。

但是最終不知道是片子太老,幕布太舊,投放出來看得不太清,沒有音效,只能看字幕;燈光下飛蟲、蚊子齊上,不一會兒段楠星就失去了興趣。

謝天将人連拖帶抱弄回了院子。

院裏核桃樹旁坐着外公一人,抽着旱煙,聽戲曲。很是享受。

段楠星站在院內二道門外,看醉了。夜色濃重,院裏的燈昏暗,照出一隅明亮。老人瘦弱地蜷縮在小凳子裏,變成了一個小孩身板。

旱煙和戲曲是這片地方的印記,總讓人懂得的更多。或許很多年後十分難以磨滅,印在心頭一般。

被謝天推搡過去坐在老人身邊,緊接着身後一串人也都擡着小板凳都回來了。

據說放映機燒掉了,電影聽了才回來的。

于是一家人又圍坐起來,吃了一陣子核桃。彌留的蟬鳴聲,在漆黑的夜空間纏繞,仔細看天空的星星清晰可辨。

外公的旱煙抽了一鍋又一鍋。

段楠星覺着清冷,挨着劉佳欣,倆人疊着當下流行的紙星星玩。謝天最後也跟着學起來,三個人挨着坐,段楠星在中間。

最終也感覺不到冷,直到天黑透,周圍安靜到只有沙沙的風聲,段楠星揉了揉眼很随意地靠在謝天的肩頭。

謝雖沒躲開也是緊張了一下。畢竟這麽多人看着,心裏不抗拒,但确實不安。

結果所有人似乎也都累了,外公說:“都回去睡,星星睡着了。”

人走完,院子空了,漫天的星河閃爍。

這一夜段楠星就歇在來外公家,和劉佳淼、舅媽住在一屋。謝天最終也沒走,與舅舅、劉佳淼住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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