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重見天日
重見天日
“楠星,明天我生日,開學前一天,一起上‘強哥’?”
段楠星在宿舍裏接電話,電話那頭是孫雨霏。
“強哥大餐”是個路邊攤形式的餐館。因為正好是三人各家學校都接近等距離的位置,主要是味道還不錯。大學以來,三個人琢磨出來這麽個地兒,時常還能聚聚。
段楠星也不咋嫌棄,感覺費用大家都能接受,吃完AA都挺好的,不心疼,也不用擔心那倆業餘兼職打工人的經濟條件。
反正就是挺好,于是段楠星無異議,說:“我咋第一次聽說明天是你生日呢?”
“別糾結這種細節,不來就上你們宿舍樓下……”
段楠星連忙答應。
第二天,等段楠星到的時候,館子裏其中一張桌子上,坐着孫雨霏一人。
這種天氣尚不适合坐在店外帳篷下整活兒,坐在店裏,整個感覺就又不太對味。
站在店外看進去,孫雨霏獨自一人,開了瓶啤酒,倒在一個比小盅大一點的杯子裏,舉起來正抿了一口。
仿佛在享受一種時光。段楠星不忍心打擾,站着沒動。
孫雨霏一直以來都是很消瘦的形象,此刻,身上褪去了棉衣,只穿着一件黑色高領毛衣。這麽看過去,突然感覺這人有那麽一股子遠離塵世的味道。
很安靜恬然,與世無争似的。
就見他緩緩咂摸着味,緩緩放下杯子,才朝外看見了站在店外的人,于是招手。
孫雨霏突然朝段楠星露出一個很誇張的微笑,仿佛瞬間挂上另外一個人臉似的那般割裂,很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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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剛才還恬淡的臉上突然地濃烈笑容,直眯起了眼睛。也不知這人是如何做到如此。反正和剛才判若兩人,那種仙風道骨般的氣息瞬間褪去,那點的超脫蕩然無存。
段楠星撇着嘴走進去。“怎麽就你一個人?”說着放下手裏一塊小蛋糕。
“呵,你還來真格的!”孫雨霏看着那塊藍色叮當貓腦袋形狀的蛋糕,露出不可名狀的笑。
段楠星片刻間恍然,肯定是被騙了!
“怎麽,這是想借酒消愁,拿生日當幌子?”
“來來來,先坐,坐下!”
段楠星看他那副嬉笑的模樣,了然。
“任偉裹腳呢?咋地還沒到!”段楠星調侃一句。
“不管他,咱先坐。”說罷,孫雨霏也問老板要了一個小盅似的杯子,給段楠星也添上一啤酒,“可能一會兒就到了。”
段楠星點頭:“來,喝!”
看那盅一樣大的口杯,還不夠解渴的,就端起來幹了。
孫雨霏看得直皺眉。只好端起自己那杯也喝下。
事實上段楠星可能裝大尾巴狼,喝下這一杯就有些後悔。這玩意兒它根本好喝不了,看上去是液體罷了。
還與謝天約好,這周末一起吃肉、喝一點……
那就吃肉吧。段楠星試着問:“咱要不先上份肉吃着?”
孫雨霏點頭招手叫了老板道:“老板,剛才點的菜都上,先上肉。”
段楠星笑:“你這是點了多少啊,還肉啊,菜啊的……”
“不多!”孫雨霏又帶上他一貫的恬淡的微笑。
說話間,一盤焖牛肉上桌,接着,什麽羊肉串,爆辣蝦等等的都上桌了,段楠星連忙抓起一只蝦往嘴裏送。
就聽見店裏進來人,可不就是任偉的身影。
“喲,這都吃上啦?都不等我,不夠仗義啊!”
“你這是掐指算過踩點過來的?我們都還一口沒動。”孫雨霏道。
看見桌上的小蛋糕,任偉笑了,“這還真過生日呢?誰呀?楠星?”說罷看向段楠星。
段楠星鄙視道:“得了,別裝了,你倆自導自演上瘾怎麽的?”
任偉冤枉!看着孫雨霏,說:“你這演的是什麽鴻門宴大戲?連我都算計了。”
“我算計你個錘子,有什麽值得我算計!”孫雨霏将一杯酒遞過去,“來,我們等你這麽久,自己看着辦!”
任偉“咣咣”喝了三杯。對着段楠星道:“你知道麽,這孫子說他今天生日,出來聚,我還真信了。”
段楠星笑。
任偉接着說:“可這久的友誼下,我居然不知道她生日是今天!你知道麽,我們鄉下人不過生日。沒事喝喝酒常有。我就當他是約人喝酒,沒揭穿他。你,”他指着蛋糕,“上當了吧?”
段楠星點頭,“不是你們鄉下人不過生日,我們城裏人也有不過生日的,比如我。”
“哎,這不正好麽,咱一起過個生日。”孫雨霏及時插話。
琢磨了一刻,三人齊齊點頭。
“可你為什麽找這麽個借口?”任偉問孫雨霏。
孫雨霏先是一笑,才說:“我們班裏一個男同學說他過生日要聚餐,我就找了個借口說自己要和朋友去過生日,拒絕了。”
這兩人聽罷一起笑,任偉端起酒杯:“來來來,生日快樂,生日快樂,祝咱們生日快樂!”
後面都喝了不少,吃了不少。
任偉一直不停的胡言亂語,段楠星也喝了些,頭腦發脹,只有孫雨霏整個人看上去表面正常。他說:“哎!喝多了都去睡大街啊,老子要獨自清醒,回宿舍睡覺。”
“你這話很有針對性啊,合着我一個人睡大街呗?”任偉表示異議,“人家楠星沒喝多少。”
“喲!這都被你聽出來啦?”孫雨霏還豎着大拇指。
“瞧你那要絕交的損樣,難怪這麽久都交不到女朋友。”任偉這“刀”插得挺狠。
“……”孫雨霏果然有些吃癟,張嘴結舌半晌才說:“那是我看不上他們……”
也不知這“他們”都是誰。
“嗯……”任偉倒是沒反對。當年在中學校園裏倒也是确實如此,唯獨……
看上了個段楠星,結果到現在都沒有了下文。
于是任偉接着說:“哎!你說你唯獨喜歡了咱們楠星,怎麽慫成了這樣?”
到這,段楠星頓時一個激靈,盯着他。
那一副“我醉了你能奈我何!”的欠兒樣,段楠星就很無語。指着鼻子道:“偉哥!你當年怕雨霏收拾你,裝得還挺孫子,這會兒可是出息了!”
任偉一臉猥瑣地堆笑,沖着段楠星:“酒壯慫人膽,今兒我就是出息了怎麽地!到現在我都覺得你倆挺合适……”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段楠星認輸,對着孫雨霏:“霏哥!你倒是一本正經,偉哥可願意給你出頭打抱不平的,你就說你喜歡我什麽?我改!”
有些事過去的年份多了,好像就沉澱成了果酒底的渣子,搖起來精彩紛呈,但味道已不是那個味道。
而被孫雨霏喜歡這件事,這麽久過去就成了此刻酒後的談資,直面比拿腔拿調要精彩。段楠星也就直說了。并不覺得局促不安,哪怕孫雨霏此刻承認。
“是!”
結果孫雨霏一本正經就應承了。毫無表情的面部,還挺唬人!連那一點酒氣帶來的溫色都像變戲法一樣消失。
另外兩個就頓時尴尬住了。
任偉原本也覺得這事兒能“倒”出來就是沒拿它當事;孫雨霏也是的,他只要打個哈哈,随便敷衍一句過去,就了結了。
這段往事就完成了它所有的使命,從此大家依然是相安無事的“哥們”。段楠星原本“哥長哥短”地都鋪墊好了結局,這下好了!
過不去了?
孫雨霏沉默了半晌又才緩緩說:“謝我偉哥這麽長久以來的捧場,對我的維護,氣氛都到這了,咱就再添兩句。”
接着獨自又喝了一盅,“咱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自知配不上,就從來沒吭過聲,必須得感謝偉哥,能讓這份情感重見天日。但是你們放心,我孫雨霏那時候沉默,此刻依然選擇沉默,沒那麽不識好歹。”
段楠星看着這個往日都自信的人,陡然表現出有些卑微的情緒,便突然如鲠在喉。
腦海裏仿佛頓時從一個縫隙裏窺到一點謝天的影子。
想起那次在電話裏,他唯一一句像是表白的話語。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麽?那時候你還小,梳着兩個羊角辮子,站在我們家門口,我緊張得沒敢出屋門。最後忍不住想和你說話的沖動跑了出去……那時起直到今天,我每天都在想你,和你今天想我一樣嗎?”
這麽久以來,也就只聽到過這句很心動的話,再無其他。他沒說過諸如“喜歡”或“愛你”這樣的詞語,更沒聽到他提到将來。
有一晚在酒店房間,燈關了說過“畢業嫁給他”的話,等了會兒沒有回音,便知道他為難。
在感情中,男生本來就責任大,謹慎一些也不是沒有道理。她的失落也就默默隐藏。
迷糊間聽見他的回答,就睡了過去。便再也沒提到過諸如此類的話題。
但此刻她能感受到孫雨霏立場同時,穿過他,感受到了謝天的立場。
他一向都自持自重,很有分寸,這麽久一件越界的事都沒做過,甚至牽手的事也是自己主動的。
而橫亘在兩個人之間的最大問題,哪裏又是這件。将來的事容不得細想,是他們加在一起都無能為力的問題吧……
謝天是媽媽劉彩榮親舅舅的兒子,他們之間這層薄薄的若隐若現的關系,才是真正的阻撓。也許法律上沒有反對,可現實容不得細想。
突然的失落讓段楠星心情蒙上霧般,看不真切。
任偉:“喂,你不會生氣了吧?”
段楠星低下頭不再看向孫雨霏。
所以門當戶對重要麽?她并沒有驕傲到看不起這些鄉下孩子,但聽不得他們說“配不上”這樣的話。
喜歡就是喜歡,和配不配沒有關系!如果有一天謝天這樣說,她大概會心碎難受到死。
她擡起頭,擠出一個笑容,“你們很好,別說配不配的話,咱今天還能坐在一起都是緣分,希望友誼長存!”
幾個人又多喝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