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莺飛草長
莺飛草長
謝天是在回到廠裏宿舍換褲子的時候,發現一張陌生的銀行卡。
是一張農信社的銀行卡。從褲兜裏掉落到地面上。撿起來左右看了看,略作思考,穿着拖鞋就沖到門衛大爺那裏。
拿起電話撥了出去:“小富婆!這麽快就兌現承諾養我這個窮光蛋?”
雖然是玩笑話,但也有些自嘲的意思。可人家段楠星并無惡意。所以又覺得自己小氣,但話說出去也不能收回,內心有些後悔。
這邊段楠星,原本也是十分糾結。總是拿錢“甩出去”安撫人心的做法,确實是有些市儈氣息了,可她也确實沒什麽壞心思,一片冰心而已。
小心翼翼說道:“叔,我其實也沒掙錢,平時攢了些零花錢,也不多,想着你拿它掙‘老婆本’,就算我是給自己投資……”
這話說得沒毛病,有頭有尾的,無形中還給了謝天動力不說,确實令人無法反駁。
謝天只好承了這份情,調侃道:“你這有可能也是肉包子打狗……”
把段楠星成功逗笑:“我樂意!”說罷咯咯笑。
挂了電話,這樣的天,謝天感覺到穿拖鞋的腳冷,打了個冷戰,跑回宿舍,手裏還緊緊握着銀行卡。
打開錢夾,将大頭貼照片往最裏層塞去。
錢夾裏的照片位,是上次拍得大頭貼,他們倆站位板正,像極了結婚照的站位,沒有多餘的動作,目不斜視看着鏡頭。
段楠星不笑,反而顯得很酷,而他則笑,雖然不明顯,但顯然他是那個不值錢的,怎麽都是倒貼的感覺。
不過沒所謂,他确實是。
當初是自己一意孤行、死纏爛打走到人家視野裏、生活裏,将一切經營到了現在,很滿意,又時常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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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近也時常聽到那句“等到老去那一天,你是否還在我身邊……”深刻體會到一種深深的對不确定未來的恐懼。
都說喜歡一個人,是為是給自己找了一個軟肋,很輕易就會變得脆弱。果然如此!
接下來,謝天的日子就是匆忙的每一天,一周後向廠裏交了辭職報告,離開了工作了十來年的廠子。
新的崗位,又是自己的工程項目。等所有施工人員到位,又一周後,集體進入施工現場真正開始施工作業。
他的新事業就這樣起步!
剛開始接觸這一行,每一天都是慌亂匆忙的一天。學習,親自下現場看施工進程,甚至自己動手去砌磚,和灰,半個月後才感覺自己成功摸到了這個行業的門檻。
剛剛了提交了貸款資料,但已經資金短缺了。手裏拿着段楠星那張銀行卡,來回撥弄着,犯難。
這錢,他堅決不能動。并不是自尊心作怪,只是因為動了這筆錢,感情裏就将摻雜進髒污,無形中就是利用了她的優勢。承認了自己的卑微。
所以一切還沒有那麽糟,暗自下決心,不到萬不得已,不用這筆錢!
于是他把卡又深深裝進錢夾裏層,眼裏瞟過照片。給父親打了個電話。
兩天後拿到父親借來的五萬塊錢。結果還是從段楠星母親那裏借的。
謝天苦澀地笑。卻是義無反顧地接受了這筆錢。
又一個月後拿到了貸款的款項,也就八萬多。接着一個月後,第一筆工程款也拿到了手,給工人們發完工資,留了一些下一個标段有了周轉資金。
謝天心中升起一絲成功前的喜悅。仿佛之前承受一切的一切壓力與付出才看到了一絲成果。
此時段楠星已經放暑假,他去段楠星的老屋,看了看那個日思夜想的人一趟。小妮子頭發長了一些,人似乎又更瘦更白皙了。
習慣性揉她腦袋,看她的狀态也好,夠包容了。沒什麽小心思。但其實人太過懂事也很令人煩惱。
謝天感覺心裏一陣陣苦澀,但确實又沒什麽時間去計較。依依不舍分別,又心疼她又自責。
現下忙碌,根本沒有工作日和周末這樣的概念,一有時間,兩人也就電話聊兩句。
小妮子說她暑假會去杭州看西湖。再回家看看父母,返回學校。
謝天又有千言萬語,卻全部憋在心裏。
世間的事就是這般矛盾。原本這樣不顧一切地努力奮鬥,就是想同心愛的人長久地在一起。可如今忙到幾乎沒有時間去陪伴。
送她到了火車站,才說:揉了揉她的腦袋,說:“現在還不能陪你,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追上你的腳步……希望你快樂,我,會努力追趕上的。你……照顧好自己,記得來電話報平安。”
謝天也是最近也才用上手機這個物件。
此時手機這東西并沒有完全流行開,還只是接打電話方便。
段楠星從來沒有在被忽視這件事上産生過什麽怨氣,很理解謝天現在的處境。主要是真的不太擔心他現在能分心搞什麽“意外”,所以很誠心道:“你放心,我每天都想着你,都給你打電話。”
謝天笑她:“好的,小色鬼!”
段楠星:“就色你,怎麽地!”
謝天承認:“好!”
就這樣,這個暑假段楠星獨自游玩了杭州十來天,回家待了十來天,回老屋陪兩位老人待了十來天,返回了學校。
大三的生活就此開始。
這個階段。謝天剛結束了果汁廠的工程,工程款尚在結算中。因為工作質量優秀,被老板賞識介紹了另外一家建設小區項目。
宣傳的縣上頭一家居住小區。雖然當下來看不算什麽大項目,但對謝天而言,卻是完全跨入這個行業的标志。
如今剛簽完施工合同。
這之間他又有了一些閑時間。先連忙去縣上紅火的服裝店裏,買了一套看着比較時尚的休閑服裝。自從自己單幹以來,就确實不怎麽愛穿以前的正裝。
純白T恤,牛仔褲,一雙休閑運動鞋。等試穿好,又發現整天戴着安全帽的緣故,頭發已過于厚重,很長時間沒有理過發。
到了理發店,跟店員說:“寸發。”
結果店員比劃了半天,說:“你這一身不适合寸頭,我給你理個陽光帥氣的。”
謝天一聽,原本要拒絕的話收了回來,思考一番又笑着點了點頭。
理發師将頭發撩撥的淩亂不堪,遮住了眼,于是他閉上眼,大拇指摩挲着掌心關節處粗粝的繭子,一下又一下。
鏡子裏的人自己也都快不認識了,這麽久的時間,都吃住在工程施工的項目上,平日裏都風吹雨淋,每一步都與工人一起實操、施工,學了不少,人也憔悴了不少的感覺。
理完發走出店門,手機鈴聲響起。
一看是“小星”,謝天突然一陣松快,不自覺嘴角上揚,連忙接了起來。
“叔,等國慶節,回去看你!”一開口段楠星用篤定的口吻詢問。
謝天笑意更濃,道:“不行!”
段楠星霎時有些洩氣,試圖詢問:“為啥呢?”
其實國慶假期還有一個多禮拜,她都已經打算了一番,着急打了個電話。
打算好了,就算會看見一個“猿人泰山”版的小表叔,也是要見的。但又被拒絕,就有些不樂意。忍着性子不發作。
然而謝天則回:“因為我等不到那個時候去,現在就想去見你。”
霎時段楠星的心情從谷底竄上了雲霄,跟坐過山車似的。“真的麽?你會來?”
謝天很篤定:“确實!你等我!”
挂掉電話段楠星整個人都換了一副模樣似的,自己又沒有意識到。就連迎面走過來的張輝經過身邊跟她打招呼也才清醒過來。
“楠星,你看上去心情很好!”
段楠星沉浸在窯見人的喜悅中,卻不知這人是如何看得出?也不想在這個人面前承認自己就是高興,不想與之分享。
于是收斂起心情道:“你從哪裏看出我心情好?”
張輝看她收斂去了之前的表情,面部瞬時換上嚴肅,有些瑟縮,但也沒打算退縮。“別不承認,是不是假期去哪裏玩?”
段楠星原本就心虛,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看向張輝:“嗯,回老家看望爺爺奶奶。”
謝天追問:“在哪?我也打算出去游玩,還沒選好地方……”
話沒說完被段楠星打斷:“我回鄉下,那裏不好玩!”
大三的學生都是成雙入對的同學,張輝因為人長得高大帥氣,還是校籃球隊的,不乏追求者。似乎每次見他,身邊都跟着不重樣的女生。
分不清哪個才是他女友,段楠星每次看見他都繞着走。今天面對面相撞,也算是自己失誤,
只想趕緊說罷離開,并不想聽見他說出什麽“一起”之類的話來。
張輝則頓時失落至極,原本要說的話被堵在胸口,又突然間很是不甘。
“楠星,我們能好好說兩句話麽?雖然還有時間,但可能留給我的時間不多,我也不會吃了你。”
私底下都傳幼師班的段楠星有個有錢的老爸,認識很多富家子弟,男朋友都是百裏挑一的貴公子!但誰也沒見過。
段楠星做事低調,從沒見她跟什麽富家公子似的人物出入,唯獨很早以前看見過一位着裝正統長相略微出衆的男人。
聽段楠星叫他“叔”還是什麽的,應該是個長輩,雖然年紀相仿,怎麽都跟富人不搭邊。
校園裏很多愛慕段楠星的男生都猜測她的那位富家公子哥似的男友,就紛紛表示出不屑,任偉段楠星這樣愛慕虛榮的女子還是得遠離。
所以其實段楠星确實很少被追求,唯獨張輝表現的不一樣。
張輝其實也已經自我放棄,沒打算再進一步,但又一時被激起勝負欲,有些不甘心。
誰知段楠星聽罷他的話,也不知是被哪句話打動,似乎又起了猶豫,表現出了退讓。“那你說!”
這一下張輝又噎得張不開口,說?說啥,他也不知道!整個人懵住,緩了緩才說:“那個,你又給我整蒙了,咱要不去點一杯喝的,坐會兒?”
段楠星忍住沒有搖頭,答應了下來。
兩個人去了校外的一家休閑飲品店,段楠星點了橙汁,張輝也就随便跟着點了橙汁。
他其實真沒想好要說什麽,還納悶段楠星怎麽改了性子。被拒絕慣了,這還真不适應。
等坐下來,段楠星唇角抵着吸管看他。那一副“我就看看你要說啥”的表情,氣場太足!張輝被迫幾乎想跪下求這“大姐”。
我錯了,我真錯了!
最後張輝還是幹咳一聲,調整了聲線,才說:“我其實就是想請你喝杯橙汁!”說罷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