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暴君
暴君
宋舒魚往後縮了縮,覺得他又要殺人了。
裴恕轉過身,長手一揮,利劍落入他手中,冷哼一聲就出營帳了。
“有毛病。”宋舒魚滾下了他的塌。
她打了個充實的呵欠,睡得真飽,原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是這樣的,雖然名聲上不太好,但感覺還可以呀!
難怪大家長大後都愛爬塌,她也爬了裴恕的塌。
宋舒魚掀開帳簾走了出去,陽光灼灼刺着她的眼,她伸手遮了遮,泠泠的日光照着她通透的臉頰。
以前覺得生活爾爾,唯有吃讓人活着,現在覺得好像又多了一樣,能睡飽也足以叫人活下去。
路過練兵場的時候看見了那抹銀色的身影,稍稍駐足,看看他與那天光融作一體,人人都說裴恕弑殺,其實他也沒有那麽吓人。
思忖間,白光一閃,一個人頭飛了出去,在天空劃出一道血光,然後滾到了離她二十米的地方。
宋舒魚:“!!!”馬勒戈壁,殺人魔頭。
她直愣愣的倒了,倒下前一秒眼睛看到了那修羅。
她倒下的那一刻,裴恕已經飛至她身側,伸手接住了她的小身軀,很小軟軟的,一點兒也不禁吓。
他抱着她,練兵場上的士兵瞪大了眼,眼睛瞎掉了,有幾個士兵揉了揉眼,下巴都要驚掉了。
裴恕抱着宋舒魚,表情嚴肅,絲毫沒有任何的不正常的男女情意,跟抱着一只貓一條狗無差。
他目光冷遂,看着陽光下黑壓壓的一片人,聲音幹冷而帶着不可抗拒的威嚴:“齊王的人日落之前出營,日落以後,齊王府的人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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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北軍裏竟然有齊王的人,誰不知道齊王和将軍是死對頭,明面上的親兄弟,實際上暗潮洶湧,他們聽說将軍小時候差點死在齊王手裏。
鎮北軍的人都是将軍親選的,怎麽會有齊王的人。
士兵們竊竊私語。
“咱營裏有齊王的人?”
“有吧,這種三足鼎立的局面,營裏肯定會有齊王和聖上的人。”
“哼,什麽三足鼎立,聖上這江山可是咱們鎮北軍打下來的,明明就是我們将軍一家獨大。”
……
你一言我一語,鎮北軍裏誰會忌憚聖上?
他們出生入死的時候,将軍在沖鋒陷陣,聖上在酒池肉林,結果江山剛定,将軍的娘親被害死了。
幾年來,東征西伐,四處飄搖,多少次虎口脫險,将軍的爵位得了晉升卻還是落得齊王品階之下。
那齊王論才謀不如将軍,論實戰力更不如将軍。
聖上偏心,他們可不買賬,百姓也不買賬,要是将軍有異心,鎮北軍誓死追随。
現如今,将軍有意誅殺齊王的人,他們豈不快哉,倒是要看看誰是這不要臉的臭狗比,吃着将軍的飯,辦着齊王的事。
“還真別說,前兩天我看到張鐵四在将軍營外鬼鬼祟祟的,那厮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另一個人道:“我看到李王巴跟張鐵四一起去拉了兩個時辰的屎,你想想,就是鬧肚子也搞不了兩個時辰,他倆鐵定都是齊王的人,行蹤可疑。”
七嘴八舌議論着。
“就算冤枉了也不打緊,兩個時辰肯定有什麽隐情,說不定張鐵四管不住自己底下二兩肉,去紅怡院找了姑娘,上個月三營的朱大昌不是去紅怡院找姑娘,結果被咬掉了一只耳朵,正好那日被将軍撞到,将軍最讨厭士兵找姑娘,張鐵四要不是齊王的奸細就是帶着李王巴去找姑娘了。”說話這人想起來洗澡的時候看過張鐵四那玩意,真不是一般的人,鐵定是欲望過剩。
“你說那被罰了六十軍仗的朱大昌?我說呢!原來觸到了将軍的雷點,張鐵四這回是真完了。”
“你看那張鐵四還在練刀,死到臨頭還得意洋洋。。”
……
張鐵四揮着長刀,有力的手臂超前揮舞,動作淩厲有勁,目光看着李王巴,後者握着長刀,東倒西歪,拎都拎不動的小弱雞,複而想起前幾日逗了逗他,結果李王巴嘤嘤紅了鼻子。
張鐵四燥熱的緊,刀一甩,落在了李王巴身前:“晚上有空?”
李王巴眉目清秀,被那刀吓退了一步:“今晚有事。”
張鐵四撇了撇嘴:“那你什麽時候有空?”
李王巴紅了耳根:“不知道。”
“娘們兮兮。”
說完張鐵四就掄起了自己的大刀,李王巴看着他健碩的身材,腦子嗡嗡作響。
李王巴喚住他:“張鐵四。”
“幹哈?”
“将軍這幾日會嚴查齊王的人,你人緣不……不太好,做事低調,不要再惹惱其他人,這個關頭望你保重。”
張鐵四對上了李王巴那雙平靜的眸子,點了點頭。
-
宋舒魚醒來已是晚上,她躺在自己的床上,薛景筠也在,他在調一味藥材,屋裏滿是草藥味。
她只記得一個頭掉在了她面前,然後好像看到了裴恕飛過來,後面就忘了。
所以,她又被吓暈了?
宋舒魚心想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為什麽昨天一天她要經歷人生那麽多悲慘的事,先是被逼着殺人吓暈了,後來吃了雞腿被吓困了,早上起來一個人頭掉在她面前又給吓暈了…
薛景筠回過頭:“醒了?”
宋舒魚點頭,嗫嚅:“我……我是不是又被吓暈了?”
薛景筠心疼的看着她,眼底有些愛憐,他端着碗藥湯到她面前:“是啊,昨兒去将軍帳裏,以為你出了什麽事,還好只是受了驚,其他無礙,這藥湯裏我加了些安神的藥草,你趁熱喝了。”
宋舒魚接過藥湯,那股苦味已經沖入鼻息,細細如柳葉的眉皺着,不願意喝。
“藥苦利病。”
宋舒魚端着藥湯,眼睛一閉,褐色的湯一飲而盡,剛剛沒入喉嚨一張小臉全皺在一起,五官擰在一起,模樣甚是可愛。
薛景筠給她剝了塊糖糕,宋舒魚塞進嘴裏,甜味蓋過了苦味,眉心也展開了。
“謝謝景筠哥哥。”她聲音比糖糕還甜。
“明天我去城裏采購些藥材,魚兒想一起去嗎?”
“好呀。”
營裏的藥材只夠普通病情,裴恕把她送回來的時候,他又細細診了一遍,她的病情很特殊,連着吓暈好幾次,這不是普通的吓暈,是神經受到了創傷,具體的原因他還不确定。
薛景筠後悔沒有多跟着師傅研習醫術,學了個半成就出師,師傅又是個閑雲野鶴的性子,不知道去哪游歷,貿貿然也聯系不上,只飛鴿給了觀裏的小師弟,望師傅早日回信。
今夜,宋舒魚又失眠了。
又和往日無數個日日夜夜一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和衣坐起來,掀開帳簾走了出去,秋末冬初,寒氣逼人,她裹緊了身上的大衣,望着遼遠的天際。
深藍的天幕下,群山映着黑色的影子,白色的帳篷外亮着橘黃的火把,将夜晚點亮,在這些帳篷裏最亮的就是主營,暖色的光與霧藍的夜,鮮明的對比。
宋舒魚嘴裏輕輕喚了一聲“裴恕哥哥”,唇角不自主的輕勾,裴恕不殺她因為她喚了他一聲,這世間的人逃不過的便是俗,誰會不喜歡可愛單純的小孩,可是她要自保,喚一聲“哥哥”救她一條命。
-
兩年前,宋舒魚餓得不行,她感覺自己快死了,趁着包子販賣包子之際偷了兩個白面饅頭,她一邊跑一邊把饅頭塞進嘴裏。
跑的太快,胃裏接受不了,她胃疼的很,可是不想挨餓,只能拼命往前跑。
身後攤販拿着棍子追着她。
她邊跑邊回頭,那攤販離她越來越近。
宋舒魚跑着跑着就被一棍子打倒在地上,攤販惡狠狠的搶過了她手裏沾了灰的包子。
用非常嫌惡的眼神瞪着她:“小雜碎,你找死。”
宋舒魚抱着自己,棍棒打在了她身上,她疼的四處打滾,結果換來了滿身傷痕。
攤販走後,她縮在角落,感覺渾身骨頭都碎了,眼淚和血混在一起。
一個穿得破爛的小乞丐蹲在她面前,遞給她一個窩窩頭:“吃吧。”
宋舒魚疼的張不開嘴,那小乞丐用手掰開窩窩頭一點一點的喂進她嘴裏。
“傻不傻你,哪能偷東西,也不想想小孩子怎麽可能跑得過大人,而且,你偷的那個人身強體壯,你看看你骨瘦如柴,簡直蠢死了。”
他一邊把窩窩頭塞進她嘴裏一邊叨叨她。
宋舒魚哭了,一邊啃窩窩頭,一邊嚎啕大哭,吓壞了小乞丐。
“哎呀,你別哭,還想吃什麽,我給你去找。”
“疼,好疼,嗚嗚嗚。”
小乞丐背着她,把她背到了一個醫館,奶奶的聲音叫道:“玄離叔叔,救命。”
玄離大夫走出來,看見了小乞丐:“怎麽又是你?”
小乞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抱着大夫的腿:“玄離叔叔,我朋友她受了很重的傷,你救救她吧,她好疼,嗚嗚嗚~”
小乞丐掐了掐宋舒魚,很小聲的說:“喂,快叫玄離叔叔,甜一點。”
宋舒魚一邊哭一邊用哭腔叫了聲:“玄離叔叔”
那天,宋舒魚吃飽了,還免費上了藥,那是她這些日子來吃的第一頓飽飯。
小乞丐對她說:“沒有人會拒絕一個漂亮的小孩子,你要吃包子你就叫攤販叔叔,順帶捂着肚子,如果可以擠出兩滴眼淚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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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舒魚收回了視線,她又想起了他,那個給她包子的小乞丐,眼睛濕潤,她和他一起要過一陣子飯,很多生存之道都是他教的,可是後來他們走散了。
也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
不知不覺她已經走到了主營帳的外頭,反應過來的時候,宋舒魚真想剁了自己腿,裏頭是她能惹得起的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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