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暴君

暴君

宋舒魚剛說完,裴恕臉色陰沉得不像話,他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宋舒魚。

稚嫩的臉,墨綠的瞳。

巨大的壓迫感讓宋舒魚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小步,裴恕伸手握着她的後腦勺,一切都是那麽的突然。

指尖穿過她細軟的發絲,宋舒魚聞見裴恕身上令人心安的沉香味,可是明明他的動作是讓人恐懼的。

他總給人一種矛盾的感覺,一面令宋舒魚心安,一面令她恐懼。

“自以為是。”

裴恕的眸子望進了那雙墨綠色的瞳孔裏,玻璃般的眼睛,散發着點點星光,即使他不想承認也得承認,宋舒魚的美是與其他的美大不相同的,一朵花美因為它的色豔,一座山美因為它的植被,宋舒魚的美不是因為她的眼睛好看亦不是嘴巴好看,是一種如蠱一般的靈氣,讓人不自主的多看她兩眼。

宋舒魚被他的話吓到了,她的巧舌如簧不過是這亂世裏生存的武器,如今卻被裴恕四個字拆穿,她并不知道怎麽和裴恕相處,一點也不知道。

她怕他一不高興就殺了她,怕他用劍插進她的手掌,怕他用針穿進她的嘴裏,她只是怕疼,只是想活。

她委曲求全叫他“裴恕哥哥”,她強顏歡笑努力的阿谀奉承,結果他根本不買賬,在宋舒魚短短三年的記憶裏,她沒有別的法子了。

裴恕看得到她眼中黯淡下去的光,慌亂的無所适從的眼神,就像一只小獸,此刻才覺得幾分真實。

“宋舒魚,你想活,是嗎?”他叫了她的名字。

她在他的掌中,乖巧點頭。

“每個人都有活着的價值,我不喜歡養廢人。”裴恕低頭,凝視着這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他第一次這樣嚴肅的同她說話,第一次同她講“活着”這兩個字,先前不過都是鬧劇,現今才是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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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氣氛讓宋舒魚也不敢放肆,她擡起頭,鄭重且認真的說:“是您一個月前救了我,您想我做什麽都可以,我不也不願意在這軍營白吃白喝。”

裴恕唇角微翹,他其實倒也不介意養一個人,他養得起,只是不喜歡油腔滑調的小孩而已。

“我帳裏缺個心思細密的丫鬟。”他道。

宋舒魚皺眉,難道他救她的時候就想讓她當個丫鬟?

“有什麽問題?”裴恕看她那表情不是很樂意。

宋舒魚皺眉:“就丫鬟就行了?”

裴恕從來沒想讓她來做丫鬟,而且裴府從來不缺丫鬟,行軍打仗又不是享樂生活,這幾年營裏也沒招過什麽女眷,那天救她不過因為她的身份,誰知道她記憶全失,一點價值都沒有,殺了還浪費人力拖出去,她這樣的身份留在身邊有朝一日定會派上用場。

“不然呢?”裴恕挑眉,“讓你當祖宗?”

宋舒魚聽他語氣不那麽生氣了,舒了口氣,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情緒已經完全跟着面前這位修羅走了。

“您是祖宗,您才是。”

裴恕瞥了她一眼,眼神說不出的吓人,這祖宗又來了,剛剛還挺好的,怎麽一秒翻臉啊,宋舒魚又低下了頭,不敢說話了。

“少給我油腔滑調,還有下次,舌頭給你拔了。”

宋舒魚捂着嘴,她絕對相信裴恕能幹出這種事來,簡直喪心病狂:“我不敢了。”

裴恕松開了她的後腦勺:“我乏了,你退下吧。”

宋舒魚總算放下心來,抱着衣服想走,走了兩步驚覺不對勁,低頭看到自己打了個赤腳,她的鞋在床邊放着。

所以,是将軍給她脫得鞋?

“還不走?”裴恕看她愣在那。

宋舒魚舔了舔嘴唇,真是要死,她在想自己是赤着腳拎着鞋跑出去,還是坐在塌前把鞋穿上再走。

赤腳走,萬一門口硌到小石子豈不是很疼,坐在塌上穿鞋,又得跟裴修羅多待幾分鐘,以後要待在一起的日子千千萬,先适應一下。

宋舒魚在裴恕的注視下,走到了塌前,彎下腰,撈起褲腳,一只小巧玲珑的腳穿進了布鞋裏,她的動作自然的像是一個主人而不是丫鬟。

裴恕目光灼灼,手間是那小足溫熱的觸感,食指摩挲着拇指,他的手殺過很多人,握過很多兵器,卻是第一次握住那雙柔軟無骨的小腳,比水還柔。

終于那雙白嫩的腳穿進了鞋裏,宋舒魚低着頭招呼也不打就跑了。

-

第二天早晨,太陽還沒出來,她又是一宿沒睡,昨夜從裴恕帳裏出來後,她就沒有再睡着,說來也是奇怪,他那張塌難道有什麽古怪?

她兩年多從來沒睡足一個覺,卻連着兩次在他那張塌上睡得天昏地暗,真是奇了怪了。

醒着也是醒着,起來洗了臉去主營裏當差,侍衛在門口昏昏欲睡,見着宋舒魚,道了聲:“宋姑娘,将軍交代,您今日的差事在桌上。”

宋舒魚???

她以為昨天最多也就是說說的,沒想到裴恕正兒八經的把她的差事都交代完了。

宋舒魚掀開簾子走了進去,屋裏是那股讓人安心的沉香味,四處看了看,沒有看見裴恕的身影,起的真早,他難道也不睡覺的嗎?

可能變态成他那樣的人完全不需要睡覺吧。

宋舒魚打了個呵欠,走到木桌前,看見了桌上的一張紙。

今日任務一:右側有本書,讀完,晚上考試

今日任務二:塌上的毯子髒了,洗掉

紙的右下角還蓋了一個紅色的章,章上蓋着——恕。

宋舒魚往右側一看,一本厚厚的書,讀完?

一天看完?

怕不是他有毛病吧,這麽厚,人幹事?

洗東西還行,看書真是難為她了,她随手翻了翻,裏頭的文字她竟然認得不少,她坐在了裴恕的椅子上,翻開了那本厚厚的書,看了一頁,打了個呵欠,趴在桌上就睡了過去,沉香自燭臺上幽幽散發出來。

宋舒魚一覺就睡到了日上三竿,餓醒的,醒來發現都中午了,想起來今天要跟薛景筠進城,書也沒看完,毯子也沒洗,回頭再弄吧,反正來日方長,不着急這一時。

她擱下書就去找薛景筠了,誰知道裴恕竟然在,見着她,沒多說什麽。

薛景筠看她火急火燎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別跑這麽急,來得及。”

安心的話讓宋舒魚心頭暖暖的,她是真心喜歡薛景筠。

“景筠哥哥,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呀?”宋舒魚小小聲的問。

“你在外頭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就出去。”薛景筠道。

宋舒魚眉開眼笑,對上了一邊裴恕冷酷的眼神,她垂頭喪氣的低下了頭,但是還是難掩馬上要出去的快樂心情。

過了一會,薛景筠出來,已然換了一身白色的錦衣華服,宛然是翩翩公子哥,而他旁邊是穿着黑色衣袍的裴恕,黑色的錦繡勾着他修長的身軀,領口點綴着白色的絨毛,一張白如雪的臉隐在這白色絨毛中,明明白色更加脫塵,此刻黑色卻淩駕于白色之上,有股不在人間的仙氣,可是他那鷹隼般的眸子不是仙人該有的,倒像是妖氣。

第一次見裴恕就是倚在那踏上,渾身都是妖孽氣,這一次更甚。

“他也同我們一起去麽?”宋舒魚看向了裴恕。

後者脾氣不大好,陰陽怪氣:“誰稀罕。”

薛景筠伸手捂了宋舒魚的嘴:“是我求将軍同我們一道去的,此去城裏萬一遇着危險,将軍能保我們平安。”

自家的大佬,能怎麽辦?哄着呗,薛景筠想但凡能哄着的絕不硬剛,硬剛只會兩敗俱傷。

宋舒魚本來想說去城裏能有什麽危險,可是她不敢,她還得盡職盡責的當一個小丫鬟,一張小臉垮了。

不過進城以後,宋舒魚心情就好了,見着沿街叫賣的小吃,她樂不思蜀,好久沒有吃到外面的好吃的了,忍不住咂了咂嘴。

走到一個賣糖糕的小販面前,怎麽也邁不動步子,這個糖糕她想吃很久了,外面裹着桂花,裏頭是白色的米糕,她舔了舔嘴唇。

“小姑娘,要不要來一份?我們家的糖糕可是方圓十裏最好吃的糖糕了。”小販笑眯眯的看着她身邊兩位華服的公子,兩位公子看起來倒是有錢人,就是這小姑娘穿的太寒酸了些,也不知道怎麽扯到了一起。

但看着小姑娘這樣的容貌,便又懂了幾分,有錢人家的子弟取向豐富。

宋舒魚回頭看薛景筠,拉着他的衣袖:“景筠哥哥,能不能…”

她還沒說完,就被裴恕扯了過去。

“魚兒喜歡吃糖糕?”薛景筠聲音溫潤。

宋舒魚點頭,薛景筠準備掏錢,裴恕伸手止住了他的動作。

“走吧。”裴恕淡淡開口。

宋舒魚??她的糖糕!求助的眼神看着薛景筠。

薛景筠怎麽能不知道裴恕的意思,裴恕故意不想買,那他也只能遵命,愛莫能助。

宋舒魚氣呼呼的鼓着臉,手卻被裴恕拽着,如同拽着一只小貓小狗。

賣糖糕的小販在後面叫道:“真的不買一份嗎?小姑娘看起來很想吃呢。”

話音剛落,一根銀針就插在了那份糖糕上,小販吓得趕忙閉了嘴,他看着遠處的三個身影,那根針到底是怎麽射出來的?

如果射歪了,他就斃命了。

有錢人真摳,一份糖糕都舍不得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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