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暴君

暴君

老人家走的很慢,宋舒魚很有耐心,一點兒也不着急。

路上時而有人往梅香閣的方向趕去,急匆匆的身影,宋舒魚與人群背道而馳,走了兩刻鐘左右,離城門并不是很遠,她停下腳步:“老人家,我們休息一下吧,等會還要走很多路。”

老人家也不着急,到手的魚兒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飛走。

宋舒魚看着梅香閣的方向,還記得來時路過的那個糖糕攤,雖然不比梅香糕,可是也是她很愛的甜食,她又想起了那個賣糖糕的小販。

“老人家,你在這裏等等我,我去去就回。”宋舒魚對坐在一邊的老人說道。

那人心道,莫不是這個小丫頭看出了點什麽?

他的僞裝術可是一等一的好,全天下怕是沒有幾個人能識破他的僞裝,怎麽可能被一個小孩子識破?

他擡起頭看向了宋舒魚,方才未曾仔細看過,如今這個角度能瞧見小姑娘墨綠色的眼眸,水汪汪的一雙眼睛叫人無法不落在她臉上,他見過無數人,好的壞的,美的醜的,可卻是第一次見到眼睛如此幹淨澄澈的人,片刻恍神。

宋舒魚捏着衣角:“我馬上就回來,你等我呀。”

聲音甜濡。

他喚住了她:“我跟你一起去吧。”

宋舒魚她以為老人家誤會她要走,信誓旦旦的說:“沒事,您坐着等我,我一定會回來的,說好送您去白楊鎮的,我不會食言的。”

他看着宋舒魚坦蕩的表情,那一刻他是充分相信了她的。

他恍神間,宋舒魚已經跑開了,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個飛身,她就落入了他手中,可是偏偏他沒有,因為她說她會回來。

他不禁扯了扯嘴角,信任于他而言簡直就是個笑話,他竟相信一個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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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接任務,任務完成,他跟這個小姑娘再無瓜葛,信任也好,不信任也罷,都是幾個時辰之後天涯不相見的事。

大概過了一刻鐘,宋舒魚氣喘籲籲的跑過來,渾身都透着一股溫熱的氣,白皙的小臉紅撲撲的,鼻尖因為跑得太快被冷風吹得微紅,她的手上抱着一個紙袋子,臉上挂着笑臉,嘴角的梨渦像極了一灣小水塘,熠熠生輝。

她彎彎眉眼,從紙袋子裏掏出一塊嫩白的糖糕:“老人家,你餓了吧,這個給你,超超超好吃的。”

藕節般的手指掐着一塊白色的糖糕,他擡起頭,看着那一方糖糕,從她手裏接了過來。

宋舒魚自己也吃了一塊,她今天吃了好多梅香糕又吃了好吃好吃的,肚子完全撐着,但是她還是抵不住糖糕的誘惑,她咬着一小口:“快吃呀,很好吃的。”

他把糖糕塞進了嘴裏,很小的一塊,很甜甚至有點齁,粘着牙齒,小孩子愛吃的玩意兒,唇角蕩起一絲笑。

宋舒魚便和他再次往白楊鎮的方向走去,夕陽西下,橙色的陽光照着城郊的枯樹,給樹木鍍上了一層橙紅色的影子,晚風吹過她的臉頰,睫毛輕的顫動,她吸了吸鼻子,大概覺得冷了,縮了縮脖子,但并沒有開口。

他知道再走兩刻,他的任務就完成了,太過輕松了。

簡直是送上門來的,本以為今天難以從裴恕手中搶下這個女孩,結果她自投羅網。

“小姑娘,你等會走夜路回去不害怕嗎?這麽長的路。”他也是閑來無事,同她聊天。

宋舒魚嘟着嘴,看着天邊殘陽:“這有什麽害怕的。”

“你不怕有壞人嗎?”他倒是想看看她怎麽回答。

宋舒魚仰起頭,想起了她之前被人在街上騙去了紅怡院:“有點兒怕吧,可您孩子不是等着救命嗎,萬一您走錯了路,那關乎人命,我要是遇到壞人,憑我這個漂亮聰明的腦袋瓜子肯定能脫身的。”

紅色的淺光映入墨綠的瞳孔,紅與綠之間,天地都黯淡了顏色。

他沉默着沒有說話,一步步領着她往前走。

宋舒魚也沉默着,她倒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太冷了,深秋的傍晚,白天的熱氣消散,只有咄咄逼人的寒氣,凍得她直打哆嗦,手指都是冰冷的。

時而有兩只烏鴉飛過,發出“呱呱”的聲音。

月底栖鴉當葉看,便是如此。

殘陽裹着冷風鑽進了宋舒魚的脖頸,早知道今天在軍營應該多穿兩件衣服出來的,想念營帳裏的狐裘毯子,想裹着狐裘毯子睡覺。

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下意識裏多想躺在那張塌上。

安靜的夜色中,只聽見一聲穿風而過的利刃聲,沙沙之間,宋舒魚被推開了跌坐在地上,墨色的天幕下,黑袍的男人迎風而已,寒風吹着黑袍上的絨毛,一襲長發如瀑,紅色的綢帶随風飛揚。

銀劍在暗夜中閃過一絲寒光,那劍的主人眸子落在她身上,帶着令人聞風喪膽的憤怒,宋舒魚往後縮了縮,她怎麽也沒想到,裴恕會追到這裏,更沒有想到他的劍開了鞘。

可是裴恕怎麽能這麽快的知道她在哪?

“裴,裴……将……軍…”宋舒魚嘴唇打顫,嗫嚅道。

裴恕沒有回她,只留下了一個非常輕蔑的微笑。

她思忖如何道歉讨他歡心之際,裴恕的長劍已經朝老人家刺過去。

宋舒魚心想完了,完了,這個祖宗又要大發雷霆牽扯無辜了。

“裴恕,你別殺他,跟他沒關系,他只是個路過的老人家!”宋舒魚站起來,小跑着朝着裴恕奔來。

老人家直起了腰,透過裴恕看向了他身後的宋舒魚,奮不顧身的跑向了他的方向,心道,真是個傻子。

“裴恕,你不能濫殺無辜,他孩子還等着他送錢去!”宋舒魚語調很快,生怕裴恕因為她而對老人家起了殺心。

老人家往後退了兩步,他看着裴恕:“速度還挺快,希望你下次速度也這麽快。”

裴恕想追,那人已經遁匿在了夜幕之中,空氣中只餘下兩聲烏鴉的“呱呱”。

他的長劍收回了劍鞘。

轉身,宋舒魚跑太快,就撞在了他身上。

她被反彈得跌在了地上,擡起頭,看着他:“你把老人家怎麽了?”

裴恕居高臨下的瞧着她的小身板,今日在梅香閣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她就跑了,果然女人是最信不得的,尤其是她這樣有前車之鑒的人。

“殺了。”裴恕淡淡道。

宋舒魚看了一圈沒看到那個老人家:“你騙人。”

裴恕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手捏着她的下巴:“騙人?”

她才是最會騙人的妖孽。

宋舒魚還未反應過來,他已經伸手把她從地上撈了起來,不是抱,不是背,是撈,手夾着她的腰,使她整個人無法動彈。

這樣的姿勢夾得她要快斷了,而且她又是特別怕疼的一個人。

“疼。”她叫。

裴恕根本不聽她半分言語。

“你放我下來,疼死了。”

“裴恕,求你放我下來。”

“放我下來。”

……

“神經病!”

“有毛病!”

……

“疼……啊……”

她一路叫着,墨藍色的天映着黑袍,一個如鬼魅般的男人與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

深夜到軍營,下屬只見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宋舒魚,還有冷着臉的将軍。

“将軍…”

“滾。”

裴恕一路到主營,才放下宋舒魚,她哭得太兇了,臉上全是淚水,坐在地上,捂着臉繼續哭,肩膀一慫一慫的,看得人心都在打顫。

“起來!”他聲音冰冷。

宋舒魚吓得往後縮了一下,她真的不敢招惹這個裴修羅了,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就是在紅怡院被打死也不要招惹他。

“起不起?”他警告道。

宋舒魚屏了呼吸,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她的腰疼的快炸了,他不知道他的手臂力氣有多大,被夾了一路,腰快斷了。

“宋舒魚,你知道逃跑是什麽下場嗎?”他道。

宋舒魚咬着下唇,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小步。

裴恕走近她,一字一句:“在軍營逃兵被抓到了是殺無赦。”

宋舒魚渾身都在顫抖,她本來沒想過自己被抓回來,本來是逃走的。

“我……我就……就出去買……”她本來想胡編亂造說自己出去買糖糕,可是她不敢在這個時候繼續油腔滑調,她低着頭。

“我錯了。”她聲音顫顫巍巍。

“我不該跑,我是将軍救的,我的命是将軍的,我不該跑,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宋舒魚想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認錯,乖乖的認錯。

“繼續。”

宋舒魚想這套路對了?

可是繼續還能說什麽?

“我真的知道錯了,将軍,好将軍,我再也不敢逃跑了,真的,天地可鑒。”

裴恕轉身走到了案桌前,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戒尺,宋舒魚偷瞄,她前幾天來這裏沒有戒尺啊,哪來的?

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裴恕走到她跟前:“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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