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暴君
暴君
宋舒魚站在他面前,怎麽回?
保險起見,不能作死。
她搖頭:“我的命是将軍救的。”
“你真這麽想?”裴恕從未覺得她真這麽想。
宋舒魚點頭:“嗯,一切聽将軍的安排,我…我都可以。”
她還是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她想離開這裏。
裴恕目光落在她墨綠的眼眸,他站起來:“好,我送你。”
宋舒魚跟在裴恕後面,心裏忐忑極了,裴恕真的會放她出軍營嗎?
會不會找個地方把她就地埋了?
出了營帳,月朗星稀,他擡頭看了眼月亮,薄白的光映着蒼茫的大地,一片寂然只有耳邊冷風呼呼的吹。
他想起了什麽,領着宋舒魚到夥房,伸手拿了個袋子,随便塞了幾個饅頭進去,塞完扔給了宋舒魚,好像怕她會餓死似的。
“我想去跟景筠哥哥道個別,這次離開怕是很久不會見面了。”宋舒魚背着她的幹糧,拉着裴恕的衣袖。
他低頭看到宋舒魚亮晶晶的眼睛:“你跟薛景筠不過幾面之緣,就值得你這般情深了?”
“景筠哥哥救過我的命。”宋舒魚道。
裴恕沒說話,一手把她抱起來一手拉住了帳外的一匹駿馬,宋舒魚穩穩的坐在了馬鞍的前面,她感覺到臀部兩側他有力的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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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裴恕雙腿一用力,馬揚起蹄子朝着遠處奔去,宋舒魚沒有騎過馬,吓得一個不穩緊緊的貼着裴恕堅硬的胸膛。
嘴裏忍不住喊道:“我害怕,我要掉下去了。”
冷風灌進了她的口腔,凍得她直哆嗦。
她微微側身,忍不住伸手拉着他袍子的側邊,整個人往他身上鑽。
裴恕感覺胸口熱燙,宋舒魚鑽進了他的心口,緊緊的貼着他,她的發在冬夜飛舞,有幾絲鑽入了他的脖頸,如有螞蟻爬過。
他伸手把宋舒魚拽出來,她死死的靠着他,聲音顫抖:“冷……冷死了。”
裴恕忽略了她只是穿着單衣,并不能承受冬夜的冷風,伸手扯了衣袍,将外衣脫了下來,裹在了宋舒魚身上,她聞見衣袍上淡淡的沉香味,覺得這一刻無比的熟悉。
昨晚的夢,夢裏裴恕也是這樣騎着馬載着她,眼前是無邊的荒原,夢裏有雄鷹,可是晚上能有什麽雄鷹。
宋舒魚想可能只是一個湊巧的夢罷了。
她擡起頭,看見一只黑色的影子在月光裏一閃而過,如夢裏那樣。
雄鷹在月色裏發出一聲長鳴,響徹了整個夜空。
“是鷹嗎?”宋舒魚問他。
“嗯。”
與夢裏一模一樣的場景,荒原,雄鷹,他與她策馬奔騰,可是宋舒魚卻覺得心很慌,因為前幾日她還做了個夢。
夢裏裴恕受了傷,一把匕首插進了他的胸口,宋舒魚陷入了沉思,努力回想着那晚的夢,不是在軍營,好像是在客棧,裴恕後面有一扇很大的窗,她只能想起這麽多。
馬颠了一下,她幾乎是屁股騰空,然後落下,下意識尖叫了一聲。
又軟又帶着些驚恐,聽得裴恕耳根子微微一燙。
終于到了梅香城,馬停了下來,他把宋舒魚抱下來。
打哪來,回哪去。
宋舒魚抱着她的饅頭,陷入了沉思,那個夢她該不該跟裴恕說?
說了裴恕也不會信,他武功那麽高又是聲名赫赫的大将軍,怎麽可能輕易死掉。
“你要走了嗎?”宋舒魚拉着他的衣袖。
“嗯,保重。”裴恕低頭看到她被凍得通紅的臉,有那麽一刻,他有些動容。
“能不能…把我送到城中的一個廟裏,那裏有我的朋友。”宋舒魚厚臉皮的說。
街上的花燈映着他偉岸的身軀,高聳的鼻梁與薄薄的唇,她想多看一眼這人間絕色。
裴恕抱她上馬,她又一次靠在他胸膛。
“将軍,你真好看。”宋舒魚想反正以後不見了,就大着膽子誇一誇他。
“油腔滑調。”他淺淺笑意。
一刻後,他送她到了那間破廟。
宋舒魚朝他彎下腰:“将軍,謝謝。”
裴恕騎在馬背上,看她呈九十度的姿勢,手勒着缰繩策馬而去。
他心裏說不出來的煩躁,這樣的亂世誰都知道分別即是永別,宋舒魚既然失去了記憶,那便是上天不願她再卷入宮廷的鬥争與爾虞我詐中,利用她,他的仕途會更加順暢,複仇也會更加容易,可他放棄了這樣的機會。
馬行至巷口,他聽到了一聲急促的呼救,那聲音很短,裴恕勒着缰繩,讓馬停下,他細細聽了兩聲,什麽也沒聽見。
冷漠的眸子閃過一絲銳利的寒光,他翻身下馬朝着東邊飛去,又聽見了一聲輕微的哭聲,他這才确定了位置,腳尖踩着屋頂,黑色的身影沒入黑暗,幾秒以後落定在了一間破屋裏。
踹門而入,看見了幾個人和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孩,女孩的嘴裏被塞了一塊破布,臉上眼淚縱橫,衣服盡數被撕毀,露出了不着衣物的身體,身上多處傷痕。
旁邊的男人衣衫褪了一半,那物軟趴趴的搭着。
“幹,給我上。”那人撈了一把褲子,抓着旁邊的棍子就朝裴恕劈來。
其他幾個人也朝着裴恕沖過來。
電石火光間,四個男人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哀嚎遍野。
女孩愣愣看着面前如谪仙般的男人,臉上的淚更加肆意,裴恕走過去,将外衣罩在她身上,他看着她素白的臉,年紀和宋舒魚相仿,旁邊撕壞的衣服是破爛的,應該是和宋舒魚一樣的流浪小乞丐。
那一刻他忽然害怕眼前會是宋舒魚,她雖然油腔滑調小聰明一堆,可在面對比她身強體壯的男人時,她必然是弱勢的,如那日在紅怡院,她渾身是傷。
裴恕怒火中燒,對着地上四個人又是一通毒打。
“別打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求求你了,放了我吧。”
……
長劍出鞘,只一秒,那人□□血液橫流,随後是尖銳的慘叫,有人吓得朝門口爬去,可依舊沒能躲過。
裴恕做完一切回頭把那個吓壞的女孩抱起來,女孩聞見了他身上的沉香,覺得有些安心。
“您能收留我嗎?”女孩聲音很細,帶着一絲懇求。
裴恕加快了步伐,将她送到了街上的醫館。
女孩抓着他的袖子:“求您收留我吧,我什麽都願意做,公子,我什麽都會,求求您了。”
裴恕皺眉,宋舒魚死也想逃,而別人卻拼命想留。
他把她的手掰開:“我不缺丫鬟,抱歉。”
女孩滾落在地上,她跪在地上,拼命的磕頭:“公子,您救救我吧,今天是遇到您我才得救,明天沒有人能救我。”
裴恕從來不是什麽善良之輩,這世間可憐的人太多了,他又不是救世主。
“明天你去梅府找一個叫梅二公子,他或許會給你一份差事。”裴恕道。
安排好這個女孩,他轉身出門,徑直朝着宋舒魚的破廟走去。
就好像她快出事了,可是明明與他無關。
他想起了宋舒魚抱着他的場景,轉而又怕她被別人欺負了,她那種性格估計遇到了歹徒騙不過去只會魚死網破。
走到破廟門口,推門進去,左右看了看,沒看見宋舒魚人,裴恕的心懸了起來,她去哪了?
這個點了,她能去哪?
才一會功夫,人就溜沒了。
難不成遇到了什麽危險?
裴恕心如擂鼓,第一次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他仔細的搜羅了一遍,确定宋舒魚不在。
剛想出門,聽到推門的聲音。
宋舒魚回來了,手裏還拿着梅香糕,嘴裏情不自禁的哼着小曲,模樣自在快活。
轉身就看到了裴恕,她吓得一個哆嗦,下意識想跑,可是廟就這麽大,往哪裏跑?
“将…将軍,你怎麽回來了?”宋舒魚做賊心虛,聲音都是虛的。
裴恕氣不打一處來,他回來找她,結果她人沒了。
他走到她跟前,看着她手裏的梅香糕:“現在學會騙了?”
“不是,不是的,是梅,梅二公子主動,主動給我的。”宋舒魚心想真是倒黴,誰知道裴恕會折回來,她不過仗着自己和裴恕的關系,去騙了兩塊梅香糕,還被抓包了。
裴恕伸手抓着她,提着就扔到馬背上了。
她是趴在馬上的,不是坐着的,裴恕騎馬離開,颠的宋舒魚快吐了。
“你不是放我走的嗎?”宋舒魚就知道這個男人陰晴不定,這才多久就反悔了!
“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怎麽将軍總食言!”
……
喋喋不休,叽裏呱啦。
他伸手啪的給了她臀部一下:“別吵。”
宋舒魚愣了,果真乖乖閉了嘴,馬兒狂奔,不捎片刻就到了軍營,他提着她回了主營。
她的頭發全被颠散了,手裏的梅香糕卻還好好的,連一個皮都沒磕壞。
她頂着一頭亂發:“将軍說放我走的!”
裴恕整了整衣服:“然後呢?”
“你怎麽能說話不算數!”
“因為我厲害,等你比我厲害你也可以說話不算數。”裴恕道。
宋舒魚……人話?
“合着将軍就是逗我玩?”宋舒魚氣死了。
裴恕點頭:“對。”
宋舒魚氣得咬了一塊梅香糕,連梅香糕都撫平不了她的怒火。
裴恕看她因為惱怒憋紅的臉,他不想她歷經這世間的險惡,不想她被這世間的肮髒染指,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他對宋舒魚已經超出了利用。
她有她既定的命運軌跡,而他卻親手将她從她的軌跡拉入了他為她設定的道路。
她的人生應該有很多人,從他折回去那一刻,她的人生注定只有他一個人。
那時宋舒魚還不懂得裴恕的用心,後來她懂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宋舒魚在十二歲那年已經變成了裴恕的宋舒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