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暴君

暴君

裴恕掀開簾子:“讓薛大夫去将軍府候着。”

到了将軍府,裴恕直接抱着宋舒魚進了裏屋,宋舒魚疼的眉頭直抽抽,手指緊緊抓着他的衣袖,臉色薄白。

“将軍,我的腳是不是廢了?”

“我最好看的就是這雙腳了,又小又可愛,不會以後不能走路了吧?”

“我不會以後都只能癱瘓在床上了吧?”

宋舒魚腦子裏閃過無數的想法,一害怕就忍不住一直說話。

“将軍,我可是為了救你才忍着疼的,不然我不會上場的,你得對我負責。”

“你可不能因為我殘了把我丢了。”

“是你說要護我一生無憂的,不能食言的。”

裴恕任她說,那雙俊眸裏閃爍着無盡的心疼,宋舒魚覺得自己可能真吓到他了,又改口:“不負責也沒事,将軍得給我錢,不讓我餓死在街頭,我不要很多錢,管飽就好了,如果可以再給我偶爾加個餐的錢就好了。”

裴恕聽她這個時候還在想吃:“整個将軍府的錢都給你。”

宋舒魚不可思議道:“真的?!”

“你不疼了?”

她又蔫了:“疼死了。”

裴恕讓薛景筠進來,一進門,薛景筠就跑過來了,滿眼擔憂,看着床上面色慘白的小人:“怎麽進了趟宮就傷得這麽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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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恕道:“鞋子裏頭有針,你小心點處理。”

薛景筠蹲下身子,神色凝重,動作很輕的擡起宋舒魚的腳,掀了眼簾見她雙手掐着床單,死死不肯發出聲音。

薛景筠知道她怕疼的要死,換做以前早就哭爹喊娘了,這回真的疼了,反而不哭不鬧了,連聲都不吭。

“不是很疼,真的。”宋舒魚還出言緩解大家的情緒,“景筠哥哥,将軍都答應把萬貫家財給我了,這回傷的真值。”

薛景筠的手握着那雙小靴子,眉頭微蹙,她越是這樣越叫人心疼,別人不明白他還能不明白麽,宋舒魚可是他手上救回來的,那時給她換藥,天天咿咿呀呀叫個不停,一點點疼都受不得,這回這針刺進腳底,那種疼更是鑽心。

裴恕坐在她床邊,看她額頭緊布的汗水,眸色冷的吓人,對上了宋舒魚龇牙的表情,這表情下的疼痛他清楚萬分。

“魚兒,你忍着點,這鞋拔出來會很疼。”薛景筠給她提前打了說明。

宋舒魚點頭:“嗯,忍——得住呢。”

鬼知道她多害怕,嘴唇都在發抖,從肉裏拔出來有多疼,她根本不敢想,裴恕伸手握着她抓着床單的手,緊緊地握着,宋舒魚擡頭看向了這張俊美的臉,不由得想起了在馬車裏,他湊過來的模樣,有清風、有花香,還有他身上令人心安的沉香,他卷裹着她刺痛的舌尖,将她吞入口中,那種零距離的接近是這一生從未有過的,長安街頭的馬車上,她的腳很疼,嘴也很疼,可是她的心不疼,那裏裝滿了這個叫“裴恕”的男子,裝滿了他的一颦一笑。

“景筠,拔吧,快些。”裴恕道。

宋舒魚咬着下唇,低着頭,裴恕看到她顫抖的睫毛,過分慘白的臉讓人無比心疼。

“唔~”她牙縫間憋不住的疼出聲。

手指沒有意識的緊緊握着手裏的大掌,指甲将他的掌心摳出了血痕,她疼得根本沒在意,裴恕收了手,看見那染紅了的白色羅襪,眼神淩厲得要殺人一般。

靴子拔了出來,薛景筠又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番,生怕漏了哪個傷口,然後才敷了藥,囑咐宋舒魚這三個月不要吃辛辣的,盡量吃一些清淡的,一個月之內不要下床走動,以免傷上加傷。

宋舒魚得知自己的腳沒被廢,幾乎要高興的昏過去了。

送走了薛景筠,裴恕說要去承王府一趟,讓李嬷嬷好好伺候着,千萬看着點。

宋舒魚知道他要去讨回公道,承王府并不好得罪,臨走時,她拉着他的手:“将軍,會不會有事?”

裴恕柔了眼神:“不會,你先休息。”

“你會傷害雲郡主嗎?”其實她想說的是,将軍,你會為我傷害雲郡主嗎?

裴恕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你想我傷害她嗎?”

宋舒魚抿唇:“将軍,我不想你為我冒險,雖然我很想很想雲郡主受到該有的懲罰,可是我知道承王不好得罪。”

她想要個答案,現在有了。

裴恕聽着她的話,都說宋舒魚沒心沒肺,其實她比誰都精,她懂得很,只是習慣用沒心沒肺來掩蓋罷了。

“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何雲欠你的,我會讓她十倍奉還。”

他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砸在宋舒魚心上,不會因為承王強大,将軍就讓她受委屈,不會因為雲郡主地位顯赫,将軍就讓她退讓。

宋舒魚相信将軍言出必行,相信他會為她讨回來。

“我等你。”

宋舒魚下午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百無聊賴等到了子時,裴恕才回,他看起來極度疲憊,脫了官袍走到她床邊,伸手把她的腳捧在掌心,瞧了瞧包裹像粽子的腳掌。

“将軍,你今日說的要把将軍府的錢都給我是真的嗎?”宋舒魚已經不疼了,又恢複了往日的活潑,想起下午将軍答應給她很多錢的。

裴恕拿她沒轍,一天的陰郁被驅散的一幹二淨,彎了彎眼:“你還真敢要。”

“那你真的給嗎?”宋舒魚想,自己要是有錢了,就回梅香城。

這京城太可怕了,到處都是殺機,這回是雲郡主,下回指不定又是雨郡主、晴公主,她家将軍這麽優秀,肯定眼饞的人很多。

自古以來都是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她可不想自己還沒長大就淪為一個炮灰,為了長長久久的活下去,她一定要有萬貫家財傍身,然後躲到一個沒有這麽多紛争的地方。

裴恕漆黑沉靜的黑眸看着她那張天真的小臉,忽的湊近,宋舒魚呼吸一滞,昏黃的燈光下,她看見他眉間點點星辰,下颚再次被捏住了,宋舒魚眼中映入了他俊美的臉,随後白天馬車的場景再次重演,這回不同,馬車裏是第一回,她不懂,她甚至被親完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這晚上又是第二回,這回足足讓她有了做心理建設的時間,她知道他要做什麽,可腦子裏一片空白。

柔軟、溫和、淺嘗辄止,他稍稍退出,燭火跳動,一室氤氲,她雙眸裏沁滿了一池的水,晶光閃爍,如明星一般璀璨奪人,裴恕的手抵着她的後腦勺,又讓她嘗了一回這其中滋味,她心悸動,心跳的飛快。

宋舒魚莫名生出她在嘗将軍滋味這樣的想法,可是轉而又是濃烈又霸道,舌尖的傷口破了,血味蔓延,她疼的抽氣,眉頭緊蹙,只剩口齒間聽不清的輕哼,疼的厲害可又呼吸不暢,明明哪裏都是不痛快的,可又覺得自己像是溺死的魚,只能攀附着他度過來的氣才能得以生存。

良久,他松開了她,只餘她急急喘氣。

宋舒魚的嘴唇漲得發紅,有種被摧殘的美感,像是一朵妖冶的花。

裴恕的手落在她的唇上,眸光裏是一如既往的沉靜,他看着她紅豔豔的唇,是他留下的痕跡。

“宋舒魚,你還想要這将軍府的錢麽?”他微微笑道。

宋舒魚分明在這話裏聽出了“錢就在這裏,你來拿呀,看你敢不敢!”

她撇着嘴,垂頭喪氣:“算了,不想要了。”

“既然不要了,那就睡吧。”裴恕合衣在她身邊躺下。

宋舒魚把頭擱在他手臂上,看見他微蹙的眉頭:“将軍怎麽了?”

裴恕閉着眼,伸手拂過她的發:“沒什麽,睡吧。”

宋舒魚靠在他的胸膛,不久便睡了過去,她貼着他的胸口,絲毫不覺男女同床共枕有什麽問題,她和将軍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的狀态。

裴恕卻沒有睡着,任憑宋舒魚枕着他的手臂,眼睛落在她沉睡的眸子上,她在身邊的日子,他才第一次感到了安寧,以前他從不敢熟睡,尤其在這京城,處處都是殺機,沒人知道今夜會不會是最後一個夜晚。

後來他日益變得強大,就算将軍府重重機關,他也未曾再睡着過,就像是習慣,忽然有一天宋舒魚出現了,徹底改變了他既定的軌道,讓他知道有個人在身邊的感覺并不差,後來宋舒魚在他身邊,他才開始漸漸睡過安穩覺。

他要提防全天下的人,唯獨不用提防宋舒魚。

百香醉下,她是如此真心,今天又讓他萬分觸動,哪怕在皇上與權貴面前,她寧可自己承受了那錐心的痛楚也要護他安全退出皇宮。

她的小手抓着他的衣袍,她說:“我喜歡将軍。”

五個字,慰藉了他這空遼的心,她就像一顆泉眼,讓他這一潭死水有了生機,讓他體會到了人間不僅只有痛還有一絲甜。

曾經他想要這天下為他陪葬,想要這肮髒的塵世與他一同墜入無邊地獄,可卻在看到宋舒魚無暇的笑臉後,想放棄一切,與她隐居山林,只與她閑雲野鶴,與她看遍世間萬物,江南春到時,為她折一枝桃花,贈與她這滿城春意。

裴恕輕輕擁過宋舒魚:“等你長大些,我送你這大好河山可好。”

宋舒魚輕輕呢喃,像是做了什麽美夢,眨巴着嘴,尤為可愛。

夜半,宋舒魚醒了一回,她側過身,看到裴恕閉着眸,想起了什麽,小心翼翼的撈起了他的袖子,瞧見了胳膊上綁着的紗布,已經被血染的鮮紅。

她驚慌失措,不知道自己枕着他的傷口睡了那麽久。

她的動作吵醒了裴恕,他寒潭般的眼睛看向了她。

“你受傷了。”她聲音很小。

裴恕把她拉到懷裏,沒有顧忌自己手臂的傷口。

宋舒魚吸了吸鼻子:“将軍,你別動,你的手臂受傷了。”

刀傷比她的傷要重太多了,她只是被針紮了,而他是被刀割傷了,宋舒魚心裏泛起了疼,為什麽将軍都不說,還讓她枕着。

“你今天去幹嘛了,怎麽會受傷?是承王嗎?你們打架了?”宋舒魚擡起頭,喋喋不休。

裴恕眯着眼:“不是。”

“那怎麽受傷了?将軍功夫那麽高,怎麽會有人能傷到你呢。”宋舒魚焦急,刀傷不處理是會發炎的。

“怎麽話這麽多。”他道。

“讓景筠哥哥過來瞧下吧。”

裴恕将她擁入懷中,聲音染了一層暗啞:“沒能保護好你,是我該受的。”

宋舒魚一下子失了色,她靠在裴恕的身上,感受着他身上的寒意,好像永遠捂不熱。

興許是夜晚太深,興許是天光太灰暗,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裴恕,可是這件事不是他的錯,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雲郡主針對她,這是始料未及的。

她受一分疼,裴恕就讓自己受十分疼,這樣近乎極端的做法讓宋舒魚真正的窺見了裴恕黑暗角落的一隅,他并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樣強大,他殺人如麻,手中鮮血無數,可這一刻宋舒魚只覺得他身上有種近乎絕望的脆弱。

那時她還不知道自己掉進了裴恕的深淵裏,這明明是病态而又可怕的事,卻能讓她與之共感,為之心疼。

若是在八.九個月前,她一定會覺得裴恕是個神經病,能做出傷害自己這種事情真是瘋子。

可是現在,她卻紅了鼻子,嗓子也堵的厲害,今天拔鞋子她都沒哭,可是現在她卻哭了。

想了想,想寫完再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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