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楔子

四面還落着小雪，甬道之後傳來一道細微碰撞聲，随後便沒了聲響。

片刻，黑暗之後亮起燭火，昏弱灰暗。

幾影黑袂背光竄出，出了長道後分作幾組，圍住被雪蓋住了屋檐的府邸。為首之人借着牆面快速攀爬，輕着腳步落在院內。

蕭成打了個手勢，衆人貓着步子四散開，肅殺之氣遍布府院。

門背後燈火算不上亮。

“主子，差不多了。”仆從正打點着行囊，擡起頭看見韓丞佑沉郁的面色。

“嗯。”韓丞佑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垂下首，“你說，今日我會不會半路被人給攔下了？”

“怎麽會呢，主子您福氣好。”仆從看了眼韓丞佑難以遮掩的肥肉，才覺說錯了話，連忙道，“何況這是康大人給您挑的路，一定很好走。”

韓丞佑大腹便便，在室內來回踱步，竟已在鬓邊淌下了汗珠。這寒冬臘月，也不知是緊張發的冷汗，還是真的連走兩步都累。

仆從最後疊好包袱，拿起來說：“主子，不重，走起來不礙事。”

韓丞佑伸手去接，卻在觸碰的前一刻心頭一震。

木門被粗暴踹開，包袱滑手落地。

“錦衣衛辦事。”蕭成面色冷厲，念道，“韓大人，随在下回去一趟吧。”

韓丞佑身上肥肉起伏，惶恐道：“本官一世廉明，你們要抓我，罪名幾何？”

“勾結前朝亂黨，罪同謀逆。”蕭成淡淡地說，腳下已向他走近幾步。

“你們錦衣衛辦事，也得有個證據吧？不能因為我在康良康大人手下辦事，就想要拔除異黨吧。”韓丞佑險些跌倒，扶在桌案，“你們要抓我，文書在何處！”

窗外又進來幾個錦衣衛，身上或多或少都殘餘着血跡。

“看來韓大人常居堂上，不明白在下身上這身衣服的含義啊。”蕭成左手換了個握姿，繡春刀随時都能出鞘。

韓丞佑手上摸到了茶盞，一把磕在桌角，将碎片對準了自己脖頸：“皇上叫你們辦事，沒想叫我死吧！本官死了，你們什麽也問不出來！”

一側跌落在地的仆從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話來。

“韓大人誤會了。”長刀滑出了鞘，蕭成一掃将那仆從頭顱斬下，“韓大人死了，問出什麽來皆由在下做主。”

韓丞佑目光一滞，肩頭吃痛，瓷片摔落。他垂首去看那支深入肩膀的箭矢，錦衣衛已将他控制住。

蕭成說：“帶回诏獄。”

錦衣衛拖拽韓丞佑着走，韓丞佑膝蓋在地面上劃出血痕，觸目驚心。他忽然借着光看清了蕭成的臉：“蕭成，你是蕭成！”

蕭成聞聲扭頸，問道：“你認得我。”

韓丞佑見他稱呼變化，恣意大笑：“你是蕭成！你是蕭家那個蕭成！”哭聲與笑聲相融，荒誕無稽惹人皺眉。

“帶走。”蕭成又喚了一聲，錦衣衛終于将聲音堵住，拖出了韓府。

夜色深重，正是三更天。

屋檐上跳下一個人影，舉着弓弩笑說：“蕭哥，我這弩術是不是又精進了？這麽黑的地方，一發就中。”

“今晚好好休息。”蕭成沒接話茬，走到院中的井邊，“說不好明晚會更累。”

那人跟上來：“不就年會嗎，除了錦衣衛，還有好多人在呢。”

“小吳。”蕭成舀水擦拭刀身。

見他遲遲沒有後文，小吳問：“怎麽了？”

蕭成甩開水珠：“待你及冠，想要一把好刀嗎。”

“自然是想的。”小吳打趣道，“繡春刀太沉，我使不動。蕭哥是要送我一把嗎？”

蕭成擡目看了眼不遠處的皇城，半晌才說：“先能保住自己再說。”

細雪逐漸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