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變法
變法
過了十五,朝中百官俸祿被一降再降,糧倉有條不紊地建築,而北方也傳來捷報。
“大捷,大捷!”小吏快步奔入早朝,單膝叩地舉着捷報說,“陛下,北疆大捷!離津王率北護軍大破查爾達部,損傷僅有十之一二,而查爾達部全線退軍,正在清點戰場!”
沈居宜龍顏一展:“好,離津王名不虛傳。”
楚君陽開口問道:“離津王為何會突然攻打查爾達部?現在這個關頭,輕舉妄動也許并非好事。”
那人将捷報看了又看,說:“沒寫。”
“楚大人疑心太重。”康良慢悠悠地說,“今日已是正月二十八,西北形式緊張,離津王殿下先發制人沒有過錯,恐怕是查爾達部先動的手。”
見他開口,楚君陽就知道他想放什麽屁。左右同自己無關,便順了他的意:“陛下,戶部尚書大人建造糧倉有功,若沒有這批通往北疆的糧食,離津王殿下便難以取勝。”
沈居宜心下奇怪,摸不清下面百官的語義:“楚卿怎麽想的。”
“既然糧倉之建設用途甚大,便該再試上一試。”楚君陽道,“可陛下有所不知,雖然糧倉的糧不少,可屯的都是百姓去年的糧,質量不高。送去戰地的糧食萬不能有誤,故而糧倉以內,多有壞糧。”
康良登時沉息,這姓楚的繞了一圈,原來在這裏等他。
“無論糧食好壞,糧倉收得多了,從地方百姓收取的也多了。”楚君陽道,“百姓負擔冗重,經都察院禦史下地勘察,發現地方多有土地強買強賣的現象。”
沈居宜沒開口,看着楚君陽。
楚君陽正色:“是以臣認為,該全面禁止土地私售,一切買賣該有各地衙司中轉。”
“楚大人可知道,這麽做需要動多大的刀子。”康良說,“地方豪紳,他們有錢有勢,收買官府也是不難,要想拿他們開刀,恐怕沒有幾年下不去。”
“這才叫變法。”楚君陽态度堅決,念道,“因此,該由中央不定期派遣官員下到各州,督察貪饷情況。此外,地方豪紳吞并土地嚴重,他們虛報土地畝數,不少失去土地的農民卻要承擔承重的賦稅,這也需要嚴查。”
龍椅上的沈居宜想了想,說:“可以。”
“今年來戰争不斷,勞民傷財,臣以為,該實行休息政策。”楚君陽道,“考慮到各方征兵不少,家中有地無人耕者情況屢見不鮮,稅收之策該因人而異。”
這些話說到了點子上,沈居宜來了興致:“怎麽做。”
“對于家中有壯丁出征的,稅收減少一半;無能力耕作土地的,可上報衙門,由官府幫忙,将天地租給無田之人耕作,便能減少土地荒廢。”
“稅收減半,楚大人恐怕忘了現在的大景。”康良說,“減少一半,軍糧從何處來?”
“打擊地方豪紳,很快就能有所成效。租借良田,糧食問他亦可以有所緩解。”楚君陽忽然換了面孔,笑着說,“康大人一心為民,有這點顧慮也是應當的,可減少稅收數目,大可以再議嘛。”
工部尚書李簡問道:“楚大人想法不錯,可這新法一時半會也難以見效,如何應對邊關危急?雖說查爾達部暫退,可大羅王朝還在西邊虎視眈眈。”
康良在一旁幫腔:“當時軍中急報說兩國之間有軍信往來,查爾達部撤軍本就令人懷疑,楚大人萬不可掉以輕心啊。”
“臣以為,該在西北劃境之沿設立鎮府,增加與西北的貿易往來,求一個‘和’字。”楚君陽道,“另可以在各軍後方開墾田地,因地制宜種植糧食,必要時可解燃眉之急。這些田地在防守時期由軍人自耕,輪換田軍。”
“楚卿的辦法不無道理,可軍中田地大多難以開墾,需要人去幫忙。”沈居宜問道。
戶部的司農寺是專門管理土地的,可大司農乃是康良之子康平,出身世家不說資歷還淺得很,故而沈居宜多問了一句,就想看看楚君陽有沒有合适的人選。
不料楚君陽笑說:“土地自然是由司農寺負責啊,可若是大司農大人自認為沒有能力勝任,那便罷了。”
身在群臣之中的康平眼見着被推上火堆,立時說:“臣自然無異議。”
康良眼眸斜掃,既覺得康平答應得太快太草率,又覺得換作是他也不好拒絕。替各方軍隊清點土地,怎麽看都是美功一件,這楚君陽在打什麽算盤?
別說康良,沈居宜也沒能看懂。他将面上疑色掩下,說道:“此事事關重大,衆卿有何意見?”
下面窸窸窣窣,卻沒人高聲。
“那便暫且定下,若有何意見,将折子遞來便可。衆卿不必拘禮,變法可以富國強兵解患,朕會親自看折子。”沈居宜這話似乎專門是對楚君陽說的。
忞都的雪已基本化幹淨了,北疆的地面還留着一層薄雪。
陸睢回到北地時正好與查爾達部戰争打響,他任職辎重隊将領,雖然年紀小,可這樣的後方也能夠勝任。
離津王陸懷瑾去了前線,直到戰争結束,父子二人才得以再見。
“老爹!”陸睢策馬追上,在陸懷瑾身邊轉了幾圈,“老爹瘦了。”
陸閻緩緩駕馬上前,面上留着笑意:“看起來老弟在忞都城裏混的不賴,快要高過阿爺了。”
陸睢撥轉馬頭向他走去:“忞都有好多好東西,你們見過蛐蛐嗎?那東西還沒巴掌大,鬥起來快意得很!還有那裏的菜,肉都沒了血味才吃,南方的鵝子見過嗎?葉生記裏的烤鵝味道一絕!只是那邊的人沒什麽意思,除了一兩個能講的上話的,大多不愛開口,跟柱子似的站着……”
陸懷瑾面色威嚴慈祥,說道:“你想在忞都,還是留在這裏。”
北護軍有陸閻來繼承,陸睢留在這裏随時可能會咬死前任狼王,軍中将領變換快,自然不是好事。
可陸睢似乎沒聽出所以來,說道:“自然要留在這裏了,北境我熟得很!”他忽然側身,“我去拿蛐蛐來,有機會我們一起去忞都,定要玩一玩這個。”
馬蹄揚起飛塵,陸閻臉上新增的傷疤癢了癢,用手蓋住。
“還痛嗎。”陸懷瑾問他。
“天殺的查爾達部。”陸閻立馬換了形容,眼裏積壓憤恨,“三萬多北護軍,在草原上去了兩千三百二十個,我定要叫他們血債血償!”
這一萬多人相較于北護軍總人數不算多,可他們個個都是有娘生有爹養的孩子,更是離津王的家人,戰場上每多倒下一個,他的怒意便更盛一分。一個也不該死。對于忞都的人而言是大捷,對于整體戰況也是如此,可他陸閻不允許,每一個逝去的亡魂都要在下一回從查爾達部裏找回來。
陸懷瑾面露乏意,垂着眼簾道:“查爾達部忽然整軍,若不是我們果斷出手,也許損失會更慘重。大羅王朝究竟什麽意思?”
西北晉王在傳信回忞都的同時也遞了一封來北地,大羅王朝既然與查爾達部互傳軍信,為何此番會沒有動作?戰時陸懷瑾派過人去朔西府,晉王那邊沒有異動。
“可惜那軍信是加過密的,一般查爾達部和大羅王朝的人也讀不懂,倘若不是軍信怎辦?”陸閻搖搖頭,否定自己,“分明是軍信的信封。”
話說那頭陸睢已騎馬來了,他行得慢,垂頭來到二人身前,舉起裝蛐蛐的籠子:“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