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黜陟

黜陟

四日後的早朝,整個朝廷被籠于霧氣之中,所有人都在觀望官選的結果。

大景每月一次小選,根據功績判斷文臣武将的升降,每至九月,又有一秋選,基本都由皇上做主,名單之中都是四品往上的官。這回出了這麽大的亂子,官選恐怕只是個開始,沈居宜要開始對各處動刀子了。

滿朝文武又去了一次皇陵,這回将玄甲衛替了羽林衛,錦衣衛也陪同在側,總算沒出什麽事情。蕭成上書皇上,言道是商陸意圖謀反,在關鍵時刻又回頭是岸,罪責全推給了叛變的羽林衛,由于沈顧之死,沈居宜也無心多問。

皇帝新喪,朝上百官都着着青衣。

“先帝駕崩……朕甚是悲傷。”沈居宜低垂眼眸,說道,“但我大景該運延百世,還不到絕的時候!大景不可二世而亡,重在肅清朝中污水,應吏治冰霜,今日便粗略地頒布官員罷免與擢升。”

潘毅荀走到中間之左側,對着沈居宜一揖,轉身說:“然,便由老臣向諸位宣布官員變動。”

朝堂百官齊刷刷地跪下去。

“皇陵守孝之日,羽林衛叛變,故撤去商陸羽林衛指揮使一職,并擢升指揮使同知甘越至指揮使一職!”

甘越從人群中走出,單膝叩地拱手謝過皇上龍恩。

甘越身材高大,舉手投足十分穩重,但相比商陸,卻少了些殺氣。

“金吾衛指揮使郭平,錦衣衛同知牧遠川,救駕有功,加祿三百石。”

二人接連出來行禮。

潘毅荀頓了頓,吸了口氣才開口:“錦衣衛同知蕭成,擢升錦衣衛指揮使,原指揮使白綱,接同知之職。”

下面一片嘩然,沈居宜是鐵了心要動世家了。

“衆卿可有異議!”沈居宜威嚴一喝,百官頓時止了聲音。

等這邊武官的變動念完了,下面文臣倒不是很多,無非是韓丞佑原本的位置被頂替,金鞍司孟彬被降職,李簡被罰祿半年,還有宋竹臨加祿等等。此次雖說是雷聲大雨點小,但也承着沈居宜打壓世家的信心。

潘毅荀念完這張未曾被人看過的聖旨,舒了口氣,皇上最終沒有卸他的職。

孟彬是孟家的人,蕭成不好動他,便将其放回去了,但還是被皇上撤了原職;宋竹臨查到李簡買通商戶,假報財政,一升一降倒很合理。

這邊才報完名字,李簡起身便喊:“皇上!”

沈居宜冷眼看他:“還有何事。”

他問的是“還有何事”而非“可有異議”,名錄上的官員算是鎖死了。

“微臣檢舉,”他偏頭看了圈,狠下心說道,“錦衣衛蕭成貿然與朝臣密往,都察院左都禦史楚君陽更假寫公文,意圖作亂!”

沈居宜微微蹙眉,不知看着誰:“可有此事。”

楚君陽走出行列,不忘對李簡一陣壞笑:“禀皇上,都察院本就有拟寫咨文之職,當日是錦衣衛查得東部糧倉可能藏了大臣阮仁阮公公的至親,不敢耽誤時間,便求助于臣,書寫一份搜查糧倉的咨文。”

“末将以為,”蕭成說道,“雖在事後發現僅是一場誤會,但出于忠君之心,是為查案,查逆反大案,不為過錯。”

“皇上!”李簡又喊了一聲,“此二人沆瀣一氣,同流合污,所謂私藏大臣至親皆是污蔑,像這樣死于錦衣衛刀下的忠臣不計其數!錦衣衛謀害忠臣,不顧忠良,已是僭越重罪!”

朝廷岑寂,大殿針落可聞。

這話連世家其他衆人聽了也想扇他,別人已退了一步,他還死揪着大臣至親一事不放,這不是擺明了娴命長難耐嗎。

沈居宜假意思索,看着李簡态度決然:“愛卿這是要忤逆朕嗎。”

李簡惶恐埋頭,伏地說:“微臣不敢!微臣只是……”

沈居宜赫然打斷:“錦衣衛本就有先斬後奏之權,這種小事哪裏需要什麽文書!”他往後靠了靠,“忤逆皇權,李卿是娴家大業大,無處施展拳腳?”

李簡跪地拜禮,頭幾乎要埋進地板下:“皇上息怒!微臣言不擇口,罪該萬死!”

沈居宜沒理會他,平複着胸口的氣焰說道:“衆愛卿,倘若無事禀奏,便散了早朝吧。名錄已經定下,不容更改。”

午時,正陽。

“查明白了。”周循報道,“卞容最後将信寄出來的地方,是四象坊的西側,具體位置不詳。”

卞容曾是錦衣衛安排在四象坊周圍的一個眼線,那夜裏黑白分明,在生死一線寄出了信,報給錦衣衛,說有朱家餘黨。信裏說,這些朱家餘黨約定于當日夜進入皇宮,卻至今沒有消息。

蕭成手裏的筷子頓了頓,說道:“那獄卒呢。”

他們查遍了孟彬家中的門客,還是沒能見到“斷指”。

“下邊的人不敢大動手腳,”周循說,“暗地裏查一個沒人見過的人,難有結果。”

錦衣衛是按照吳杞對此人身高以及缺了根手指的樣貌去找的,每家每戶找過來,真有相似的就要拿回來問話,但也沒什麽結果。

蕭成自己本就不指望能找到此人,可他落下的是卞容的腰牌,他不得不查。

今下蕭成得寵,更需做出點事情來。早朝上沈居宜心向着誰很明顯,同時也将他當作了衆矢之的。他還得提防着來自世家的明槍暗箭,原先擔任同知,還能與牧遠川和白綱三方制衡,現如今的每一個腳步,都可能成為白綱翻身的關鍵。

蕭成倍感壓力:“老周,你說皇上這麽做,究竟是真心想提拔我,還是一心盼着我不好過。”

“哪能呢,皇上宅心仁厚,定是前者。”

其實蕭成早已有了答案,牧遠川逐漸與自己交好,沈居宜害怕自己權力太大,便将計就計,在制衡自己的同時明面上還說得過去。

“既然做了錦衣衛指揮使。”蕭成又吸了口面,“多少該先享受一下。”

周循看他這副模樣,便知事情不簡單:“大人是想打壓白綱一脈的勢力?”

蕭成最後喝盡了湯,用袖子擦嘴:“半個時辰後,将所有錦衣衛召集起來,抓緊整改。那獄卒被放進來,記檔房卻沒有一點消息,咱們這錦衣衛裏定有細作。順道,将其他人也查個遍。”

周循問道:“蕭大人。”

“說。”

“朔西軍真的叛變了嗎。”

那群羽林衛中有人藏着朔西腰牌,這是錦衣衛和幾名金吾衛一并看到的,蕭成也沒有隐瞞,上報給沈居宜了。朔西府位于黎州,是晉王沈士衡的藩地。沈士衡領兵西北,當初查出查爾達部與大羅王朝的往來也是他。皇上看了腰牌,也十分糾結,決定先行隐瞞于朝政。

“哪怕叛變,也不會全部叛變。”蕭成已準備離開了,回了頭說道,“按理來說他們本可以挾持皇上甚至全身而退的,變數就出在這個商陸身上。若是晉王叛變,大羅王朝借機突襲,那麽對于大景而言便是滅頂之災。”

上回查爾達部被北護軍打退,大羅王朝毫無動靜,有可能是在謀劃別的計劃。

晉王當年是自願去西北守衛邊疆的,而且他與沈居宜關系不錯,沈居宜還做不到絲毫不念及舊情,于是決定在西北再設立一個宣和都尉府,一方面是震懾周邊兩國,另一方面是為監督朔西府。

此府人選未定,蕭成心中卻已有了大概的猜測。

蕭成忽然從門前退回來,将刀放在桌面上,去拿那柄逆鱗了。這幾日忙的很,逆鱗一直被擱置在後頭。他取了刀,開口道:“将錦衣衛所有腰牌都拿過來,我要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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