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氣方剛的年紀

第3章 血氣方剛的年紀

李鏡在屏風後除去衣褲,腰間系着條汗巾子邁進浴桶,卻見李棋骨嘟着嘴,就着一桶水擦身,手忙腳亂潑潑灑灑,不知在慌什麽。

隔着氤氲水汽,李棋一身細皮白肉、腰臀處圓潤的弧線映入眼簾,李鏡急忙收回目光,垂眼盯着自己兩膝中間。汗水混着霧汽,順着高挺的鼻梁從鼻尖落下,胯間蠢物卻緩緩擡頭,幾乎要支出水面來。李鏡閉目默念《太上淨心咒》,強迫自己從眼前旖旎中抽離。

其實他很早就認得李棋。那時李棋才兩三歲,是個粉雕玉琢、滿地亂跑的肉團子。那年家裏為李鏡請了名師開蒙,先生規矩森嚴,他每日只有午飯後半個時辰的閑暇。一天他趁先生午休,跑到花園裏瞎轉,見假山後的老槐樹底下蹲着個小人兒。李鏡湊上前去,發現那孩子正聚精會神盯着一行列隊奔忙的螞蟻,口裏還念念有詞:“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李鏡一想便知,這小人兒只會數四個數,便在他又一次數到四時,接口道:“五,六,七,八……”小孩兒聞聲扭頭,咧嘴沖他嘻嘻笑了。

這一笑不好,李鏡頓時渾身一酥。小人兒臉蛋子圓鼓鼓、肉嘟嘟的,皮膚白裏透粉,嫩得能掐出水來,一雙又大又圓、黑白分明的杏核眼兒,笑起來亮晶晶閃着光。李鏡望之心尖兒亂顫,喜歡得要不得。可悠忽間卻又升起詭異的念頭,想捏他,想擰他臉蛋,想把他抱進懷裏用力箍緊……他竟伸手揪住眼前那團白嫩嫩、顫悠悠的腮肉,咬牙狠狠掐住。

那孩子伸出小胖手拽他衣袖,奶生奶氣哼哼道:“哥哥,疼——”李鏡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殘忍舉動吓出一身冷汗,慌忙撒開手, “啊啊”叫着奪路而逃。

回到書房,先生正好午休醒來,見他神色慌張、一頭大汗,便罰他背誦五十遍《太上淨心咒》。足背了兩柱香工夫,他才終于平靜下來。

後來他得知那小人兒名叫“棋兒”,是府上廚娘與更夫的孩子。李鏡不懂,他明明很喜歡棋兒,為何一見到他總有想掐他的沖動,每次只得攥緊雙拳、咬緊牙關,拼命克制這種可怕的惡念。他懷疑自己生性殘暴惡劣,因而常常苛責自省,不敢有絲毫懈怠。

可當管家将幾個後生帶到李鏡面前讓他挑選時,他竟鬼使神差地指了李棋。只因小時候欺負過人家,他心中有愧,便對李棋格外上心,管是管他,卻不忍他吃苦受累,也不容許府裏其他人使喚李棋幹活。旁人看在眼裏,都以為是他收用了李棋的緣故,殊不知他兩其實清白得很。

兵法有雲,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這兩年他一味驕縱,李棋果然愈發造次了。按規矩,夜裏書童應在外間地下将就,随時聽候吩咐。可自打入秋天涼,李棋便挑揀起來,動辄嫌外間窗漏灌風,又說地鋪陰冷凍人,一心要進裏屋上床來睡。每每他叽歪幾句,李鏡便心裏刺撓,唯恐自己又想掐他,只得随他去了。

桶裏水漸漸涼了,李鏡終于收回神來,擡頭卻不見李棋。他只得自己擦身穿衣,吩咐門外差役收拾了出去。走到床邊,卻見李棋早已鑽進被窩,正直挺挺躺在靠牆的裏側,雙目緊閉,一臉悲壯地咬着被頭。

李鏡只當他被仵作之死吓壞了,掀開被才發現,李棋竟沒穿裏衣,一絲不挂地蓋在被裏。愣怔片刻,他便想到這是什麽意思。

“誤會了,棋兒。”他盡力穩住心緒,面不改色道,“夜涼風緊,我只想同你作伴,不是要做那種事。”

李棋聞言臉燒得血紅,脖子一縮鑽進被裏,臊得直想一頭碰死。李鏡從衣箱裏取出一身幹淨衣褲,塞進被裏,故作輕松道:“平素我如何待你,你竟這樣看我?該打!”

李棋趕忙順坡下驢,把被一掀,誇張地長籲一口氣,裝傻道:“嚯,吓死我了!好好兒地叫我‘洗洗’,我當公子失心瘋了,要生吃了我哩!”言罷故作不講究狀,大剌剌在李鏡眼前穿衣拎褲,滿不在乎似的又睡下了。

李鏡搖頭笑笑,吹了燈也上床躺好,心跳卻久久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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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一個活潑潑的俊俏可人兒整天圍着他轉,說沒動過那種心思,實屬自欺欺人。可李鏡向來驕傲矜持,自我要求嚴苛,不敢放縱淫欲;加之他對李棋常懷三分憐惜愧疚,小時候掐人臉蛋,長大了又想對人做那種事,他只道是自己“陰暗暴虐”的劣根性作祟,每每邪念一起,便默誦上百十遍《太上淨心咒》,正心誠意驅除心魔。

可方才李棋這番舉動,令他心亂無比,念了八百遍《太上淨心咒》仍睡不着。他只得收斂思緒,專心思索起仵作自戕一事來。

許昌是沖着他來的,事發當時李鏡便有這種感覺。許昌刺腹前兩眼直直與他對視,目光裏滿是不甘與怨憤;他以如此慘烈的方式赴死,定是背負着天大的冤屈,想讓李鏡為他昭雪沉冤。再者,有人在驚懼之下說出“冤魂索命”的話,可李鏡追問起來,衆人卻又跟着縣尉趙平一道兒改口,一問三不知。這背後一定有事,江都縣衙一定隐藏着王寂、趙平等人不願他知曉的秘辛。

不過,長官到任不滿三日,官署內發生如此駭人的命案,這些人卻敢當衆扯謊、欺瞞長官,可見他們根本沒把李鏡放在眼裏。這也難怪,李鏡心道,這些油滑小吏想必在他到任前便已查清他的底細。

出身沒落世家的淮南公子新科得中,固然是段佳話,可話雖如此,與他同科考取的狀元、榜眼和探花郎,都還在家賦閑等召,他卻被吏部選中,直接上任一縣之長,任誰都看得出,他李鏡身後必有能人一力托舉。實情是他有個好姑母。李赟的小妹李媛,嫁給當今聖上最寵愛的皇子靖王做了填房。李鏡既是靖王妃的侄子,又憑自己本事考中了省試,吏部豈有不給面子的道理。

世人雖盛贊他少年得志,官場中人則難免腹诽,都道他只是個倚仗裙帶關系、德不配位的纨绔公子罷了。對此,李鏡心知肚明,卻憋着一口氣。“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每回聽到、看到這八個字,他心裏都咯噔一下,哪怕不是在說他。他自幼身負衆望,從來勉力自強,萬難接受這明褒實貶的輕蔑眼光。

因此,李鏡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他要将仵作之死一案差個水落石出,是為天理昭彰,也是為自己正名,好叫那些慣會陽奉陰違的勢利小人,再不敢輕視慢待他。

正當他暗自發奮立志之時,一旁熟睡的李棋翻了個身,胳膊往他身上一抱,臉也埋進他頸側的肩窩兒裏。李鏡猶豫再三,決意不推開他,只怕萬一把他弄醒,難免又是一場尴尬。

李棋身上有種奇特體香,須得湊近才能嗅到。這味道既不是檀香脂粉,也非花草鮮果,卻清新淡雅,令人心曠神怡。每次與他同榻而眠,李鏡都聞着這味兒安然入睡,這回也是一樣。

正當他迷迷糊糊即将墜入周公之境時,李棋忽然夢中呓語,在他耳畔嘤咛嬌哼一聲。那聲音倏地鑽進他耳朵眼兒裏,李鏡頓時頭皮發麻,如有一股暖流,從腦後順着脊梁一路竄到尾巴骨,令他瞬間全身酥軟。

李棋似在夢中與人撒嬌鬥氣,口裏含含糊糊吐出一串不成話的呢喃,陣陣輕軟喘息,直往李鏡耳道裏吹。李鏡舒服得直打哆嗦,腿間性器暴跳而起,周身血液沸騰奔湧,直往那處而去。

他腦袋裏一片空白,《太上淨心咒》竟一個字都記不起來了。身上像有無數叢小火苗,燒得他煎熬無比,再躺不住。他小心翼翼将李棋手臂擡起、放在一旁,輕手輕腳溜下床,逃到門外吹冷風去了。

作者有話說:

胖臉小棋:當時我害怕極了,那天我就蹲在這裏,怎麽也數不清小螞蟻,然後就來了個怪哥哥……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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