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為何做出這等醜事

第34章 為何做出這等醜事

話說回頭,夜裏李媛沖出寝殿,回自個兒暖房裏悶頭大哭。

親生的女兒,配牲口樣的被指婚給堂兄,當爹的竟毫無反應?!她恨男人自私懦弱,又心疼女兒落入火坑,情急之下便顧不得那麽多了。她掀開鋪蓋,将暗格裏木匣取出,手忙腳亂換上禮服,預備進宮向聖人告發她夫君、請聖人三思。

天亮前,她使絲帕蘸幹臉上淚痕,倉促往兩頰撲粉補妝。為斟酌面聖時的說辭語句,她又一次細讀那封關鍵的信文。

“赟哥文采風流,定能把我兒教得很好。”

“我胸無點墨,恐怕耽誤了孩兒,已拜請探花郎左峻為孩兒開蒙。”

“若我兩家能僥幸躲過靖王毒手,将來我這爵位和封地,便都傳給這孩兒。”

……

“我兒”,“這孩兒”?這說的是……兩個孩子?!轟隆一聲,李媛頭頂炸響一雷。這前後矛盾、莫名其妙的幾行字,突然有了另一種更為通順的解釋。

彼時已預感到自己死期将至的梁王李越,害怕靖王對他的孩子——新生的皇長孫不利,必定會向他信任的好友淮南伯李赟求助。李赟便效法春秋義士程嬰,将自家襁褓中的兒子與皇長孫對調,犧牲自己的骨肉,以保全皇嗣平安。

如此說來,吳郡王李炎是她淮南李氏的血脈;而她視如己出、寄予厚望的“侄兒”李鏡,才是真正的梁王之子、流落民間的皇長孫!

相通此節,李媛驚愕失色,捏着那封信的手,不由自主微微發顫。鏡兒是皇長孫,鏡兒才是真龍血脈,鏡兒才是……升兒的堂兄?!

她捶胸頓足,連聲“欸呀”。怎麽沒有早點兒想明白?聖人下旨令升兒嫁給名義上的堂兄,她又亂點鴛鴦譜,害升兒險些與同宗兄弟亂倫結合!

原來如此!聖人不顧宗法禮制,突然降旨賜婚,恐怕就是為制止李鏡與李升同宗亂倫、釀成悲劇。李鏡與李升上元之夜攜手同游,世人有目共睹,消息自然也傳進宮去;聖人明知他倆不能婚配,卻來不及等回纥再次求親,只好就近強拉李炎指婚,先拆散這對“糊塗鴛鴦”再說。

也就是說,聖人早就對靖王殘害梁王一事有所了解,甚至也早已參透梁王與淮南伯調換子嗣的秘密安排。這也是為何聖人遲遲不肯冊立靖王為太子:他早看穿靖王的險惡用心,為着天家顏面不能戳穿罷了。

李媛攥着胸口布料,心疼無比。她本不該亂使心機、拿升兒一生幸福當作棋子,如今弄巧成拙,險些釀成悲劇,害得升兒夾在兩個兄弟中間,怎麽做都将遭人恥笑,名節受辱。升兒與年輕時的她一樣,心懷大志、不屑于兒女情長,本就無意嫁作人婦,如今鬧這一遭,升兒今後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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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甚者,聖人如此指婚,靖王遲早也能想明白其中奧秘。眼下鏡兒變成靖王通天之路的最大障礙,而鏡兒就身處這靖王府內、在靖王指掌之中!

哥哥啊,李媛痛苦地無聲呼號,鏡兒不是你的孩子,卻是我的孩子啊!十幾年倥偬而過,一生的抱負與指望,都在這兩個孩子身上,雖然這兩個孩子哪一個也不是她的血親骨肉。

眼下唯有一種辦法,令升兒不用嫁、鏡兒也能盡快脫身。

那紮足以震動朝綱的機密信箋,被她塞回木匣最下層,隐藏在幾十份淮南祖産的地契底下,留給李鏡。李媛又一次蘸幹粉面,強忍着眼淚重新上妝。她脫下禮服,換上那年從娘家帶來的淡雅羅裙,以衣帶懸梁,英勇自挂了。

李鏡與李升聽清外面人叫喚,連滾帶爬沖出門去。

李媛的屍身正被從暖房裏擡出來,脖子上那道鮮紅的勒痕觸目驚心。李升尖叫一聲“阿娘”,撲上去死死抱住她冰冷的腰身,嚎啕失聲。李鏡雙膝一軟,僵僵跪在地上動彈不得。

靖王老遠背手站在檐下,面如鐵青吩咐下人鎖閉四門、禁止出入,又揚聲念道:“淮南李氏媛,自填房過門,素無所出,多有過失,正合七出之條。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願退還本宗,告知諸親,以此為據。寫!”

身旁管家“欸欸”答應,手托紙張,抖抖索索下筆。

李鏡緩緩轉頭,雙眼含淚直直瞪着他道:“人已身死,如何出妻?”

靖王賴道:“昨夜我已與休了她,要不,她為何做出這等醜事?”

李鏡攥拳吼道:“颠倒黑白!豈有此理!”

二十年前,靖王為争太子之位陷害手足,致使江都縣上千百姓家破人亡、許家父子含冤身死;如今這筆血債又添上逼死他姑母這一筆。李鏡咬緊後槽牙,兩手攥住袍服下擺,恨得渾身發抖。

跟随李媛從淮南來的乳母老婢撲到李鏡身旁,跪在地上拽他衣襟哭道:“大公子,姑娘名節要緊,罷了,帶姑娘回家吧。”

李鏡思及姑母一生争先好勝、凡事要強,死後卻被夫家休棄,受此棺椁還鄉的恥辱,一時氣結,忍不住哀嚎出聲。

下人們臨時找來一架薄棺,将屍身停放其中。李升十指死死摳住棺口,哭號着不肯讓人上蓋,不住回頭叫喚:“爹呀,你看看阿娘!爹呀,你叫阿娘起來!”

靖王拍腿怨道:“造孽啊,造孽!教我如何向聖人交代!”又揮手叫人拉走李升,自己拂袖而去。

下堂之妻不可停靈夫家,第二日靖王府便收拾了李媛随身遺物,打發一輛靈車,叫李鏡扶柩回鄉。李鏡忍淚記下這仇,親自駕車悲憤而去。

他自然沒忘記李棋,出城時特意繞路打吳郡王宅邸經過,卻見宗幡已撤,人去樓空,吳郡王早他一日離京返吳了。

那邊吳郡王行駕出了城,便奔官道南下,因車馬辎重,一天走了不到三十裏。路過一座恢宏莊園,一問竟是他在京裏結識的某員外郎家,于是被主人強留下來,一連宴飲了三日,賓主盡歡。

李炎醉眼朦胧中,密探來報,說靖國夫人自盡被黜,淮南公子已扶柩離京。李炎疑道,前後腳動身,怎沒遇到?酒醒後才意識到,李鏡送靈趕路,應是跑到前面去了。可當李棋勸他別瞎耽擱工夫時,他卻佯裝不知,竟還說:“着什麽急?說不定你家公子在後頭追你哩,咱慢慢走,等他一等。”

李棋因此便燃起絲縷希望來,但凡有別的車馬路過,他都非要屁颠颠下車攔住人家,看看是誰。

作者有話說:

鏡子:李炎你這個大騙子!(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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