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哪裏比不上他
第35章 我哪裏比不上他
靖國夫人身故,郡主須守孝三年,這親結不結得成還兩說,自然不着急趕回鄉籌備彩禮。李炎一向放浪愛玩,遇到繁華街市總要停下來耽擱兩日、找找樂子,一路走走停停,離京已有十日,才過南陽郡。可打從南陽城出來,便連着有幾日都在山林間行走,沿途只有官驿與零星山野茶鋪,再沒遇着能上手的人兒。李炎不免憋悶得慌,眼瞅着同乘的李棋,越發覺得他眉目清秀、俊俏可人。
這日午後,李棋拿着卷書,小雞啄米似的打盹兒,纖長睫毛忽閃忽閃的,十分可愛。車輪壓過石子兒,咯噔一下,他清醒過來,撐撐眼皮,努力讀那書頁上的字兒。
李炎不知何時已坐到他身邊,見他睜開眼,竟伸手撥弄他耳垂,吓得他一激靈,整個人縮進車廂角落裏。
“成天讀書,好沒趣兒。”李炎又刮他下巴,“別看了,陪我玩玩兒。”
這話說得不正經,李棋不願搭理,李炎卻突然湊近,在他頸邊嗅了一下,附耳低聲道:“美人兒生得這般香軟,也叫我嘗嘗吧,就這一回……你家公子不必知道。”
李棋猛地起身,逃到車廂對角,正色道:“王爺放尊重些!”
李炎待要撲過去,卻見他抻過車窗卷簾的拉繩,往脖頸上繞了一周,兩手拉緊。
“王爺再動這手腳,便是不讓我活了!”李棋胸口起伏,氣得呼哧直喘,“只怕難向我家公子交代!”
李炎被他這吓人舉動澆熄了心火,想着扳倒靖王還有求于李鏡,沒必要圖一時之歡,平白為自己樹敵,便收斂神色,理理袖口輕蔑道:“不識逗的東西!玩笑罷了,誰當真稀罕你這呆子!”為顯得問心無愧,便又東拉西扯些閑話,李棋只顧怄氣,一概不搭腔。
直到李炎問他看的什麽書,他才勉為其難接口,講了他才看的一篇《唐雎不辱使命》。李炎原只是沒話找話,聽他講得生動詳細,竟覺十分有趣,又叫他再講。李棋便将《戰國策》裏的名篇依次講來,不知不覺打發了半日時光。
天黑前車馬趕到下一站官驿,車一停穩,便有軍士來報,說前頭正拆靈棚、撤經幡,請王爺在車上稍坐,以免沖撞了。李棋好奇推開窗看去,一眼望見道旁白幡上竟是他淮南李氏的紋飾,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連滾帶爬便沖了下去。
驿丞被他問得一驚一乍的,慌忙解釋,說靖國夫人仙去了,淮南公子扶靈走到本站,昨日恰逢二七,加之往南邊走天氣漸暖,屍骨留存不住,只好就地焚化了,做了場法事,今日午後才啓程上路。
李棋聽得腦袋嗡嗡的,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就差這麽半天,生生錯過了!他不禁怒火中燒,跑回車那邊,正好李炎也下來了,他氣得上去照人家胸口就是一拳,急眼罵道:“你騙我!你早知道!還騙我說他在後頭!”
軍士們萬萬想不到有人敢對王爺動手,一時愣住忘了做反應。這一拳貓抓似的,倒也不疼,李炎啞然失笑道:“我也不能掐會算,我怎知他走到哪兒了?”
李棋見他還笑,氣得跺腳兜圈子,推搡李炎道:“你給我追!現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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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士們見王爺并不覺得他冒犯,便不好插手,由着他拉扯李炎,撒了一回潑。李炎甩袖道:“好了!天色已晚,不方便行路,明兒再追不遲。”
李棋急得紅了眼,悶頭蹲在地上堵了鼻子。李炎揪住他後領把他拎起來,見他哭得可憐,便心軟了,于是吩咐手下先騎一匹快馬追上李鏡報信,叫李鏡在下一站等等。李棋這才收了脾氣,卻不道謝,噘着嘴扭頭便走。
旁人見狀只當王爺收用了他,才把他慣出這般嬌縱模樣。
次日天蒙蒙亮,李棋便身背褡裢去敲李炎房門,催他快些動身。李炎起床緊着磨蹭,李棋急吼吼伺候他洗漱,直往他手裏塞手巾,趁旁邊沒人敲打他道:“姑母夫人過世,她的遺物自然是由我家公子收理。裏頭或許有要緊的文書信件哩。”李炎一聽這話,覺便醒了,行動也利索起來。
出發前,昨夜派出去的快馬來報,說淮南公子已在下一站官驿守候,李棋便連車廂也不進了,非要坐在右駕,眼巴巴望着前路。
午後車到下一站時,李棋老遠便瞧見前頭路邊站着一人,激動得哽咽了。
車未停穩,他便飛身跳下去,直往李鏡懷裏撲,把李鏡撞得往後倒了兩步。李鏡身披斬衰,額上綁着麻帶,與他抱頭摟在一起。
“棋兒受委屈了。事出緊急,沒顧得上你……”
李棋想說“無妨”,擡頭見公子眼下青黑、滿臉憔悴,一時心疼無比,喉頭哽住說不出話來。
兩人杵在道旁手拉着手四目相對,李炎透過車窗看着,莫名竟有些失落。很久以來,他一直覺得他與李鏡同命相連,都是年幼失怙、少年當家,從小被世人審視、評判,背負着許多人的野心與指望,卻沒有可以真正相信和依靠的親人。他以為李鏡也與他一樣,驕傲背後藏着隐秘的孤獨。這時他突然意識到,李鏡與他不一樣,李鏡有李棋。
平生頭一回,一向自視甚高、不屑于豔羨旁人的李炎,嘗到名為嫉妒的苦果。為什麽我不能有呢?他恨恨地想,我哪裏比不上他?
作者有話說:
李炎:不是我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