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時辰不早了,皇上該上朝了。”

玉泠提醒了一聲,皇上将奏疏合上,道:“玉泠,梳頭。”

玉泠走到了小皇上的身後,為小皇上梳了辮子。

下了朝,皇上前往毓慶宮上課。

皇上最先到了毓慶宮。

皇上讓萊客公公準備了筆墨,習仿格。

孫侍郎進入了毓慶宮,走到了小皇上的身側,站了一會兒,小皇上寫完了一段話。

彙三年之內功過。大小多寡。為舉劾之實符。

功過足以相抵者。照常留任。

以觀後效外。

至于有功無過者舉之。有過無功者劾之。

不徒憑一時之喜怒。不止一日之見聞。雖仇?為上司。

小皇上執筆,問道:“孫侍郎,今日不是翁學士的課嗎?”

孫侍郎回道:“皇上剛離殿,他便昏倒了。”

小皇上蹙眉問道:“怎麽回事?”

孫侍郎回:“回禀皇上,翁大臣是昨夜受了風寒,發了高熱,太後便令翁大臣府臣帶回去休息了,今日的課讓臣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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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上道:“原來如此。”

孫侍郎看着小皇上寫的《皇朝經世文編》一段,小皇上問道:“孫師傅覺得朕的字與夏師傅的字有幾分相似嗎?”

孫侍郎看着那字,緩緩說道:“皇上從光緒二年便跟着夏侍郎學仿格,已有四年,字自然有幾分相似。”

小皇上看着紙上的字,嗯了一聲,說道:“朕的字,朕的學問,朕的所知所學,都來自幾位師傅教導,自然會有相似的,可惜,夏師傅光緒六年便已去,朕今日才練得與夏師傅的字有幾分的相似,夏師傅已然再也看不見朕的字了。”

孫侍郎不言。

小皇上問道:“孫侍郎是哪一年的狀元?”

孫侍郎緩緩說道:“鹹豐九年,比翁學士晚了三年。”

小皇上點了點頭,道:“是了,夏侍郎教朕仿格,曾說起過他與翁學士是同榜進士,翁學士是鹹豐六年的狀元,夏侍郎是鹹豐六年的進士。”

孫侍郎站在邊上,未言。

小皇上看着孫侍郎,問道:“孫侍郎與翁學士都是狀元,何人的學問更高些?”

孫侍郎有些為難,支吾道:“這個……”

小皇上笑了笑,說道:“夏師傅對朕說,翁師傅的學問不如孫師傅的。”

孫侍郎道:“夏大臣與翁大臣是同榜的進士,也是多年的至交,自然會高舉下官。”

小皇上笑着說道:“孫師傅是說,夏大臣騙了朕?”

孫侍郎:“……”

小皇上想了想,說道:“夏師傅很是敬佩孫師傅的才華,當初,夏師傅在時,給朕寫的一段仿格,便是孫師傅所作的一幅對聯,孫師傅可曉得這對聯?”

孫侍郎應了聲。

他所作的對聯不多,那在京城之內傳名的盛廣的便是他在鹹豐九年作的那一幅對聯。

他緩緩開口,念道:“億萬年濟濟繩繩,順天心,康民意,雍和其體,乾見其行,意氣遍九州,道統繼羲皇堯舜;二百載綿綿奕奕,治績昭,熙功茂,正直在朝,隆平在野,慶雲飛五色,光華照日月星辰。”

小皇上聽了這對聯,緩緩說道:“朕想做一個好皇上,至少,不給祖上丢臉,可是,朕卻連自己的師傅都保不了。”

孫侍郎弓着身,小皇上喚了一聲:“孫師傅,認為呢?”

孫侍郎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無言。

小皇上将筆放在了硯臺邊,說道:“這雪越下越大了,朕乏了,孫師傅也回吧!”

孫侍郎看着小皇上出了毓慶宮,看着天際的飄雪,輕輕嘆了聲。

他迎着雪,站了許久,也想了許久。

在這件事情中,翁大臣是受了連累。

法越事起,翁大臣柱狀一面進兵,一面與議。庶有所備。又言劉永福大臣不足恃,非增重病出關不可。

這次事件,他與軍機王大臣同罷,但仍直毓慶宮。

慈禧太後針對的是軍機處,不是帝師。

小皇上也是明白的。

保全不了他的師傅,保全不了軍機處。

慈禧太後頒了發上谕,禮親王世铎著在軍機大臣上行走,毋庸學習禦前大臣,亦毋庸帶領豹尾槍。

戶部尚書額勒和布、閻敬銘、刑部尚書張之萬,均著在軍機大臣上行走。

工部侍郎孫毓汶著在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

禮親王世铎主持軍機處,慶郡王奕劻主持總理衙門,并命遇有重大事件,先與醇親王商辦。

軍機處這番大換血,慈禧太後已然預謀已久。

這次法越事,只是一個契機罷了。

這些,朝中大臣,都是曉得的。

孫侍郎踏出了毓慶宮,雪中走來的是慈禧太後。

孫侍郎拜見慈禧太後,慈禧太後問道:“孫侍郎,這課這麽早便結束了?”

孫侍郎只得回道:“天寒,皇上身體乏了,便結束了今日的課程。”

慈禧太後看着孫侍郎,說道:“皇上身體乏了?”

孫侍郎應了聲。

慈禧太後哼了一聲,道:“皇上這幾個月,都沒有讀書的心思,孫侍郎,你告訴哀家,這又是什麽緣故?”

孫侍郎道:“讀書是一件枯燥的事情,皇上難免乏累。”

慈禧太後聽了這話,言道:“孫侍郎可有解決的方法?”

孫侍郎想了想,道:“臣确有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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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将軍府

鎮國将軍、輔國公載治,乃乾隆十一子永瑆之曾孫,過繼給了道光長子隐志郡王奕緯為子嗣,世襲鎮國将軍、輔國宮,監理民政部總理大臣。

鎮國将軍在光緒六年便已亡故。

府中僅有三位夫人還有兩位公子。

鎮國将軍有一妻,兩妾。

鎮國将軍的嫡夫人乃瓜爾佳氏常瑞之女塔爾瑪,繼夫人蘇完尼瓜爾佳氏知府徵霖之女舒舒,側室何佳氏常山之女吉蘭。

鎮國将軍的嫡夫人瓜爾佳氏,和側室何佳氏都福氣薄了些,嫡夫人瓜爾佳氏一生未有子嗣,側室何佳氏有過三個孩子,但都早已夭折。鎮國将軍的子嗣僅有繼夫人所生兩子,一子溥倫,一子溥侗。

鎮國将軍的四子溥倫,光緒七年,襲貝子。

鎮國将軍的五子溥侗,光緒七年,襲二等鎮國将軍。

春暖花開時。

鎮國将軍府小院子中塔了戲臺。

“夢回莺啭,

亂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

炷盡沉煙,

抛殘繡線,

恁今春關情似去年。”

一身素衣的繼夫人蘇完瓜爾佳氏落了淚,她含着淚光看着戲臺上的青衣唱着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詞句,夢回莺啭,她的夫君已經去了四年。

恁今春關情似去年。

去年,去年,四個去年。

她很想他,想他的夫君。

她手中繡着牡丹花的手絹飄落,如風般抓不住。

她身邊的少年伸出了手,握住了飄落着的,帶着牡丹花香的手絹。

她側過了眸子。

她的孩子,小鎮國将軍溥侗握着繡了牡丹花的手絹,道:“額涅,你哭了。”溥侗舉起了胳膊,手絹輕輕觸到了他額涅的眼眸,她閉上了眼眸,一聲戲詞穿過耳。

“停半響整花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雲偏。”

溥侗輕輕拭去了他額涅眼角的淚珠,蘇完瓜爾佳氏睜開了眸子,緊緊懷抱着身邊的貼心的孩子。

貝子溥倫看額涅緊緊抱着阿豆,年長些的他有些疑惑,問身邊的何佳夫人,道:“額娘,額涅怎麽了?今日竟這般傷心。”

額涅往年聽牡丹亭這出戲,雖然也是悲傷難以,但是,今日,格外的反常。

何佳氏嗯了嗯,擡起一只手撫了撫他的頭,另一只手從盤中拿出了一塊花開富貴,遞到了溥倫的面前,道:“吃糕點,吃糕點,吃糕點。”

貝子溥倫接過何佳氏手中的糕點,額娘這般緊張,明顯在轉移話題。

溥倫更是疑惑,額涅到底有什麽話,是不能夠說的。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院中花開,姹紫嫣紅,可是,額涅這麽傷心,他為兒的,又怎能顧戀這一番春|色。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從阿瑪走後,額涅沒有一日是不悲傷的,賞心樂事又哪裏會有?

溥侗依靠在額涅的懷中,緩緩說道:“額涅,別傷心,溥侗和阿珲會好好讀書,我們都已經長大了,我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蘇完尼瓜爾佳氏抱着她的孩子,撫摸着他的頭,有些錯愕,有些心疼,道:“溥侗,你知道了?”

溥倫看着額涅還有阿豆。

溥侗說,我們會好好照顧自己,這是?

我們要和額涅分開?

溥侗緩緩解釋道:“額涅和額娘在房中說話,溥侗不小心聽到了,額涅別怪溥侗聽了牆角。”

蘇完尼瓜爾佳氏含着淚光,悲傷道:“你和溥倫去上書房讀書,額涅不能在你們身邊照顧,是額涅的不好。”溥侗搖了搖頭,額涅沒有不好,他道:“額涅,皇上的帝師翁大人與孫大人都是有才德的人,溥侗能夠聽兩位師傅講課,在上書房陪皇上伴讀是一件榮幸的事情”。

瓜爾佳氏呷一口清茶,将茶盞放到了手邊桌上,緩緩說道:“溥侗這孩子年幼尚且都看得明白,舒舒你也該想開些,先鎮國将軍僅有你這兩個孩子,他們能夠陪伴在小皇上左右讀書,對于将軍府無比榮耀,我曉得你将他們護着的心,但是,你也該為他們以後打算。”

蘇完尼瓜爾佳氏懷抱着溥侗,她自然曉得,能夠入宮,能夠在禦前陪讀是一件好事,孩子的前途也是無量,但是,這兩個兒子是她的心頭肉,孩子不能日日承歡膝下,她很是心痛。

溥倫起了身,走到了額涅身邊蹲下,他的手臂靠在額涅的腿上,仰頭看着額涅,緩緩說道:“額涅,阿豆還小,溥倫已是少年,我與阿豆入宮,自會好生照顧阿豆,額涅盡管放心,溥倫與阿豆可以便會回來陪伴額涅。”

蘇完尼瓜爾佳氏含着淚懷抱住了趴在她腿上的溥倫。

瓜爾佳氏見她更是傷心,嘆了一聲,看了戲臺上同樣含了淚光的青衣,一句尾聲入了耳。

“觀之不足由他缱,便賞遍了十二亭臺是枉然,倒不如盡回家閑過遣。”

瓜爾佳氏手握着手絹,舉起桌邊的茶盞,看了蘇完尼瓜爾佳氏的兩個孩子,笑了笑,喝了口清茶。

清茶很淡,不如濁酒。

她無子,沒有兒女可是承歡膝下,亦早然沒有任何的期盼,餘下的半生,已盡是枉然。

一早,溥倫、溥侗給額涅請過了安,額涅給兩個孩子連夜準備好了兩個孩子入宮所穿的衣衫,蘇完尼瓜爾佳氏對一旁的服侍丫鬟說道:“采青,踏春,将兩個孩子的包裹拿好。”采青踏春兩個丫鬟應了一聲,兩人一手拿了一個包裹,跟着夫人還有公子出了房間門。

蘇完尼瓜爾氏牽着兩個孩子的手,走到了府門外。

瓜爾佳氏與何佳氏也是早早來到了在門前送兩個孩子。

額涅看了候在一旁的德福公公,道:“煩勞德福公公多等一會兒。”德福公公說道:“雜家明白。”

額涅一手握着一個孩子,囑咐道:“在宮中好生照顧自己,縱然天越來越暖了,一早一晚也是有些涼的,冷了,加衣,熱了,減衣,別生病了。”

溥倫和溥侗點了點頭,兩人都是濕了眼眶,無語凝噎。

蘇完尼瓜爾佳氏将兩個孩子攬在懷中。

越是臨行,就越是舍不得的。

何佳氏走了過去,撫了兩個孩子的頭,對舒舒說道:“舒舒,你的眼睛周側都紅腫了,昨日丫鬟給你塗上了藥,敷了,這還是這般明顯,我知道你是傷心急了,可是,已經到了時辰了,德全公公奉慈禧太後之命帶兩個孩子入宮,別讓德福公公為難。”

蘇完尼瓜爾佳氏應了一聲,說道:“吉蘭,我明白了。”

讓德福公公多等上一會兒并不打緊,打緊的是耽擱了入宮的時辰,讓慈禧太後怪罪。

即便兩個孩子入宮,是母子情深。

但,若是惹得慈禧太後不喜,認為她不願意讓孩子進宮,不願意陪着小皇上讀書。

那便是錯了。

蘇完尼瓜爾佳氏擡起了手,給兩個孩子擦了小臉上的淚珠,道:“別哭了。”

溥侗伸出了手,用手給額涅擦了臉上的眼淚,道:“額涅不哭,我和阿珲也不哭。”

蘇完尼瓜爾佳氏眼眶中還有淚光,臉上卻帶着笑容,她看着左右兩手便的孩子,點了點頭,道:“好。”

瓜爾佳氏喚了采青、踏春,說道:“将小公子的衣服拿到車辇裏。”采青、踏春拿着包裹走到了車辇前,兩個車辇前的小公公接過兩個包裹,将包裹放在了車辇中。

溥倫、溥侗兩個孩子上了車辇。

車辇行駛,兩個孩子撩起簾子,揮動着小手,看着額涅,蘇完尼爾佳氏看着簾子下的兩個小腦袋瓜,眼中是深深的不舍。

瓜爾佳塔爾瑪望着那遠去的車辇,走到了蘇完尼爾佳氏的身邊,道:“是蒼鷹就要獨自學會飛翔。”蘇完尼瓜爾佳氏側目看了塔爾瑪,道:“縱然明白,也是不舍,也是擔心的。”瓜爾佳塔爾瑪望着微微亮的天,天空飛翔着回歸的北燕。

天暖了,燕兒便回家了。

天從微微亮,車辇行至宮中,已是天明。

德福公公帶着溥倫和溥侗來到了毓慶宮。

德福公公帶兩位公子進入了宮中,言道:“兩位公子在這裏坐着等一會兒,下了朝,慈禧太後便和皇上一同來毓慶宮。”

德福公公站在殿中的一旁,溥倫和溥侗看了殿中,相互看了一眼,都沒有要到殿中去坐下的打算,恭恭敬敬的與德福公公站着。

德福公公看了一眼身旁的兩位公子,兩位公子恭敬的站着,穩穩當當的站姿不亞于他,德福公公有些感嘆,這兩位公子是皇親,是愛新覺羅的子嗣,大概這就是血統的高貴。

高貴血統的天性嗎?

為愛新覺羅的子嗣,為皇親,天生便是恭敬有禮的。

德福公公想不明白。

也終究想不明白。

德福公公站着等侯了半個時辰,對他而言,比起剛進宮時為先皇守夜,寒冬臘月在門外站一宿,這段時間,已然不久。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兩位小公子,兩位小公子也站了半個時辰,步也未挪,實在難得。

兩位小公子很有禮數,但,慈禧太後也并非是讓兩位小公子罰站來的。

若是有所怠慢,身為奴才的他也是說不過去的。

德福公公開了口,言道:“兩位小公子若是累了,就到桌位上坐一會兒。”

溥倫先稱了一聲謝過公公,而後簡單的說道:“我與溥侗并不累的。”

德福公公問也是問過了,也不再多言,也無需多言。

等候着。

小半個時辰過去,慈禧太後與小皇上來到了毓慶宮前。

德全公公叩首行禮。

兩位小公子也跪了,行禮,齊聲道:“太後吉祥。皇上吉祥。”。

慈禧太後看了那跪在殿中的兩位小公子,有些欣喜,對身邊跟随的安公公說道:“鎮國将軍的這兩個孩子,倒是頗有禮數,他們的額涅教的甚好。”慈禧太後身邊的安東阿彎着腰,回道:“兩位公子是皇家子嗣,自然與平常百姓之子是不同的。”

慈禧太後看了那兩位小公子,道:“起來吧!”

“叩謝太後。叩謝皇上。”

溥倫和溥侗起了身,站在原處。

慈禧太後細細看了兩位小公子,笑着說道:“貝子和小鎮國将軍長得都是标志。”

“溥倫和溥侗謝過太後誇贊。”溥倫回了話。

“拜見慈禧太後。拜見皇上。”

翁學士站在了門前,行了禮,小皇上回了身,看着翁學士,并未言語。

慈禧太後看了翁學士,道:“翁學士進來吧!”

翁學士謝過了恩,進了毓慶宮的宮門。

慈禧太後緩緩走到了溥倫還有溥侗的面前,看了兩個孩子,摸了摸長高些的,摸了摸矮的,笑着說道:“你便是溥倫。你便是溥侗。”兩個孩子點了點頭,慈禧太後轉過了身,對走進來的翁學士,言道:“翁學士,這兩個孩子是先鎮國将軍載治的兩個孩子,他們從今日起陪伴皇上讀書。”

翁學士走到了這邊,看了站在慈禧太後身邊的兩個孩子,道:“微臣曉得了。”

慈禧太後道:“翁學士上課吧!”

“恭送太後”

“皇上請坐。”

翁學士恭敬的說了句,皇上走到了桌前,坐下,對那兩個孩子說道:“你們兩人也坐吧!”

“謝過皇上。”

翁學士拿起了桌上的書卷,道:“接着昨日習讀的仁皇帝聖訓卷一,聖祖任皇帝聖訓。”

溥倫和溥侗一左一右,坐在了皇上身後的桌子後,他們桌上的書卷已經翻到了這一卷的這一章。

翁學士執書卷,先念道:“康熙二十四年乙醜正月癸酉,上已孟春詣,太廟祭祀畢。”

溥倫和溥侗跟着念着。

他們兩人念完了一長段,念道最後:“……高聲朗誦,無庸顧忌。”

翁學士走到了皇上的桌前,開了口,喚了聲皇上,皇上擡起了頭,道:“翁學士,怎麽了?”

翁學士言道:“皇上,高聲朗誦。”

皇上點了點頭,手握着書卷,卷着拿着,稱了一聲好,開了口,念上面的一字一句。

“九月乙亥先是,

上駐跸博洛和屯聞,

太皇太後聖體違和,星夜回銮,親奉湯藥,夜半尚未就寝迨。

太皇太後聖體康寧,奉慈谕:

幸白塔寺将行大雨,近侍奏曰,道路泥濘請俟少霁行。”

溥倫聽着皇上的言語,緊皺了眉頭。

小皇上的言辭悲切,很是動人,但,他總覺得有些不對。

究竟是為何?

溥倫看着小皇上的後背,看着小皇上手中卷着的書卷,又不曉得哪裏有什麽不對之處。

溥侗聽着皇上的念詞,不禁想落淚。

母慈子孝,常理常情。

額涅臨行的不舍,他也是不舍的,他不能在額涅身前盡孝。

他小時生了病,額涅是徹夜抓着他的小手,守在他的身側的,額涅連眼睛都不敢合上,就擔心一睡着,他便不見了。

他現在已有七歲,能夠為額涅分些勞,守在額涅的身邊,卻是不能了。

額涅若是生了病,該如何呢?

他又不能像額涅一樣,抓着額涅的手了。

額涅該怎麽辦呢?

載湉看着書卷上的字句,他眯起了眼睛,相隔距離的那幾個字竟慢慢靠着,重影,疊在了一起,讓他有些抓狂。

小皇上閉上了眼眸。

憑着往昔的記憶,緩緩說着。

“上曰近因,

聖祖母偶爾違和,朕心深切憂慮,今已痊愈,甚為慶幸,何憚此一往不以仰慰。

慈衷乎遂冒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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