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注意到了糞車桶裏的糞便有一點灑到了雪地上。

在雪白的地上,這一點糞便很是刺目。

他跪在了地上,叩首道:“為奴失禮了。”他低着頭,這宮女披着大氅,宮燈在她手中吹的搖晃,他也未敢看細看,這看不清楚宮女的模樣,但是從宮女的衣飾來看,這姑姑應該位分不低,不能得罪。

“奴才失禮了,還望姑姑饒命。”

這麽多年,他即便是一個螞蟻也都不敢踩死,他是一個下等奴才,每日裏小心翼翼,踩着冰過活。

那宮女手扶着毛茸茸的大氅帽子,涼薄的吐出了一句:“饒命嗎?你的命能值幾個錢嗎?”

他聽着這話,低着頭叩首。

“姑姑饒命,奴才的命确實不值錢的。”

他就像是冬天的螞蚱。

本來在秋天就已經要死了,但是,他蹦跶了一下,便多活了幾日。

這些日子,沒有一天不是膽戰心驚的。

午夜夢魇,還是當日的情景。每一次,都是吓的一聲冷汗,醒了,便再也無法入眠了。

他的命,很是不值錢。

入宮前,他便曉得了。

“還不将地上的污穢之物清了。”

他稱了一聲:“奴才遵命。”他這便扶着雪地緩緩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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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走了兩步,蹲下了身,雪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将沾了糞便的雪捧起。

她一笑,淡淡的說道:“這污穢之物落上了便是落上了,清的再幹淨,新的雪覆在上面,還是有味道的。”

他手捧着的雪融化,融化成的一滴水滴緩緩滴落在地。

他手掀開了糞桶的蓋子,将一捧沾了污穢之物的雪仍在了桶子中。

玉錄玳瞧了他沾了雪水的手,看了一眼低頭的他,凝了眉,涼涼的說了句:“這寒冷的冬日裏,不禁連糞車扶不住,這連自己的小便都是控制不住的。”

他聽了這話,低了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

毛巾放在那裏,小便還是失禁,明顯的濕了一片。

他擡起了頭,等他再看那提燈的姑姑。

玉錄玳早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後,離他十幾步遠了。

他低下了頭,看着手上的水漬,湊到鼻尖聞了聞,能夠聞到什麽嗎?

臭嗎?

多少年如一日,在天還未亮,便推着車子去倒糞便,他的鼻子已然早就不靈敏了。

他又看了下身。

羞嗎?

多少年了,從他那日入宮,從他那日斷了腿,他早已經不知羞恥了。

十二月初四

玉錄玳陪着夢含早早等在了配房。

淨軍多哈将車推到了一邊,走到了兩人的面前,行了禮,取出了懷中的手絹,道:“這手絹已經洗好了。”

玉錄玳一笑。

夢含稱了一聲,道:“謝公公了。”

“宮女客氣了。”多哈想不出回答的話,這聲謝,着實客氣了,他很多年,都未聽到過了。

“我該怎麽答謝公公。”夢含從荷包中取出了三枚錢,接着道:“這幾枚錢,不多,請公公收下。”

“不必了。”

夢含聽了這話,看了手中的銅錢,有些不知所措。

玉錄玳瞥了一眼多哈,言道:“早已經是不幹淨了,何必裝作不在乎銅臭。”

多哈一愣。

她的聲音很是熟悉。

玉錄玳一笑,從夢含手中拿過了三枚銅錢,她晃着銅錢,清脆的聲音很是動聽,她接着說道:“這錢雖然臭些,但卻是個好東西。”

玉錄玳展開了手掌,伸出。

多哈伸出了手,打算接過。

玉錄玳微微擡手,一枚枚銅錢擦過他指尖,落在了地上。

多哈又是一愣。

玉錄玳握住了夢含的手,只是道了句:“走吧!”

多哈看着兩個宮女走遠。

他彎下了腰,将地上的三枚銅錢撿起,握在手中,有些沉甸甸的。

銅臭,糞土。

他只是凝視着看着托着銅錢的,起了厚厚一層繭子的手。

這雙手和糞土再也脫離不了幹系。

他是淨軍啊!

多哈抿着唇,笑着看着手中的錢。

玉錄玳陪同夢含回到了宮女休息的房中,夢含打了一盆水,蹲在盆前,一句話也不說。

玉錄玳站在一旁,抿着唇,也不言語。

夢含手中捧着手絹,将手絹放入了盛滿水的水盆中。

水淹沒了素色手絹。

紅的鴛鴦,綠的水,一幅美好的畫,被浸濕了。

夢含看着那一幅畫,眼中泛了淚光。

鴛鴦戲水。

夢含手托起了手絹,手指一點一點摩着手絹上的字。

有美一人。

上面只繡了詩詞的半句。

夢含細細的摩擦着,一陣一線,繡的很不容易,只是還未繡好,繡了半句,手絹便丢了。

夢含輕輕念着:“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淚珠滴在了手絹上,朦朦胧胧,鴛鴦也看不清了。

夢含哭出了聲。

玉錄玳靠近了夢含,夢含哭着,問道:“姐姐,下面一句詞是什麽?”

玉錄玳瞧着她的側臉,微微抿唇。

在宮中,識得字的宮女很少,即便識得,會寫的也很少,夢含與琳琅一般,是目不識丁的。

玉錄玳還記得那日,這丫頭偷偷摸摸的拉着她,求她教給她識字。

“姐姐,姐姐。”

玉錄玳瞧着她,手背擦了擦起的薄汗,道:“你這丫頭,如此着急忙慌,一路拉姐姐我到僻靜的園子,也不曉得是做什麽的。”

夢含拉着玉錄玳的手,笑着說道:“我的好姐姐,我求你一件事情,你可別說出去。”

玉錄玳也不答應她,問:“什麽事情,說來聽聽,答不答應,我考慮一下。”

夢含搖晃着玉錄玳的手,請求道:“好姐姐,好姐姐,你若是答應我,我将口糧都給你吃。”

玉錄玳瞧着她,微笑:“什麽事情,都肯将小飯堂的飯讓我吃了。”

夢含依靠着玉錄玳,小聲道:“姐姐,教我學一首詩詞,好不好?”

“你什麽時候對詩詞感興趣了?”

“姐姐,宮中不讓識字,你可願意教我,我只學一首,一首就好。”

玉錄玳好奇道:“只學一首,看來夢含是心心念着一首詩詞的。”夢含羞紅了臉,低下了頭,玉錄玳抿着唇,道:“哪一首?”

夢含撓了撓頭,言道:“有美一人,什麽什麽的。”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有美一人,婉如清揚,可是這首詞?”

夢含點了點頭。

玉錄玳看着紅着的臉,笑道:“從哪裏聽來的詩詞?”

夢含低着頭,沒有言語。

玉錄玳笑着:“好了,教給你就是了。”

……

玉錄玳蹲在了夢含的身邊。

夢含不識得字,也從未學過寫字。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這一句話,都是一筆一劃仔仔細細練的。

玉錄玳看着手絹上的字。

這手絹上的字,寫的很是秀氣。

想想,幾個月前,夢含剛寫時,都不如蟲子爬的好看的。

玉錄玳不是同一次教人。

夢含這個徒弟比琳琅徒弟用心不知多上多少。

這丫頭,都是晚上不睡覺,默默的,蹲了牆角,在地上筆劃的。

這些,都是值夜班的時候,玉錄玳親眼瞧着的。

練習了這麽久的字,練習了數千萬遍,夢含才好不容易,有了信心,在手絹上小心翼翼的繡了,這繡的一半的手絹,如今這樣……。

夢含靠着玉錄玳,悠悠說道:“姐姐,這塊手絹,就算是洗幹淨了,熏香了,也是髒了,他也不會喜歡了。”

玉錄玳拍了拍夢含的頭,道:“哪裏髒了,夢含繡的很好,姐姐看着,也是喜歡的。”

夢含擡起了頭,臉上滿是眼淚。

“他那樣的人,我不能将髒了的手絹給他。”

玉錄玳揉了揉夢含的頭,并未再言語,她也是明白,就算是再繡一張,也不是原來的手絹了。

手絹就像人一樣,一旦髒了,便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夢含手伸入了手盆中,手攥緊了手絹,咬着牙,流着眼淚,揉搓着手絹。

手絹攥在她的手心中,狠狠的揉搓着,不長不短的指甲刺在了手背上。

白白的小月牙印在透紅的手上。

玉錄玳有些心疼這丫頭,即便知道安慰也是無用,還是說道:“夢含,別這樣。”即便這樣,這樣虐自己,手絹也回不來了。

夢含并未聽進去,玉錄玳又喚了一聲:“夢含。”玉錄玳握住了夢含的胳膊。

夢含的手被自己的指甲摳破了。

冰冷的水混了她的血,沖淡了微微的血色。

“姐姐,幫我找火盆過來,好不好。”

玉錄玳看着她,并未有任何動作。

“姐姐,好姐姐。”

玉錄玳起了身,點了點頭,道:“我這便去。”

夢含哭的眼睛紅了,玉錄玳抱着火盆進了屋子。

火盆放在了夢含的身邊,夢含哭着,道:“姐姐,讓我自己呆上一會兒。”

玉錄玳應了一聲,便退出了房間,關門,朝着縫隙看了一眼,夢含将手絹拿出了水盆,放在火盆上面烤着,一滴一滴水滴落在火盆上,冒着蒙蒙的煙氣。

文鴛端着饅頭走到了玉錄玳面前。

“你們兩個去哪裏了,連晚飯也不吃了。”

玉錄玳只是道:“我并不餓,便不吃了。”

文鴛疑惑,道:“那夢含呢?”

“她也不想吃了。”

“玉錄玳,這幾日,夢含到底是怎麽了?”文鴛追問。

玉錄玳搖了搖頭,道:“饅頭拿出去吧!她是不會吃了。”

文鴛瞧着盤中的饅頭,看了緊閉的房間門,沒有再言語。

房間中

眼睛紅腫,眼淚也哭不出了。

夢含雙手覆在火盆上,烤着火,溫暖着顫抖着的手。

火是炙熱的,她的心卻是涼透了。

手指顫抖了兩下,手絹緩緩滑落。

夢含一時失神,悲傷難以,手也不覺竟然将手指尖伸到了火苗上方。

火灼傷了她的指甲。

她凝了眉,很痛,很痛。

即便是決定要燒了,心裏還是舍不得的。

手指尖在火上烤着,又靠進了一分,痛着,眼淚落不下,發出的聲音卻是嘶吼的。

還未走遠的文鴛将盤子落在了地上。

玉錄玳也停下了腳步,瞧着文鴛跑到了屋子內,玉錄玳彎下了腰,撿起了地上的饅頭,不能浪費了這一個饅頭。

玉錄玳握着手中的饅頭,進入了屋子。

文鴛握着夢含的被火灼傷的手,訓道:“你這是做什麽?”

還未幹的手絹燒了一角,火熄滅了,手絹上的鴛鴦燒掉了一只,幸存下來的鴛鴦身邊只有一條細細的黑色,那是它伴侶的灰燼,它很是孤單。

夢含咬着唇,道:“姐姐,這手絹落在了配房,已經髒掉了。”

“哪裏髒了,在水裏洗洗,不就好了嗎?你至于将辛辛苦苦繡的手絹燒了嗎?”文鴛想不透。

“姐姐,你不懂,我想給他最好的。”夢含認真說道:“繡鴛鴦的時候,我覺得繡的不好看,繡了拆了,拆了繡了,一遍一遍,繡的靈動了,才好些。為了繡字,在地上一遍一遍拿小樹枝聯系了好多次,生怕寫的錯了,繡的不好看了。可是,這手絹丢了,被一個太監撿到了,即便是換回來了,這手絹,也不是原來的那一個了。失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文鴛只是輕嘆,喚了一聲:“夢含,你何必如此。”

夢含臉靠在了文鴛的胳膊上,道:“這手絹,還不知被那個太監拿去做什麽了,我怎麽能夠将這樣的手絹送給他。”

文鴛輕拍了拍夢含,玉錄玳走到了兩人面前,在房蹲下,取出了手絹,将小藥瓶的藥粉倒在了手絹上,握着了夢含灼傷了的手,細細包裹着。

夢含擡起了頭,玉錄玳拍了拍夢含的手,道了句:“若是我早知道,你會忍不住将自己的手燒傷了,還不如我将這手絹拿了,給你處理了。”

“姐姐。”夢含瞧着她。

玉錄玳握着手絹,冷冷的說道:“送不送,是你的事情,自哀自憐,也是你的事情。”

夢含有些懵了,文鴛也聽懵了,急了道:“玉錄玳,你怎麽這麽說。”

玉錄玳一笑,道:“夢含,若是因為手絹髒了,他不收,便是他的事情了。”

夢含和文鴛都是不明白了。

“若是這樣,那個你認為配上的人,不值得你喜歡,不值得你為他傷了手,傷了心。”

玉錄玳說完站起。

“文鴛,你陪着她,饅頭我放在這裏,什麽時候,她想吃了,再給她烤了吃了。”

玉錄玳将饅頭放在了桌上,拿着殘缺的手絹,出了房間。

屋內

夢含看着被手絹包裹的手,道:“我這手,怕是這幾天都不能夠碰水了。”

文鴛道:“你好好休息,皇貴妃娘娘洗漱的事情,我會做的。等你的手好了,再繡一張。”

夢含看着面前的火盆,咬着唇,沒有再言語。

初四的月,殘缺不全。

玉錄玳孤身一人提着燈,走在宮道上。

豔紅的梅花開了一路。

風吹的很急,殘缺的手絹,在她手中晃來晃去,提着的宮燈,也微微擺動着。

這個冬天,還有經歷多少場風,才能夠過去?

光緒十六年

戲臺上一人,高方巾、白三、青綢褶子、青彩褲、厚底。

戲臺上又一人,白發髻,白鬓發,頭戴草帽圈、白四喜,身穿老鬥衣,腰纏白腰裙,系大帶,穿的是青彩褲,腳踩草鞋,披蓑衣。

“萬裏孤篷一片舟,”

“蕭蕭蘆荻滿江秋。”

“看君不是尋常客,”

“何事憂愁白了頭。”

“蹊跷啊,蹊跷啊!”

慈禧太後拿了桌上的一塊宮廷奶卷,嘗了一小口,對身邊的姬蘭皇貴妃道:“今日的奶卷做的不錯,你也嘗嘗。”姬蘭皇貴妃恭敬的接過了慈禧太後遞過來的奶卷,咬了小口,應和道:“入口細膩,紅豆甜的恰到好處,确實不錯。”

玉錄玳瞧了一眼,慈禧太後聽着戲詞,胃口很好,一塊宮廷奶卷都吃下了,慈禧太後偏頭看了身邊的李公公,問道:“醜生唱的着實不錯,但看起來,他的年紀不錯大的。”

李公公緩緩回道:“回禀太後,這醜生是羅壽山的徒弟。”

珍嫔坐在皇上身邊,疑惑問道:“皇上,這羅壽山是誰啊?很有名氣嗎?”

皇上看了一眼身後站着的溥侗。

溥侗上前了一步,言道:“回禀皇上,十幾日前,有四人以民藉學生的身份入選升平署當差,羅青山便是其中一位。”

皇上想了想,笑了,道:“朕記得了,那四人中還有個譚先生,你跟朕提過,你說是想着要拜他為師,跟他學唱京劇的。”

溥侗笑了笑。

“接着說。”慈禧太後問了一聲。

李公公稱了一聲:“這個醜生,人稱‘柳垂線’,在京城外,很是有名氣。”

榮壽公主追問:“如何的有名氣了?還能與他師傅相比嗎?”

李公公只是道:“這便不知了。”

“多蒙老丈将我渡過江來,無物可謝。我這裏有寶劍一口,上有七星,價值連城,贈與老丈,以為渡江之費。”

“慢來,慢來。老漢聽說楚平王欲得将軍,懸有萬金之賞。我不圖賞,豈圖你的酬謝!況這山路險要,将軍豈可無劍!老漢打魚江中,要它何用!請你速速去吧。”

慈禧太後瞧着臺上,道:“年紀不過雙九,卻能唱醜生,唱出了花甲醜生的骨,着實不錯,好生打賞。”

“是。”李公公應。

曲終

柳垂線下了戲臺,來到了慈禧太後的面前,行了禮,道:“謝過太後賞賜。”

“你的戲唱的不錯,你師傅羅青山倒是收了一個好徒弟。”

柳垂線低頭,緩緩言道:“徒弟有一成的成就,十分也都是師傅的成就。”

慈禧太後一笑,稱贊道:“你這孩子着實不錯。”

李公公聽了這話,笑着說道:“慈禧太後既然喜歡,便讓他多入宮中唱戲。”

慈禧太後臉上帶着笑意,看來是極為滿意的。

柳垂線跪了地,道:“柳垂線謝過慈禧太後。”

慈禧太後看了眼皇上,皇上與珍嫔笑談,皇上說着:“珍兒,可是有些倦了?”珍嫔笑着回了句:“沒有的,珍兒還可以陪着皇上,陪很久的。”皇上笑着:“那珍兒還想着怎麽玩呢?”

“皇上……”珍嫔喚了皇上一聲,紅着臉,眉目間含情,臉上帶着笑意。

隆裕皇後瞧着皇上調侃,拿珍嫔打趣,凝了眉,醋意橫生,卻沒有法子,只得避開了眼眸,不再看這夏日裏耀眼又刺目一對鴛鴦。

“讷敏,你跟哀家走走。”慈禧太後喚了瑾嫔。

讷敏應了聲,走到了慈禧太後的身邊,與榮壽公主一同扶着慈禧太後。

“恭送太後。”

玉錄玳瞧着緩緩遠離的慈禧太後,還有太後身邊的瑾嫔。

太後見不上珍嫔,卻是很喜歡瑾嫔的。

這幾個月,每次玉錄玳跟着姬蘭皇貴妃去儲秀宮給太後請安,瑾嫔都是早先去了的。

玉錄玳還記得有一日,瑾嫔給太後捶背,慈禧太後極為滿意,笑着言說,說是“瑾嫔有孝心,是個好孩子,哀家很是喜歡的。”

玉錄玳又瞧了皇上,皇上噙着笑攬着珍嫔的腰間,挑逗道:“珍兒,朕帶你去逍遙。”

慈禧太後與皇上都離開了。

“隆裕皇後,日頭高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玉錄玳扶着姬蘭皇貴妃,隆裕皇後回了話:“姬蘭皇貴妃慢走,喜子便不陪皇貴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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