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好古是衷心為主的人,而我,是兩面三刀,是會背後捅主子一刀的奴才。”

玉錄玳瞧了一眼紙張上的兩個字,道:“你将他的名字寫得端正,費了多少的心思,見到這兩個字,我便曉得,你是有多少在乎你這個弟弟的,事事都是為他考慮,但是他,卻不能理解你。”

“我不需要他的了解,只要他活着便好。”

“是啊!這一件事情,你的打算也是很好的,若是珍妃富貴,那他便跟着珍妃富賈,若是皇後的陰謀得逞,那你有功勞,你拼死也是要護着他的。看似是他做了選擇,其實是你早已為他做了選擇。”

長泰并沒有言語。

玉錄玳将紙張拿起,她托着寫了名字的紙張,道:“這張紙,我給你收着了。”

玉錄玳緩緩将紙張疊成了一小塊。

長泰瞧着那一方掌心大的紙疊,道:“別讓他知道,是我的一命換了他的。”

玉錄玳将紙張收起,道:“我不能離開太久,我先離開了。”

她提着燈,緩緩離開。

偌大的宮殿,又恢複了平靜。

長泰站在景仁宮前,擡頭望着天邊的彎月。

初一的月,只有彎彎的一個角。

最後的一個夜晚。

只有這殘缺的月,為伴。

十一月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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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務府、慎刑司。

高萬枝被關押在慎刑司的牢獄中。

永祿走到了他的面前,瞧了他一眼,道:“高公公,這兩日可吃好了,喝好了。”

高萬枝手和腳都被鎖鏈鎖着,無法動彈。

高萬枝瞥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

永祿只是一笑,“高總管都到了這個時候,氣焰還是嚣張的,來人,給我拿藤條接着打。”

“喳。”

兩面的小太監手中拿着藤條,一下又一下打在了高萬枝的身上。

永祿使了個眼色。

一個小太監掄着藤條,藤條甩過他的臉頰。

他的臉如同被纏繞上了藤蔓,血紅的藤蔓吸了血。

高萬枝咬破了唇,恨恨的瞧着他,道:“永祿,你個吃裏扒外的狗奴才。”

永祿一笑:“高公公,我看,是你沒有選對主子,沒有主子的狗,只有吠吠了。”

“永祿,你個狗奴才不得好死。”

永祿伸出了手,小太監将藤條交到了永祿的手中。

永祿甩了一下藤條,藤條打在了高萬枝的嘴上。

他發白的嘴唇一瞬便成了紫紅。

“高總管,太後有懿旨,将你杖斃,現在,不得好死的人,可是你呢!”

高萬枝的唇裂開,疼痛的說不出話了。

永祿揮了一下手,道:“将他給我拉下去,慢慢的打。”

“喳。”

另一間牢獄

太監端了木盤,上面擺放了飯菜,飯菜端到了好古的面前。好古手腳都是能夠活動,并未上鎖拷。

小太監客客氣氣的道了句:“好古公公請用膳吧!”

好古低眸瞧了一眼顆粒分明的白米飯,又瞧了一眼大碗的紅燒肉。

“斷頭飯就不必了。”

“好古小公公說得哪裏話!”小太監退到了一邊,元祿公公緩步走到了牢房之內。

好古瞧了他一眼,道:“已經關押了一天一夜,現在到時辰了吧!”

“好好吃頓飯,你就可以走了。”

“走?是什麽意思?”

元祿一笑,道:“你的運氣比較好,太後下了命令,你可以離開了。”

“這是總管公公特意讓膳房為好古公公準備的紅燒肉,紅白相映,肥瘦相間,味道很是不錯,好古公公已經兩日沒有吃飯了,用一些吧!”

好古有些疑惑,問:“我真的可以離開這牢房了?可以離開慎刑司了?”

“慈禧太後的口谕,若不是慈禧太後的吩咐,慎刑司又怎麽敢放人呢!”

好古有些奇怪,道:“太後為何将我放了呢?”

“太後開了恩,能夠被釋放有什麽不好的,還不叩謝太後娘娘。”

好古叩首,“謝過太後開恩。”

元祿點了點頭:“好了,吃了這紅燒肉,讓小公公帶你出去吧!”

“好,好,好。”

好古将筷子拿在了手中,端起了肥瘦相間的紅燒肉,他将碗邊靠到了嘴邊,用筷子扒拉着,幾塊肉擁入了他的口中。

他嚼了白花花紅乎乎的紅燒肉。

元祿公公瞧着他滿嘴流油,抿着唇,淺笑着。

好古從牢獄中走了出來,身後,兩個太監拖着一個太監的兩只胳膊,好古瞧着,那個被拖着的太監披着的發已經打了柳,他仰着面,好古可以看清他的容貌,他再一看,那個條件露着血肉模糊的屁股,紅白相間,他凝着眉,擡起了頭,不再看那個太監,他緩緩往前走了一步,又一個太監被拖了出來,好古瞧了一眼那太監的容貌,和剛才的太監長得是一模一樣。

好古停下了腳步,吃下的紅燒肉還未消化,那血肉模糊的屁股,像極了還未熟的豬肉,令他有些作嘔,他擡起了手,摁住了喉嚨眼,看着一前一後被拖着的兩個太監。

他們兩個是皇上的禦前太監,楊姓孿生兄弟。

杖斃的名冊,他聽元祿公公念了一遍,是有他們兩人的。

他閉起了眼眸,不再看。

可是,越閉上眼睛,越是被拖走的太監的……。

“讓一下,讓一下。”

他擋住了路嗎?

他睜開了眼眸。

又兩個太監将一個被杖斃的太監拖了出來。

他沒有穿鞋子,兩個太監拽着他的胳膊,一晃一晃的走着,他的後腳跟拖着地,起了繭子的腳跟摩擦着地面。

他微微擡眸,瞧了一眼這個太監的容貌。

是長泰,是他兄長。

好古怔了一下,有些失控,他跑了一步,不知怎麽的,一個踉跄,直接跪在了地上,兩個太監還在往前走,他趴在了地上,伸出了手,抓住了長泰的腳腕。

兩個太監停下了腳步,一個太監瞧了好古,凝了眉,道:“你這個太監是怎麽回事?趕快放開,杖斃而死的太監多了,別耽誤我們做事!”

好古坐起,将長泰的腳抱在了懷中,瞧着拉着他兄長胳膊的兩個太監,冷聲問道:“怎麽回事?杖斃的名冊上不是沒有長泰的名字嗎?”

兩個太監看着他。

好古又問:“他的名字沒有在名冊上面,怎麽也會被杖斃了呢?”

“說的什麽話!他的名字若是沒有在名冊上,會被杖斃嘛!”那個太監有些惱了,訓道:“好狗不擋路,你像是見着了骨頭,咬着拖着,有意思嗎?”

“他是我的兄長,他到底犯了什麽罪,要将他杖斃!”

“你再不放手,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一個太監放開了長泰的胳膊,走到了好古的身邊,好古瞪着他,道:“你們濫用私行!”

那個太監擡起了手,道:“你這個死太監!”

“住手!”

元祿走在前面,永祿跟在身後,他們走到了兩個太監的面前,太監行禮,喚了聲:“總管公公,永祿公公。”

元祿看了一眼抱着長泰整個腳的好古,緩緩說道:“好古啊!本公公知道你與長泰是兄弟,但是,長泰犯了大罪,太後下了懿旨,要将他杖斃。”

“太後下了懿旨,要将兄長杖斃?”好古搖了搖頭,“怎麽會這樣?太後下了懿旨放了我,卻又下了懿旨杖斃我的兄長!”

“好古,你是受了牽連,太後仁慈,饒了你,但是,你的兄長,一邊是幫助珍妃賣官鬻爵,一邊是在皇後的面前花言巧語,他這幾年,收了兩邊的好處,銀兩都被埋在了景仁宮的樹下,皇後令人搜到了,他也是承認了,他實在是罪不可赦的。”

好古抱着長泰的腳,不肯放手。

“好古,被杖斃的太監都是要拖到亂葬崗的,你這樣,可是妨礙公事的。”

“亂葬崗,不要!”

“來人,将他拖下去。”元祿公公使了個眼色,永祿公公走到了兩個太監的面前,道:“他若是不聽,接着打!”

“喳。”

兩個太監将好古拖到了一邊,好古拉扯着他們的衣服,道:“放開我!放開我!”

“打嗎?”一個太監詢問。

“打,總管公公都說了,要打的。”

“可是,這麽多賣官鬻爵的太監都被杖斃了,就是他被放了,他是不是有什麽後臺……”

“他的主子是珍妃,珍妃都被關起來了,就算他的後臺是皇上,皇上身邊的禦前太監楊氏兄弟,不是都被杖斃了嘛!”

“也是!”

一個拳頭落在了好古的胸膛。

好古張開了口,吃下的紅燒肉,白白紅紅的粘稠物吐了出來,噴在了打他的太監的衣袖上。

“該死,我昨日剛洗的衣服,被他給弄髒了。”

太監放開了他的胳膊,甩了一下衣袖,上面還是一片粘稠。

“真是惡心。”

他擡起了手臂,一個拳頭打在了好古的頭部。

“住手!”

玉錄玳緩緩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滿臉怒意的太監瞧見是慈禧太後身邊的貼身宮女,行了禮,喚了聲:“姑姑。”

“慈禧太後不是下令讓慎刑司将他放了嗎?這怎麽又動了私刑?”

“回禀姑姑,是這個太監擾亂慎刑司,要帶太監的屍體走,總管實在沒有辦法,便讓我們将他拖遠,可是,他就是不聽,我們打他,也是沒有辦法啊!”

“好,我知道了,将他交給我就好了,慎刑司還有許多屍體要處理,你們回去吧!”

“姑姑,這人都瘋癫了,若是他跟姑姑動手……。”

“無妨,你們退下吧!”

“喳。”

“讓我過去,我要……”

玉錄玳瞧着他,淡淡的問:“你要……你要做什麽呢!你就算從他們的手中搶到了長泰的屍體,又能有什麽用呢?”

好古沒有言語。

玉錄玳替他回答:“你就算搶到了長泰的屍體,最多,也就是抱着他的屍體,待上一會兒,你不想讓長泰的屍體被抛到亂葬崗,可是,你能夠親手埋葬了他嗎?宮中能夠允許你動土嘛!”

“我只是……”

“你只是什麽!他已經死了,沒有辦法了,你做什麽,對他任何用都沒有,你別把自己的性命都搭進去,便好!”

“可是,我不能就這麽看着……不能就這麽看着,什麽事情都不做!”

玉錄玳掏出了疊紙,将一方疊紙扔在他的臉上,道:“你瞧瞧這是什麽!”

好古蹲下了身,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紙張。

他将疊起的紙張慢慢展開。

他瞧着,整張紙上面,只有一個名字。

他的名字。

好古疑惑,“這是?”

“長泰的字。”

好古更是疑惑,驚訝道:“這是長泰的字,他不是不喜歡讀書,也是不識得字的嗎?”

“他不是不喜歡讀書,只是将讀書的機會給了你而已,若是有選擇,若是他有能力,他會拼命,讓你不做宮中的太監,他會讓你讀書,讓你有個一官半職。”

“我不喜歡做官。”

玉錄玳瞧着他,道:“你重兄弟情義,他也是一樣,他入宮,事事都是護着你的,他做的每一個選擇,也是為了你。他願意用自己的死去交換你的生,你怎麽能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逞一時的義氣,去做無謂的鬥争呢!”

“你說什麽?長泰用自己的死換了我的生?”

“你以為慈禧太後為何會改變了主意,将你放了呢!”

好古握着寫了他名字的紙張,坐在了地上,他身子倚靠着牆面,淚水從他的眼眶中湧出。

淚水的痕跡染濕了留白。

十一月初二,晚

景仁宮

白芷和玉錄玳對立而站。

白芷瞧着她,臉上帶着燦爛的笑,緩緩說道:“玉錄玳,我明日便出宮了,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沒有。”

白芷向她面前走了一步,靠近她:“玉錄玳,我們可是最好的姐妹,我就要出宮了,你竟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的嗎?”

玉錄玳淡淡的瞧了她一眼,淡淡的說:“白芷,你從來都姓白,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說什麽姐妹的話。”

“玳姐姐,你是在怪我嗎?可是,我與你身為奴婢,都是各為其主罷了。”

“各為其主?白芷,你這幾年的所作所為,真的都是為了主子嗎?”

“我們都是奴婢,在宮中能夠決定什麽呢!我們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為了我們的主子,我們的主子能夠過的好些,我們便能夠受到打賞,日子也才能好過些。”

“白芷,你還要隐瞞我多久,你很聰明,應該明白,我為何會疏遠你吧!”

“姐姐,白芷不明白,白芷一直沒有忘記自己初入宮的目的,而姐姐呢!已經将玳姐姐的死,忘了個幹淨吧!玳姐姐的屍體早已經被抛在了亂葬崗,幾年了,連骨頭都不會剩了吧!”

“白芷!”玉錄玳薄怒。

白芷一笑,緩緩說道:“姐姐,皇上很是風流,愛了一個又是一個,姐姐不忍心做的事情,白芷幫姐姐做了有什麽不好的。”

白芷向前了一步,道:“姐姐自小便是喜歡海棠花了,就連姐姐的衣服上常年都有海棠的味道,真香,也不知皇上從身時候起,也是喜歡海棠的香氣的。”玉錄玳凝了眉,白芷瞧着玉錄玳,又道:“珍妃的孩子流掉了,姐姐也是開心的吧!”

玉錄玳擡起了手,厲聲喚了一聲:“白芷!”

白芷握住了玉錄玳的手腕,又道:“姐姐,皇上很是喜歡海棠花的味道,卻不知這海棠花的香味讓他斷了子絕了孫,皇上喜歡珍妃,也寵過瑾妃,卻是不曉得她們學了飛燕合德的。”

“白芷,玳姐姐一直是看錯了你,你的嫉妒心很重。”

白芷一笑,道:“姐姐,我知道你一直瞧不上我,但是,我也不在乎。”

玉錄玳甩開了她的手,白芷笑着:“姐姐,玳姐姐失去了孩子,跳下了荷花池中,死了,她如此深愛着皇上,別的女子怎麽能夠懷上他的孩子呢!”

“白芷,你才不是為了玳姐姐,這一切都是你的借口罷了。”

“是啊!我是喜歡皇上,那姐姐呢?姐姐不也是喜歡上了皇上,為了皇上,打破了我們原本的計劃了嘛!姐姐,你已經失去了成為皇上妃子的機會,你老死宮中,也只是一個卑賤的宮婢而已。”

玉錄玳瞧着她,淡淡的回道:“那你白芷呢!這麽些年,又得到了什麽嗎?”

白芷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她的眼神空洞。

這些年,她得到了什麽嗎?

“我累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玉錄玳瞧了她一眼,轉過了身,“川白芷,再也不見。”

白芷停留在原處,瞧着玉錄玳緩步走出了景仁宮。

空蕩蕩的景仁宮,燭光也是涼的。

白芷一笑,入宮的這些年,她得到了什麽嗎?

她現在身無一物。

她有過什麽嗎?

她曾經有過的。

川白芷,她曾經有過的,是吧!

……

二十二年,正月。

“奴才叩見皇上。”

皇上手中拿着奏疏,緊縮眉頭。

“奴才叩見皇上,不知皇上有何事要吩咐奴才,奴才定當全心全力,為皇上辦事。”

皇上将手中的奏疏合上,從旁邊拿過了一張紙,鋪在了桌上。

他将筆蘸上了墨,提筆站起,道了句:“你過來。”

“奴才不敢。”寇連材叩首。

“朕讓你過來,你就過來。”

“喳。”

寇連材起身,俯身身子,彎着腰,緩緩走到了皇上的書案前,皇上又道:“過來這邊。”

皇上擺了擺手,寇連材走到了皇上的身側,皇上接毛筆遞到了他的面前,道:“朕念着,你好好記着。”

“喳。”

原來是代皇上執筆,寇連材擡手擦了一把汗,手在腰間的衣料上摩了兩下,躬身,雙手接住皇上遞到她面前的禦筆。

“請歸政于皇上……”

寇連材寫下了皇上兩字,微微頓了筆,這是?

“請勿再修建圓明園以幽閉皇上,”寇連材屏住了呼吸,原來皇上是向太後的請詞。

“請止宮中演戲,請廢頤和園;請準皇上回宮辦事;請革李鴻章的職;請續修戰備與鬼子決戰……”

寇連材認真的寫着。

“請仿照堯舜的做法,選擇天下最賢德的人,立為皇太子。”

寇連材一子不落的寫下。

瞧着最後的皇太子三字,愣住了。

他這是都寫了什麽?

寇連材跪了地,叩首:“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皇上淡淡的說道:“朕沒有子嗣,選擇天下最賢德的人,是明智之舉,你又有什麽錯呢!”

“皇上賢德,這個天下沒有再比皇上賢德的人了。”寇連材說了這話,又接着道了句:“再者,皇上雖然現在沒有子嗣,但是,皇上還是年紀,還有的是時間,皇上會有子嗣的。”

皇上只是一笑。

“寇連材,這十項奏疏都是出自你的手,也全然都是你的想法,這幾日好好将這奏疏背熟,背的一子不漏了再過來見朕,朕再交代你後面的事情。”

“皇上,奴才……”

皇上冷眉,瞧了他一眼:“還有什麽問題嗎?”

寇連材微微擡頭,看了皇上,叩首道:“奴才不敢。”

“不敢什麽?”

“回禀皇上,奴才不敢有質疑,定将這十項請詞熟記。”

“退下吧!”

“喳。”

二月十日

儲秀宮

寇連材推開了殿門,走到了殿中,他瞧着還在熟睡的慈禧太後,看了良久,他跪在了床邊,手擦了擦眼眸,眼眸被擦的紅了,他痛哭流涕,喚道:“太後,太後,太後。”

太後驚醒,睜開了眼眸,怒道:“你這是哭的哪門子喪?”

寇連材抹了兩把淚,道:“太後,自從甲午年的戰争朝廷敗了,朝廷花了太多的銀子來供奉鬼子,但是,鬼子如狼似虎,怎麽喂都是喂不熟的,等到狼虎休息夠了,便又會張開虎狼之口,伸出來更是鋒利的爪子的,太後,國家都已經如此危險了,老佛爺就算不替愛新覺羅氏祖宗打算,也該為自己想想,怎麽還只顧着玩耍,而不怕鬼子撲來發生變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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