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進宮

經歷生死之後的婁樓沁，反而更懂親情的可貴，血淚的代價也讓她明白一個道理，要想在這個冷酷無情，人人吃冷血饅頭的深宮大院裏活下去，僅靠她獨身一人是不行的。樓姿雖不是她真的的親生妹妹，卻也是她在這裏，除了秦王以外，唯一可以信靠的人。

所謂良禽擇木而栖，樓沁在心理默默做好了打算，要為樓姿物色一個好人家。

段雨柔聽聞樓沁在生死關口被飛奔趕來的秦王英勇救下，登時如暴雨兜頭，一顆心被澆熄了大半，但很快憤恨又将她心頭的火苗重新燃氣——只要這門親事未退，她就仍有希望成為秦王的正妃，只要這一天尚可期，她段雨柔就還沒輸。

她每日早晚更加殷勤去太後的寝宮，噓寒問暖，聊天解悶，也借此機會吹吹耳邊風。太後當然也清楚段雨柔的來意，其實她心裏亦有此打算，自那日她降旨将樓沁關押天牢，寶貝兒子秦王竟對她冷了好幾日，她心中猶自有氣，兩人算是一拍即合。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樓沁的太平日子還沒過幾日，太後幾次登門上訪，攪得她驚魂未定，好在每次都被秦月明及時阻攔，樓沁心中對秦月明的依戀自是又增添了幾分。

秦太後見強硬的手段無果，又改用軟攻。淚眼婆娑，苦口婆心道：“月明啊，哀家也是為你好，風塵女子薄情寡性，不過是些趨炎附勢的牆頭草，這個女人接近你的目的無非是想攀高枝，你千萬不可被他的媚術蠱惑了心智。”

秦月明面色莊重肅穆，恭恭敬敬回道：“母後的好意，孩兒心領了。小沁她出身風塵，乃是為世道所迫，但她的秉性卻沒有被這污濁的塵世所染，無論是品性學識教養都跟孩兒極為投契，孩兒喜歡她，是真心實意，還望母後成全。”

他知道樓沁此時一定躲在某處偷偷窺視，他此番話其實不過是借花獻佛，果然院裏大槐樹後就有人悄悄紅了眼眶。

秦月明這一番臉不紅心不跳的表白，倒是讓他的母上大人着實吃驚。

秦太後也是個知趣的人，難得見她的寶貝兒子對一個人這麽上心，倘若她執意要處置樓沁，勢必會讓他們母子翻臉，這非她的本意，左右無計，只好作罷，由着他繼續胡鬧。

段雨柔見太後拿秦王毫無辦法，火得七竅生煙，馬上找了自己的堂姐，當朝皇後段雨溪，胡攪蠻纏地讓段雨溪去向皇帝秦昭烈請旨，讓她立即嫁入王府為妃。

秦昭烈權衡了很久，他內心對秦王和段家的聯姻仍有忌憚，奈何指腹為婚是當初先皇的旨意，他也不敢違抗，思來想去，決定先口頭答應她。

段雨柔得秦昭烈口頭旨意，欣喜若狂，九五至尊開金口，那可是一言九鼎，她當秦王府正王妃一事是差不離了。

一招緩兵計将段雨柔打發了，問題卻仍沒解決，秦昭烈在禦書房內焦灼得來回踱步，仍沒有想出讓兩人解除婚姻的方法。

侍側在旁的太監，忽想起什麽，進谏道“皇上，小人聽聞秦王府有一侍妾，雖身份低微，但古靈精怪，手段超群，三番兩次把郡主氣得半死，小人以為，或許她能讓郡主知難而退，解除這門親事。”

秦昭烈聞言喜之不禁，關于這個小侍妾的事跡他也略有耳聞，連秦王那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冷酷王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知是何等樣的一個人物，只恨不能一見，便即刻拟了一道聖旨，将樓沁召進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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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沁這幾日在府上被悉心照料，又得秦王寵愛備至，每日承恩雨露，不僅傷勢複原極快，臉色看起來更是嬌豔欲滴。

這日，她和秦王用過午膳，躺在榻上，翹着二郎腿，看一本佶屈聱牙的古書打發時間，忽有小厮進來禀報皇上要召見她，樓沁驚得差點翻身在地。

她尋思自己近來在府上一直安分守己，過着歲月靜好的日子，皇帝老兒為何突然無故召見我，難道又是段雨柔再整什麽幺蛾子？

雖百思不得其解，樓沁倒也不敢怠慢，為了避免又生事端，她存心要收斂性子，因此吩咐小丫鬟梳妝打扮，擇幾件素淨的衣服穿。

相比樓沁一副與世無争的憊懶，樓姿倒是上蹿下跳分外積極，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皇帝要召見的是她。

樓沁拗不過樓資的軟磨硬泡，心上想着讓妹妹跟着一起去見見世面倒也無妨，只是等樓姿梳妝完畢的那刻，樓沁差點沒驚掉下巴。

眉如遠山含黛，目似秋水橫波，身籠輕紗，婀娜畢現，安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時如弱柳扶風，活脫脫一個林黛玉。

樓沁猶自強裝鎮定，只稍稍躬身作揖，僞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實際一顆心已經跳到嗓子眼了。

禦案前那位終于擡頭，一臉茫然疑惑的神情，看到臺下幾位終于恍然大悟，“朕差點給忘了，快快請起，諸位今日可是朕的貴客，無須多禮。”

實際上，秦昭烈剛才此舉是有意為之，一來他想借此立個威嚴，二來他也想試試那個傳說中的侍妾膽識如何。

“奴家叩謝皇上”三人緩緩起身，擡起頭來。

秦昭烈看着為首的女子雖一身素衣打扮，但眉目清麗，一雙美目靈動機警、顧盼生輝，舉手投足間難掩其不俗的氣質，果然絕代佳人。

再見左後方一人，粉妝玉琢，身籠輕紗，柔若無骨，自有一種病态的美感。再細看，此人容貌倒與為首的女子頗有幾分相似，只是似乎還欠缺一點什麽。

樓姿見皇上打量自己，內心按耐不住的又羞又喜，四目相對那一刻，慌得低眉淺笑，眼波流轉，煙視媚行。

秦昭烈忽然縱聲大笑起來：“絕代佳人，賞心悅目，朕心甚悅”

“朕聽聞禦弟身邊有一侍妾學識膽識過人，對付郡主頗有一套，經常将郡主氣的半死。”

樓沁不知皇上此番話有何用意，是在試探自己還是別有所圖，今日皇上無故召見，又忽然提起郡主，想來定是與段雨柔有關，還是謹慎為之的好。

遂不慌不忙，躬身作揖道：“承蒙皇上謬贊，樓沁不敢當，郡主年輕貌美，對秦王愛慕有加，又蒙先帝指腹為婚，本是一段佳偶姻緣，妾身本該替秦王感到高興才對。只是郡主從小養在深宮中，權貴加身，呼風喚雨，凡所愛之物必是唾手可得，卻不知世間之事本是紛繁複雜，恰恰唯獨感情之事是強求不來的。郡主只是一時不甘，相信她日後定會明白”

秦昭烈本以為樓沁會對郡主大加讨伐，卻見她神态始終淡然自若，毫無愠色，此番話答得也甚是巧妙，滴水不漏，讓人實在找不出什麽破綻，不由對面前這個女人刮目相看。

“哈哈哈，姑娘果然機敏過人，難怪刁蠻如郡主也拿你沒轍！”

樓沁見皇帝忽然又眉開眼笑，毫無城府，俨然變成平易近人的仁君，心下不由感嘆，九五之尊就是不同于常人，變臉比翻書還快。

“朕還聽聞樓沁姑娘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不知姑娘今日是否有此雅興陪朕酌酒賞樂”

“蒙皇上賞識，妾身深感榮幸！”

幾人遂從禦書房移步禦花園。

花草清幽，百鳥争鳴，佳人撫琴，淺酌低唱。樓沁和秦昭烈一邊對酒賞樂，一邊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

秦昭烈沒想到樓沁一介女流，又出身風塵，竟有如此才識，都可以跟本朝的士大夫相媲美，內心對樓沁越發激賞，真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而樓沁的內心唯有暗自慶幸，這麽多年的書總算沒有白讀，她忽然有點感激那無數個咬牙堅持默誦長篇大段古文的夜晚，有了這樣的基礎，詩詞歌賦對她而言自然不在話下，至于人生哲學，穿越這種幾乎零概率事件都能砸在她頭上，她對命運、對人生能會沒有什麽讀到的見解嘛，要是能回到現代，她都可以去當心靈導師了。

眉飛色舞的樓沁，根本沒注意到此時身旁有一個人，從頭至尾一直陰沉着一張臉，眼裏的嫉恨如凜冽的刀光，能将人生吞活剝、大卸八塊。

此人就是樓姿。如此一番精心打扮，逮住機會就頻抛媚眼，皇上竟然連正眼都沒瞧自己幾眼，若不是姐姐搶風頭，今天本該是她的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