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争奪花魁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在場的人,有一官服打扮的男子,此人名叫馬富貴,官居九品,自負盛高,自覺懷才不遇,每日靠花天酒地來消解其郁郁不得志的苦悶。
适才他本沒有認出樓沁,但聽到“秦月明”三個字,瞬間耳朵警戒如犬。
他雖官居末品,但對朝中發生的大大小小事,哪怕是後宮一點雞飛狗跳、芝麻綠豆的小事,他都不放過。
自然知道段家大小姐,當朝郡主,近來被一個秦王府新進娶來的侍妾屢屢騎在頭上的事情,更何況這些事跡已在宮中被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
他早聞段家的勢力在朝野可謂權傾一時,只要能跟段家攀上一點關系,官場之路平步青雲那便是指日可待,奈何苦于一直尋路無門,沒想到今天終于讓他逮到這麽一個機會。
他仰頭灌了一整壺酒,長舒了口氣,嘴角抑制不住漾出一抹笑意。
大風起于青萍之末,至于這個芝麻官會在日後卷起怎樣的腥風血雨,這些都是後話。
“啊,還是外頭的空氣清新自在啊”
樓沁推開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雖然她已不在青樓做營生,但她仍是月牙樓的股東之一,她從前的閨房王媽一直空着,衣飾格局仍保留原樣,因此樓沁每次回來都倍感親切。
青樓果然是解放天性的絕妙所在,不似在王府,不論是走路說話吃飯,整個人都得端着。樓沁坐在窗欄上,磕着瓜子,雙腳一蕩一蕩的,覺得渾身筋骨舒暢,好不快活。
身邊的小丫鬟吓得直叫喚:“夫人當心啊,這樓起碼有好幾丈高,要是不慎摔下去,叫奴婢回去怎麽跟王爺交代。”
樓沁白了一眼,“呸呸呸,本姑娘我吉人自有天相。再說,要真出事,有我兜着,怕什麽!”
小丫鬟委屈得直嘀咕:“這要是真摔下去,哪還有命可兜。”
兩人說話間,忽聽樓下人聲鼎沸,震耳欲聾,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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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個運氣真好,有熱鬧可看了!”樓沁興奮地跳下窗欄,拉着丫鬟直往門外奔去。
但見樓下大廳中央,搭了一個大型的圓臺,幾位姑娘衣冠楚楚、風情萬種得站在上面,手裏各舉着一幅她們适才寫的字畫,臺子四周被衆多恩客裏裏外外圍了個水洩不通。
原來今天是月牙樓一年一度選花魁的日子,古代青樓選花魁有點模仿科舉考試,且其嚴苛程度甚至一點不亞于科舉考試。
除了評選容貌、神态,言語之外,還要考察每位姑娘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的才能。
雖說樓沁自己就是被評選出來的花魁,但畢竟是她穿越過來之前的事情,好奇地伸長腦袋想探個究竟。
卻看到人群中立着一名翩翩公子,身材挺拔、容貌俊秀,雖然一身素衣打扮,但眉宇間依然難掩貴氣逼人。
此人不是秦月明還會是誰,雖然喬裝打扮,但這個形容氣度,就是化成鬼她也認識。
樓沁氣得眉毛嘴角差點擰在一處,“好啊,居然背着我出來偷腥,看本姑娘回去怎麽收拾你。”
其實樓沁幾番回月牙樓也都是背着秦月明偷偷溜出來,但她覺得他們倆的處境畢竟不同,明顯是秦月明理虧在先。
“這一輪,雅韻姑娘贏得頭籌,下一輪詩詞歌賦。”
一峨眉粉黛、身形嬌俏的女子輕輕躬身作了個揖,臺下一片嘩然。
看來這雅韻姑娘頗受歡迎嘛,仔細看,容貌舉止倒是不俗,只是不知幾時來的月牙樓,怎麽之前從未沒見過!
“姑娘看起來好像對這位雅韻姑娘很好奇!”
桂枝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把凝思中的樓沁好生吓了一跳。
她似乎沒注意到樓沁神色的變化,自顧自往下說道:”說起來,雅韻姑娘也的确讓人出乎意料。半月前,她逃荒到這裏,因為幾日未進食,暈倒在月牙樓前,王媽好心将她留在樓裏悉心照料了幾日。她醒來後感激涕零,說想留下來報答救命之恩,一方面自己确實也無處可去。王媽見她确有幾分姿色,就答應了。沒想到雅韻姑娘除了容貌出衆,琴棋書畫亦是樣樣精通,好多達官貴人為了博雅韻姑娘一笑,一晚上就豪擲了千金,可把王媽高興壞了!“
樓沁思聞言移目環顧了四周,終于搜索到了躲在角落的王媽,見她全程慈母笑,樂得合不攏嘴,俨然一副撿到寶的神情。
“好詩啊,好詩!這麽短的時間竟然能寫出如此的好詩!雅韻姑娘真是才貌雙絕啊!”人群中又是一陣騷動。
樓沁掃了一眼,詞句倒是優美,只是有肉無骨,有格無趣,不過空有其表。
“一群沒見過世面的俗人!”
樓沁暗暗嘀咕,內心似頗為不屑,但眼神掃過一圈,卻捕捉到秦月明此時正眼含笑意,頻頻點頭,看起來頗為贊賞,只不知,是對這詩,還是對這人!
樓沁氣得咬牙切齒,“秦月明,你死定了!”
今晚的花魁得主,顯然已經毫無懸念。依照月牙樓的慣例,選出花魁之後,會将花魁的初夜拍賣出去,規則當然是價高者得。
樓沁未等主事人宣布,一溜煙走了,身邊兩丫頭被如此熱鬧的場面震得挪不開眼,全然未覺,等她們想起時,身邊俨然換了個人。
小丫鬟大驚,"夫人?夫人怎麽忽然這副打扮?這身男人的衣服哪來的?”
桂枝反應慢半拍,愣了半天,才發現眼前這個身着雪白直襟長袍,腰束月白祥雲紋寬腰帶的俊俏公子就是樓沁。
樓沁揚手一揮:”管它哪裏來呢!怎麽樣,本姑娘這一身還不賴吧,能看出來是我嗎?“
見兩位傻丫頭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樓沁滿意地露出狡黠的笑容。
底下拍賣正如火如荼,一豪紳打扮的壯漢高呼道:“我出八百兩!”
說完臉漲得通紅,目露兇光得朝人群中一男子瞪了一眼,卻見那男子不慌不忙得舉起手,比了一個九的姿勢。
王媽臉上早已笑開了花,激動得差點失聲:“這位段公子出九百兩!”
什麽段公子,堂堂秦府王爺,買個春竟然還改名換姓。
“我出一千五百兩!”
樓沁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身邊兩丫頭驚得目瞪口呆。
底下一群人炸開了鍋,紛紛将目光投向這個年輕的”公子哥“,臉上不知是羨慕嫉妒還是鄙夷憤懑。
此後不管秦月明出多少,她都要比多他出十倆。兩個人争得面紅耳赤,互不相讓。最後生生将價格擡高到了五千兩。
在場的人無不駭然,就連一直保持端莊的雅韻姑娘也驚愕得差點跌坐在地,此等場面,絕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有人低頭不語,有人搖頭嘆息,有人橫眉冷笑,有人忽然悲嘆自己的身價竟不如一個青樓女子的初夜,本是三教九流彙聚之地,竟被五千兩銀子引發了一場人生哲思。
倘若他們要是知道這兩人的真實身份,怕是整個三觀都要震碎了吧。
秦月明似也沒想到事态會發展至此,他此番喬裝打扮而來,本是為了探查潛伏在大羅國的細作,半月前他得線人密報,敵國的細作秘密潛入我大羅國,被發現後趁亂混進逃荒隊伍裏,他派人暗中調查,發現這個雅韻姑娘近來行跡頗可疑。買這個初夜,不過是想刺探一番。沒成想,半路卻殺出個程咬金。
他頻頻朝樓上看去,想要知道這個年輕公子究竟什麽來頭,只覺那人眉宇間的神色分外眼熟,似在哪見過一般,不由戚起眉頭。
最終樓沁還是敗下陣來。眼睜睜看着秦月明那個該死的混蛋抱得美人歸,氣得百爪撓心。
樓沁欲偷溜到雅韻姑娘的廂房外偷窺兩人在裏面的動靜,卻被兩個小丫頭死死抱住不讓走,深怕她這廂子過去不知又要捅出什麽簍子來。
幾番拉扯間,忽聽西北廂房內有一男子在暴喝:“哪個該死的竊賊,敢偷老子的衣服?”
說話間,一男子裸着身子奪門而出,身上僅着一條底褲,扯着嗓子嚷嚷起來,“到底是誰?本大爺的衣服也敢偷,讓本爺捉住了非打斷你的狗腿不可”
“糟糕!”樓沁慌忙命兩個丫頭擋在她身前,小丫鬟倒是機靈,一聽便知道事情的始末,挽着桂枝的胳膊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這幾下動作恰巧被那男子看進眼底,裸着身子就直飛過來。
“你們幾個鬼鬼祟祟的,在這裏作甚,身後那是誰,快出來!”
小丫鬟畢竟未經世事,見面前這男子衣不蔽體,慌得不敢擡頭,桂枝畢竟從小在月牙樓長大,男人的肉體對她來說,跟白花花的豬肉沒什麽差別,因此仍臉不紅心不跳得擋在身前。
那男子倒是機變,身形一晃,直接閃到桂枝身後,将樓沁一把拎出來。
“好啊,原來你就是那個竊賊,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你,竟然偷到本爺頭上來了,本爺今天非将你扒淨了懸挂城牆上供世人觀賞!”
樓沁吓得一邊捂緊身子一邊直告饒,“大爺饒命,小的知錯了,小的下次再也不敢再犯了”
大驚之下,早忘了要掩飾身份,男子看這小賊的嗓音姿态,尖聲細語裏分明還帶着幾分女兒家的玲珑嬌俏。忽覺哪裏不對勁,一把挑下小賊頭頂上的帽子,瞬間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傾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