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異鄉的酒

異鄉的酒

世界先生提溜着兩瓶酒，慢悠悠地踱進公園。他沒想到對方會選擇這種地方，不過還真不賴，草地上的長椅面對着湖泊，群鴨起落，在日落的餘光間穿梭。他在克魯利身邊坐下，酒瓶放在腳邊，對方已等候多時了。

“你們這兒有規定不許喝酒嗎？”

“你想幹什麽都可以。”克魯利打了個響指，整個公園內已杳無人煙。當然，鴨子還在湖裏，正消化着剛吃的凍豌豆。

“啊，真方便啊。”世界先生伸出手，“我想我欠你一個自我介紹，鄙人洛基，來自阿斯加德，詭計之神。”

“克魯利。”克魯利握了上去，“不過我還是沒想起你來。”

“哈，沒關系，‘遺忘’可是件好事啊。”說着，他徒手擰開酒瓶瓶蓋，遞了過去，“阿斯加德的精釀，我說過要帶給你嘗嘗，我可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克魯利沒有第一時間去接。洛基知道獲取他的信任極為困難，但他願意接受挑戰，所以堅持舉着酒瓶懸在半空，一直等到對方接過去，幸好，對方吃軟不吃硬，也不擅長拒絕。酒水在瓶中輕晃，咕嚕咕嚕流進喉嚨，就像樂譜的序章剛剛結束，正彈出正片的第一個音符。

等克魯利緩了緩，酒水在胃裏打了個轉之後，洛基問道：“怎麽樣？”

“你是說那個航班？我……”

“我是說酒。”

“……”克魯利動作一滞，眼神（雖然他戴着墨鏡）從洛基眼神中移開，默默又灌了一口，“哦。挺好。”

“合你胃口就好，小心，它後勁不一般。”洛基笑了笑，“言歸正傳，那個航班，你有什麽發現嗎？見到那位大天使長了？”

克魯利不是那種輕易露出任何手牌的人，在交易中幾乎不願意吃任何虧。他剛剛……咳，只是有點着急了：“你為什麽來找我？上千萬的惡魔在地獄無聊地游蕩，你可以去找他們任何一個。”

“我可以告訴你，但得先問一句，你有暴力傾向嗎？你看上去像是能揪着衣領把人推到牆上逼問的那種。”

“……這得分情況。”

“我哥就有暴力傾向，每次我惹他不開心，他就砸碎能看到的所有東西。”

“聽起來像是一種自我懲罰。”

“……”洛基不置可否，從衣兜裏掏出了一張……頗有年代感的黑白照片，看得出來被小心地保存得很好，照片上克魯利和那位大天使長正擡着一杆槍。洛基的第一反應以為是天堂地獄的聯合文藝彙演，但他還從未聽說他們有這種團建項目。不過，直覺告訴他，這位易怒的惡魔會因照片暴露的事情而大發脾氣。

他的直覺沒錯。

克魯利拽着他的領子，把他逼到了湖邊，鴨子撲騰着飛走了。比起八卦，小命更加重要。

克魯利龇牙咧嘴地大聲質問他：“你從哪裏得到的？！”

洛基攤開手，沒有做太多的抵抗：“大天使長辦公室啊，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你還做了什麽嗎？！”

“……你是在冒煙嗎？老兄，上火傷身吶！”

克魯利作勢要把洛基扔到湖裏去，洛基連忙說道：“還能做什麽，這裏翻翻，那裏看看，沒有傷害任何人……我連大天使長的翅膀羽毛都沒碰到一根。”

洛基輕輕地觸碰着攥着自己衣領的手，他很會安撫人暴躁的脾氣，特別是對他的哥哥。那總是有用的。可這個惡魔又有誰能安撫得了？他和那位大天使長關系不俗……難道他真的是天堂安插在地獄的卧底？不太像，洛基是不相信天使們單純的腦回路裏竟然還有這種能耐。

“這也是我為什麽能來找你幫忙，為什麽知道天堂的動向。你看，我都告訴你啦，毫無隐瞞。相反，是你還沒告訴我在飛機上的見聞，目前為止，我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撈到，還差點被扔到湖裏。”

克魯利把他拽了回來，“我就應該把你扔湖裏。”

“那樣的話，我就只好爬上來濕漉漉地跟你談話了，我們都不會愉快的。”

洛基重新整理着衣裝，等着克魯利開口，結果對方憋了半天沒說一句話，洛基喊道：“老兄，你是真一點虧都不吃啊！我懷疑你有沒有跟人真正做過交易！是不是有人把你慣壞了？”

克魯利的确坐上了那次航班，所見所聞令他大為震驚，生出了無數的疑惑，對世界的，對宇宙的……對上帝的……他也的确想要傾訴出來，但不是對面前這個只見過兩次面的陌生人。

“我不相信你。”克魯利說道。

看來一杯酒的交情還是太淡，洛基改變策略，選擇直話直說，三言兩語道出了關于星空的秘密：“就在這片不知被誰創造出來的虛假星空之外，天堂正在和阿斯加德開戰，從戰争開始算起，你們家那位上帝計劃着戰争将在六千年後結束，關閉這塊星域，但似乎……”洛基看了看周圍依舊存在的世界，“被什麽人阻撓了。”

“所以你是來刺探情報的，好計劃！”

洛基辯解道：“我是來中止這場戰争的。難道你不想嗎？空降的大天使長和梅塔特隆一起被任命為了指揮官，啧，多危險的工作吶，聽說上一任還因此臨陣脫逃了。”

克魯利突然想到加百列的身影，有點犯惡心，但又有點想笑，他竟然還能分心琢磨着要不要把加百列“臨陣脫逃”的真實原因曝光出來，這的确是個極好的談資，或者笑話。不過在那一瞬間，他最終想到自己沒有人可以毫無忌憚地和他談論天堂地獄了，這個話題其他人都是禁忌。

“何況，無論上帝做出哪種不可言喻的計劃，她都一定會輸的。我看這場仗，咱們都沒必要打下去！”

“輸？你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洛基驕傲地笑道：“你們的對手、阿斯加德的領軍人物正是我的哥哥們，他們征戰各個星域，是真正的戰士，我從未見過他們吃敗仗的時刻，之前沒有，今後也不會有。”

克魯利不屑一笑，“那你這位來自阿斯加德的神為什麽要不等它勝利就中止它？”

“你來我往，刀光劍影，這有點磕磕絆絆的，總會死人嘛。我們的人會死，你們的也會。”洛基別有深意地說着，“欸，我可沒針對說誰會死啊，呸呸呸！”

結合洛基所說，克魯利突然想通了部分關節，他也對天堂戰争的動向十分感興趣，或者說是那位大天使長的動向。作為交換，他不得不抛出一點新的消息：“你聽說過，基督再臨嗎？”

洛基在心裏擦了把汗，這塊石頭總算開竅了，面上卻笑道：“沒有，請務必跟鄙人講講。”

天色漸漸黯淡，克魯利提議前往一家酒館，邊喝邊談，但他還是在自己心裏補充了一句注腳：這不是閑聊，這是在和一位異域的神正兒八經地做着情報交易，就像邦德電影裏演的那樣，刺探情報、扭轉戰局。這麽一想之後，他覺得也沒什麽接受不了的。

洛基欣然同意，這次必須讓對方付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