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遙不可及的烈
遙不可及的烈
克魯利登上了那次航班，見到坐在商務艙的耶稣讓他大跌眼鏡——這個形容毫不誇張，他立刻聯想到“基督再臨”這件事情，震驚程度跟他接手撒旦之子時的一樣。
耶稣是來審判人們的，好人——或者說符合條件的人——可以上天堂，領受上帝永恒的愛，惡人永堕地獄接受永恒的懲罰之類的事情巴拉巴拉。這樣概括起來很簡單，簡單到克魯利可以再縮減成幾個字：第二次末日。可是，為什麽？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問題，千萬別拿去問上帝，容易被堕天。
他決定自己把它搞清楚。
飛機落地，克魯利偷偷跟随着耶稣，在不算複雜的街道和巷道裏左拐右拐。他篤信耶稣絕不是在學習電影裏的特工那樣甩掉尾随人員，他就是迷路了，真是個大聰明。但自己總不能上去幫他，友善地拍拍他的肩膀：才第二次來地球？我算是地球通了，你去哪兒啊？哦，這裏啊，你只需要這樣這樣走，再那樣那樣走就到了，恩對對對，不用謝不用謝，我是好人！
克魯利覺得自己跟了二十分鐘再放棄就太虧了，每一秒猶豫使沉沒成本都在增加，他便锲而不舍地又跟了四十分鐘。終于，“大聰明”耶稣走進了一家酒店。在耶稣推開酒店房門前，克魯利絕想不到能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他。
大天使長亞茲拉斐爾匆忙地關掉了電視，不知道他在觀看什麽還需要做筆記。他站起來熱情地接待了這位使者，向他介紹着地球的種種變化，幾乎對每個大洲上的國家、地理特別是美食方面都如數家珍。克魯利沉默地施了個奇跡，抹去自己在走廊攝像頭裏的身影，便安全地趴門縫偷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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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基喝下一口威士忌，克魯利灌了一口異鄉酒。兩人逐漸有些微醺起來。
“後來呢，你聽到什麽了？”
“我只能說到這了，該你了。”
洛基失笑：“別啊，卡在劇情高潮？別做這種只有三腳貓作者才會幹的事，讀者都要急瘋了！”
克魯利擺了擺手，表明自己立場堅定。
洛基容忍了這位談判場上的新手，說道：“你們稱其為‘基督再臨’的事情，本質上是為了收走所有人的靈魂，在地獄——這個被創造出來的邪惡反派映襯之下，上帝都将擁有最忠誠的信徒和異教徒最憤怒的惡靈，然後，重點來了，最終把他們都送到戰場上。”
“送到戰場上？”
“用亡靈戰鬥，他們這麽幹很久了。你家那位以前用洪水就淹死過不少，而奧丁……在我們那兒把他們稱為英靈殿戰士，把它吹噓成至高殊榮，實際上就是炮灰。既然‘基督再臨’已然發生，看來是已經到了決戰時刻。”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用亡靈？”
“已經死過的人，又一次死在戰場上，誰也不會心痛，不是嗎？但亡靈也總有消耗殆盡的一天，等到那時，我們雙方還是得親自上陣、互相搏殺。好了，我說完了，後面呢，他們在房間裏聊了什麽？”
“……”
洛基見對方有點恍惚，一副陷入回憶的樣子，伸手在他面前打了兩個響指：“嘿，你怎麽了？”
“……沒事，我我我有點醉了。”
“醉了？你能用奇跡醒醒酒嗎？我們正聊到關鍵段落呢。”
克魯利倒希望自己真的醉了，但他卻清醒無比。可想而知，整個天堂都會服從上帝的旨意，全力贊同基督降臨，贊同這個末日計劃。身為大天使長的他肯定也已經對此全然了解……但他絕不會贊同……他絕不會贊同上帝。
想想吧，亞茲拉斐爾，身處天堂，在距離上帝最近的地方，反對着上帝。而他拒絕了天使邀請他一起回天堂的請求，如果他答應，也許天使如今就不會孤軍奮戰……好了，不能再亂想了！
克魯利覺得自己正瀕臨崩潰。
恍惚間，有人将盛有透明液體的杯子推到他視線內。
“我不能再……”
“這是水。”
他擡頭對上洛基關切的眼神，猶豫再三，将水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入腹，将洪水般的激烈情感沖淡。
洛基話題一轉，喃喃說道：“我聽說東方有個故事，化成人形的蛇和人類在斷橋上一見鐘情，深深相愛直至結為夫妻，結果有一天蛇誤喝了酒，讓她原型畢現，竟然把所愛之人活活吓死！”
“真是個悲傷故事。唔，我更喜歡喜劇一些。”
“哈，那你肯定喜歡接下來的發展。蛇走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尋找起死回生之藥，從神的手裏偷盜各種靈芝仙草，真是膽大包天！不過，她最終還是将愛人救了回來。”
“呼，這就是結局嗎？”
“……是，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那挺好的。”
“是啊，真是不錯，勇氣可嘉呢。”
一瞬間，克魯利覺得自己已經被全然看穿，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房間裏，他們沒有談更多的事情，只是聊了聊要施行審判的各個地方。”
“就這樣？”
“就這樣。”
“那這幾個地方……有什麽動靜嗎？”
“你打開手機，推特趨勢前十條裏就有五條是關于世界戰亂的消息。”
洛基滑動着手機屏幕，譏諷道：“哼，戰争？手段幼稚、效率低下，你們輸定了。”
“你完全可以把這些消息帶回去，這是很好的情報不是嗎？”
洛基放下酒杯，“這麽說吧，我幾乎可以把阿斯加德的全盤計劃都告訴你，戰力情況、排兵布陣，甚至我哥哥們的內褲顏色、各種小癖好和致命弱點，但……你覺得你會跑去警告上帝嗎？”
“不會。”
“上帝會聽你的嗎？”
“不會。”
“同樣的，奧丁也不會聽我的。與其當這個衆矢之的的傻瓜，找準對的人才是關鍵。你——就是我認為的關鍵人物。為了你們的末日不會到來，為了雙方不再有傷亡，為了……世界和平，我是來中止戰争的，這一點請務必相信，目前為止我還沒有騙過你。”
“你的計劃是？”
“我記得我說過，我是來找你幫忙的。”
“我不是已經幫過你了？”
“這還不夠，我需要你真正幫我做一件事。”
克魯利有點緊張，這種感覺跟“天使眨巴着眼睛請求他做某件事”完全不一樣，這将是一件真正危險的事，一旦出錯，沒人可以幫他兜底，沒有人再用魔術掩蓋他的失誤。啊，那種熟悉又讓人厭惡的孤獨感再次籠罩了他，他再次不安和焦慮起來。
“什麽？”
“我要你回到地獄，幫我盜取最純正的地獄之火，将這片星空燒成灰。”
克魯利感覺異鄉酒的後勁有點上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