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獠牙幕後藏
獠牙幕後藏
“你……放棄了嗎？”
“我看不出有任何堅持下去的理由。”
克魯利震驚地看着天使朝他撲了過來，鉗住他的雙臂，把他抵在牆上。
幾個呼吸之後，克魯利聽到亞茲拉斐爾的聲音在自己耳邊低聲響起：“……他還在偷聽嗎？”
熱氣随着話語的節奏吹在自己脖子上，對方的頭發蹭到自己的下颌和臉頰，有些瘙癢難耐。但克魯利只覺得牙齒酸痛，才發現自己一直緊咬着後槽牙。
“…………啊？什麽……噢……恩……外面沒、沒人了。”
天使深呼吸一口，準備說話，克魯利的脖子又感到了氣流的流動，他全身發麻又僵硬，完全失去了蛇形理應有的柔軟，他悲切地想到自己恐怕再也繞不出S形的完美曲線了。
“所以，你剛才說到‘你有一個計劃’？是什麽？”
“你确定我們要以這樣的姿勢對話嗎？”
“我很确定。”至少這樣，他不會又轉身離開了。
“……”
“所以，計劃？”
“我不覺得應該由我先說……”克魯利把頭撇開。
“你都準備燒掉星空了，不可能一無所知，克魯利。荼毒生靈、亡靈戰争，就是這麽一回事。”
“梅塔特隆是主使？”
“他是主戰派。”
“噢，他一直都強硬，做他的敵人實在是……”克魯利想說“殘忍”，但這種“殘忍”不正是自己造成的嗎，他便說不出口了。
“你猜怎麽着，我本來有一個‘戰友’的位置，現在依然空缺。”
“天使……”
“恩，我知道，你已經……做出了你的選擇，我也做出了我的。”亞茲拉斐爾松開了克魯利的雙肩，垂落下去，“在這期間，我已經完全了解了整個計劃要如何施行，了解了所有的軍隊動向，了解每一步……就像被劇透了整個戰争劇本，我相信只要我循序漸進地去影響它，終有一天這個計劃就會崩盤！”
“你是想它勝利，還是失敗？”
“我想這不是勝負的問題！”
“如果想要天堂勝利，他們就需要亡靈，浩如煙海的亡靈，連墓穴底下的死人都得挖出來。如果連天堂都輸了，那我們就得面臨‘生存還是毀滅’的問題了。”
“我想那一刻終會到來。”
“不。”
“但我們——我也不能讓你去燒掉這片星空！”
“也許我們該聽聽他之後的計劃。”克魯利指房間外的洛基。
“哈，你連他後續計劃都不知道，就去盜火嗎？！他是阿薩神族，敵人中的一個！”
克魯利承認他腦子一熱就跑回地獄盜火确實有些魯莽，“你已經看到了星空之外的真相，反正情況不能更糟了。”
“那人類怎麽辦？失去星空地球會爆發恐慌！”
克魯利盯着窗外，陽光刺眼，使他的蛇瞳熠熠生輝，“我們可以再做一個幻象，讓人類以為星空依舊存在。”
“那之後呢？！”
“之後……天使，我的計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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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裏爾，拿些吃的東西，去地牢看望一下你提爾叔叔，去吧。”
洛基離席，帶着兩個孩子來到室內，透過玻璃的落地窗依舊可以遠遠望見庭院。天使拉着穆裏爾在稍遠處談話，臉上充滿了關切之意。只剩克魯利和索爾老實待在位子上喝酒。
芬裏爾問道：“他們安全嗎？”
“那可是我們親愛的鄰居，禮貌一點，芬裏爾。”
半狼芬裏爾有着兩米多高，尖牙利嘴，長相駭人，壓抑與克制是這類受詛生物生來的必修課，但這道鎖也終究會被人撬開。
“對了，你可記住千萬、千萬別咬他！偉大的戰神提爾要是缺胳膊少腿可就難堪了。”
洛基一句話轉了四五個音調，生怕別人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芬裏爾心領神會，咽了咽口水，接過仆人打包好的一些吃食後離開了莊園，在路過庭院的時候，他向索爾和克魯利低頭致意——這是他最大限度的“禮貌一點”。
洛基将目光移到垂首站在一旁的蛇瞳少年身上：“耶夢加得，你要是能答出來你最近一位家庭教師的名字，今天我就放過你了。”
“呃……安裏？”
“那是第四位，上次跟我報告你逃學的已經是第十一位了！”
耶夢加得頭垂得很低，一臉懊惱。洛基也搞不明白，為什麽在自己血親身上，這洞穿他人心思的能力就失效了，有時候他連索爾怎麽想的都猜不透。“你想跟那位談談話嗎？”洛基指向庭院，那個正在和索爾喝酒的黑衣男人。
“他……跟我一樣嗎？”
“一樣，也不一樣。”
“他看上去很吓人。”
“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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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索爾直言不諱。
“……因為我喝酒嗎？”
“沒錯！在我這兒，誰能喝，誰就是我雷神的朋友！”
這樣的理論克魯利聞所未聞，難以理解，“哇哦。”
“當然了，也不只是這樣，你打得一手好雷！”
克魯利擡了擡眼，喝下一口酒，“不錯的錘子。”
索爾伸手召回妙爾尼爾，把它舉起來，“洛基送給我的，實話實說，我弟弟很懂我的心，對此他應該更自信一點。你家那位呢？他有送你什麽嗎？”
克魯利想到他們之間确實沒有互相贈送過什麽實質東西。畢竟在他們的故事裏，地球上的一切物質都是上帝創造的，天使們什麽也不缺，惡魔們什麽也不擁有。
但他不甘示弱。
“一個容身之所。”
這樣的贈禮索爾聞所未聞，難以理解，“哇哦。”
洛基帶着耶夢加得回到庭院，借口把索爾拉走，留下了克魯利和耶夢加得。
克魯利以為自己的“情況”是世界上唯一特別的那個，“你好，你為什麽不坐下呢？”
耶夢加得顯得有些怯生生的，慢慢蹭到椅子上，“我以為我是特別的那個。”
“很顯然，現在‘特別的’有兩個人了。”
“剛才天空上的那個蛇影，是你做的嗎？我聽說整個阿斯加德都出現了幻象。”
“噢，是的，但我沒想到搞這麽大，你們的人還好嗎？”
“噢，因為我們就是神的國度，突然變天打雷閃電什麽的，都很正常。”耶夢加得聳了聳肩，“不過讨厭的是，每每這個時候大家都會罵我父親，說他又惹索爾不高興。”
“你很愛戴你父親。”
“我——”對于與他同樣長着蛇眼的克魯利，耶夢加得沒來由地覺得親近，“我很喜歡阿斯加德，但是——父親不讓我說這個——但是預言裏說，我們都會在火焰中走向滅亡。”
對此，克魯利感同身受，“噢，預言！又是一些不可言喻的計劃？是不是他們從來都玄而又玄地說世界終究會毀滅？”
“差不多是個意思。”
“哼，這個做法已經過時了，我從來不信這個。”
“……你說我有可能長得那麽大嗎？”
“什麽？”
耶夢加得的蛇瞳閃着光，“你的幻象給了我靈感，我想，如果我能長得那麽大，比天空和海洋都更廣闊深遠，把阿斯加德包圍起來，是不是就能阻止預言，保護所有人？”
克魯利被這個想法驚到了，“那可有的長了……阿斯加德是個很大的星球，比地球大了好幾倍。”
耶夢加得聽了有些氣餒，“是啊……你拯救過你們的世界嗎？”
“哈，好幾次了！”
“哇……那你一定為此竭盡了全力？”
“我想是的，要做這種事，就必須全力以赴。”克魯利瞥了一眼遠處的亞茲拉斐爾，穆裏爾顯得很愉快，看上去她并沒有被洛基的兩個孩子為難過。他們結束了對話轉頭就遇到洛基和索爾，在洛基的招呼下，四個人又聊了起來。
“我也會的。你……你可以教我要怎麽做嗎？”
“……”克魯利無法拒絕一個後輩的請求，“靠近地心的話，會長得快一些，我了解星球的所有構造。”
耶夢加得吃着一口桌上的點心，陷入了思考。
不久，衆神再次回到了茶話會上，穆裏爾和耶夢加得的加入讓氣氛活躍了許多。
席間，索爾繼續愉快地大口喝酒，洛基帶着近乎惱怒的情緒把地球的問題丢到了垃圾桶，面上卻輕松地談論起了阿斯加德與米德加德的文化差異，亞茲拉斐爾沒再追問洛基與梅塔特隆見面的目的，克魯利也同意留下來參加索爾的加冕儀式，當然，穆裏爾必須和他們待在一起。洛基對此沒有異議，但他回絕了亞茲拉斐爾簽署和平協約的提議。
這是嘗試性的提議。他們都心知肚明，一紙協約限制不了神，而洛基和克魯利都是那種擅于游走在規則之外的人物，或者說把規則當做武器。
“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依然抱有孩子心性的耶夢加得這樣想着，他眨巴着蛇眼看着場上的每一個人，嘴裏的舌頭默默舔舐着被他收得很好的蛇牙。他很喜歡克魯利，恰好父親洛基與他相談甚歡，他也很喜歡亞茲拉斐爾，索爾與他似乎都閃耀着相同的光芒，一道可以指引所有人走向未來的光。
耶夢加得仰望着這片他熱愛的天空，他會長大，長得龐大無比，将所有愛的人都圈在自己肚皮裏，不再受傷害。
克魯利一眼看穿了這個孩子的心思，他開始有些後悔告訴耶夢加得要怎麽做了，這是條艱難的道路。可是，那個他同樣發誓要保護的人如今正坐在他身邊喝茶，一起在異國他鄉旅游，一起做着每一件雙方都樂在其中的事情。似乎一切最終都會變好，哪怕是堕為惡魔，苦難也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在目前的歷史中，雙方有被記載和提及的正式談話僅有這一次。
五天後的典禮盛大無比，舉國歡慶索爾加冕為王，從此洛基在任何宴席上都比以往更加無法無天起來，索爾則以最大的寬容放任着他的輕狂。他坐在王位上，突然靈光一現，想到這是否也算洛基的容身之所呢。
當他們回過神來準備照顧朋友們的時候，發現天使和惡魔已經不辭而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