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chapter21
公交車開到市公安局刑偵隊附近的時候,車上的人擁擠着下車,往四面八方走了,秦晏就像有心電感應似地,提前睜開雙眼,暈車的感覺緩解了不少,而後跟着大部隊從車廂後門下了。
顧城帶着陳染出來的時候,秦晏正好蹲在地上。
金琳正好從隊裏出來:“人帶回來了?這麽快。”
“效率高嘛,琳姐,麻煩您幫忙把人帶進去,我跟秦隊有幾句話要講。”顧城說。
金琳了然,看一眼顧城,而後便拉着陳染走了:“那我先找人問着。”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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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走了之後,顧城蹲在秦晏旁邊,掏出紙巾:“吐了沒?”
“沒,我還好,”秦晏雙唇有點濕潤,伸手接過顧城手裏的紙巾,“謝謝。”
顧城看他确實不需要幫助,于是便站起身:“沒事了就進去。”
秦晏笑笑,撐着膝蓋站起來,走在顧城身後:“我突然發現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感覺你是我領導,我是你的手下。”秦晏開玩笑說。
顧城一樂,繞到秦晏旁邊,低聲道:“秦隊,我覺得我也不是不能纂個位。”
秦晏推他:“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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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兒再大也是您這兩天給慣出來的,可不能怪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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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進去的時候看見訊問室門上的電子顯示屏亮着,上面寫着“工作中”。
金琳和蘇子柒正在裏面。
秦晏剛要推門進去,蘇子柒就臭着一張臉煩躁地開門出來了,差點跟秦晏撞個滿懷:“秦支?”
“什麽意思,不問了,這才幾分鐘你就這麽出來?”秦晏看着他。
“不是我不想問,這小丫頭看着膽小怕事,我是真沒想到她還有兩把刷子,一問三不知就知道裝傻充楞,我說你三月七號淩晨4點為什麽頻繁出入案發現場附近,你知道她說什麽嗎,她跟我說她夢游!”蘇子柒道,“我又問她,你跟死者是什麽關系,她說她從沒見過死者本人,只是單純的互聯網好友關系。”
秦晏嘴角微微抿着,不知道是笑還是面無表情。
他拍拍蘇子柒肩膀:“我去看看。”
“你倆進去問吧,這審人的活兒我是一點都幹不了。”蘇子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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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問室裏開着燈,白得有些刺眼的燈光照着木質的桌椅,桌上擺着兩臺電腦,對面就是暫時被控制起來的陳染,但訊問畢竟不是審訊,陳染畢竟只是嫌疑人,所以她沒有被戴上手铐,僅僅只是坐在一把有些特殊的椅子裏固定着不讓亂動。
秦晏和顧城一前一後進來,前者站在門邊看她一眼,她怯生生地擡起雙眸,身上還穿着高中校服。
一個20歲的女大學生,穿着高中校服,确實有點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那件校服不算合身,看得出來碼數很小,她穿着顯得有點擠。
顧城沒想太多,自顧自拉了把椅子在金琳旁邊坐下,金琳看見他和秦晏進來,于是站起身,退到旁邊去。
“你們還真是警察啊。”陳染尴尬地笑笑。
“都說了如假包換,”秦晏随和地坐在她對面木桌後的椅子裏,“陳染,對吧。”
陳染點點頭。
秦晏食指撚着桌上的筆帽,又道:“多大了?”
“二十歲。”
“怎麽穿高中校服?”秦晏說。
陳染兩肩抖了一下。
秦晏看着她:“其實我讀初高中的時候也是在光明中學,按理來說我們是校友吧,既然你一直說自己沒有殺人,那為什麽對校友的防備心都這麽大。”
“因為,因為你是警察。”陳染說。
“好人不會害怕警察,只有壞人才會恐懼,”秦晏說,“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陳染咬着嘴唇不說話。
秦晏雙手放在桌上,筆帽在指尖夾着:“你自己都對自己的性格為人沒有一個清晰的界定,還讓我們警察怎麽相信你說的話一定就是正确的。”
陳染低下頭去:“我真的沒有殺人。”
“那為什麽不敢承認自己是好人?”秦晏問。
“我......”陳染又說不出話來了。
秦晏看向她,一邊問一邊在電腦上找出案發當晚的監控錄像:“三月七號案發當天的淩晨,西城區路口的監控攝像頭曾幾次拍到你出入的畫面,但是根據我們的調查,三月七號你們學校還沒有放假,學前教育專業的學生也沒有安排外出實踐,進出學校都要請假條,更別說師範學院的老校區在郊外,離市中心二十多公裏,離西城區三十多公裏,你沒什麽事,為什麽會突然離開學校,出現在那麽偏僻案發現場?”
“那,那又怎麽樣。”陳染說。
“那又怎麽樣,我最讨厭聽到這句話,十個嫌犯九個都會說,”秦晏語氣淡下去,“你下一句是不是還得說‘我怎麽了’。”
陳染欲言又止,心思似乎被猜中一般,雙手局促地放在椅子上,焦慮地扣自己指甲蓋上的美甲。
顧城敲打鍵盤的動作還沒停下,顯然是秦晏東一句西一句的問法搞得他錄入信息都困難。
劈裏啪啦敲鍵盤的聲音在這間不算大的訊問室裏顯得有點刺耳。
秦晏看她一眼:“你跟王亞婷都是天間文學網的簽約作者,王亞婷的筆名是招惹大魚,你的筆名是陳橙。她的寫作時間比你長,而你今年剛簽約,被她拉進作者群之後,你們在機緣巧合之下知道對方是粵東人,所以加上了好友,是吧。”
“是。”
“那她跟你關系怎麽樣?”秦晏說。
“一般般,但是,她是我們站子唯一出版過書的作者,大家都很羨慕她,所以都不敢跟她聊天,怕被她讨厭,怕得罪人,”陳染說,“我跟她都是粵東土生土長的人,平時話題就多一點,會聊聊粵東的小吃和最近看過的電影什麽的。”
秦晏:“那你知道她死了嗎?”
“我,我也不知道啊!”陳染忽然緊張起來,“是,是編輯告訴我,說她失聯好幾天,我才知道的。”
“失聯不一定是死亡吧,還是說你其實知道些什麽事,所以會篤定她失聯就一定是死亡。”秦晏語氣淡淡的。
陳染忽然意識到自己落入了秦晏語言邏輯裏,登時閉上嘴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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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站着的金琳單手撐在木質辦公桌上,看一會兒監控畫面,又看向沉默不語的陳染:“說實話,陳染,你那天去案發現場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我......我不能說!”陳染猛地擡頭,然後又低下頭去。
“為什麽不能說,”秦晏表情冰冷,“你這樣做只會加重你的嫌疑,拖慢警方的調查進度。”
陳染嗫啜:“我知道,但我,我真的沒有殺人。”
“行,你說你沒有殺人,那當天為什麽會頻繁出入案發現場,你看見了什麽聽見了什麽,還是說什麽也沒看見沒聽見。”秦晏道。
陳染眼神躲閃,再次沉默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給出一個有點模棱兩可的回答:“我知道王亞婷死了,但不是我殺的,我只看見了屍體。”
“屍體是什麽樣子。”秦晏覺得不對勁。
“全,全都是血,然後,倒在樹,樹下。”
秦晏:“你覺得那具屍體屬于誰?”
“我不知道。”
金琳聞言嗤笑一聲:“他剛才問你話,你說你知道王亞婷死了,你說不是你殺的,說只是看見了屍體,為什麽現在換了問法你反而又開始說自己不知道屍體是誰了?”
“我,我......”
秦晏繼續引導她:“行,你不知道屍體是誰。後來呢?屍體倒在樹下,然後呢?你既不報警也不叫人,離開現場後又再次返回了,你膽子挺大啊。”
“我,我——”
秦晏:“屍體大概是個什麽情況。”
陳染回答:“身上全是血,躺着......”
“撒謊。”秦晏淡淡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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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生前遭遇束縛,死後被丢進麻袋裏,即便全身是血也絕對不可能像陳染說的那樣“躺着,倒在樹下”。
再者,西城區的夜晚沒有路燈,黑燈瞎火即便有手電筒也絕對不可能觀察得那麽細致,也絕對不可能有哪個姑娘會大着膽子扒開樹下的不明物體進行查看,事後也不報警。
秦晏不信陳染的心理素質能高到那個程度去,而且陳染本身就是在撒謊。
邏輯不對的地方多了去了。
比如陳染為什麽撒謊說自己看見了王亞婷的屍體,再比如陳染為什麽會大半夜跑去偏遠的西城區。撒謊的行為只會加重警方對她的懷疑,她是想把自己僞裝成目擊者好擺脫嫌疑還是單純只為掩飾自己的其他行為而捏造了這個謊言?
不排除有殺人犯會故意說自己是目擊者,然後說出的情況牛頭不對馬嘴而轉移警方的視線,但陳染明顯更膽怯,她不像是能輕易制服體重六十公斤的王亞婷的樣子,她看起來纖瘦而無力。
這就更讓秦晏覺得奇怪。
案發當天的淩晨,她究竟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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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染一直低着頭。
金琳站着,依舊單手撐在木質辦公桌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秦晏終于放下手中的筆帽,目光挪到她的手指上:“你被貓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