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黃綠色的酒散發出淡淡清香,應雪枝舉杯抿了一小口,味道很不錯,甘甜又醇和,配着桌上這些小菜,口感更佳。
不過,她只略微喝了半杯,白皙的臉上就飄起朵朵紅雲,唇瓣在酒的潤澤下,更是豔麗無比。
這番好顏色,一時間,桌上衆人心思各異。
饒是夏慕風見多識廣,也心生驚詫,在盛京時,夏慕風見過不少年輕貌美女子,千姿百态,應雪枝與之相比,可以說是不相上下。
一旁的柳春生臉黑如炭。
應雪枝喝完一杯後,神思略有些恍惚,她雙手捧起酒杯,對着柳春生,“夫君,我還要。”
她這聲夫君,叫的柳春生心中一蕩。
應雪枝不知,她醉酒時喊的夫君,與她不醉酒時喊的夫君,全然是兩種感覺。
此刻她半醉不醉,看起來整個人都軟趴趴的,夫君二字喊得也軟綿綿的,沒有平日裏的生硬,多了幾分情真意切,旁人聽起來,倒真的以為她與柳春生兩人夫妻恩愛、情意綿綿。
柳春生心中的郁氣在聽到這聲夫君後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刻的應雪枝殊色無雙,與大多數男子一樣,柳春生不願她被別人看了去,遂起身來到她身邊,半哄着從她手中奪走酒杯。
語氣是史無前例的溫柔,“聽話,咱們別喝了,該回屋歇息了。”
見柳春生竟對應雪枝如此溫柔體貼,夏晚意忽然叫嚷起來,呼吸急促,“爹爹,我好難受啊爹爹。”
說完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倒下去,夏慕風忙對柳春生焦急道,“春生,快,快,扶住她。”
柳春生這才大步來到夏晚意身邊,伸手扶住,但夏晚意卻趁機靠進柳春生懷中,一股惡心不适湧上心來,柳春生下意識就想推開靠過來的夏晚意,但見夏慕風滿臉焦急,他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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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夏慕風過來接替他的位置後,柳春生立時收回手,擡眸去尋應雪枝的身影。
她嬌顏灼灼,臉上一副看好戲、譏諷的模樣。
可真是好大的一出戲,柳春生看不明,應雪枝卻看得一清二楚,夏晚意是看見柳春生勸她別喝酒時發的病。
這可不能不怪她心思重,幾次接觸下來,夏晚意的言行舉止對她都有種莫名的針對,這讓她很容易就想起前世的李晴,這些招數,李晴都玩兒爛了。
怎麽能就那麽巧發病?
這神情讓柳春生不适,他還未來得及說什麽,應雪枝先開了口。
有夏晚意的地方,影響她的心情。
“夫君不如先送晚意姑娘回去,順道再尋個郎中瞧瞧?”
夏慕風嘆了口氣,“雪枝姑娘說的是,今日就叨擾各位了。”
“還勞煩春生幫忙跑跑腿。”
夏慕風半蹲下去,作勢要背夏晚意。
夏晚意閉着眼,嘴裏不停地嚷着,“不嘛,不嘛,春生哥哥,我要春生哥哥,才不要爹爹。”
夏慕風站起來,看着柳春生遲疑道,“這?”
“無礙,救人要緊。”說完,柳春生又半蹲下去,背起夏晚意。
幾人走後,剩下一桌子的殘羹冷炙,自從李氏知道應雪枝不是自己想要的兒媳後,只要應雪枝在家,洗衣做飯一應務事全是應雪枝包攬。
李氏看也沒看桌上的一大攤子,優哉游哉地出門上街去了。
留下應雪枝與宋泊簡。
應雪枝奇怪地看着宋泊簡,“你怎麽不走?”
宋泊簡撓撓頭,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個可靠的理由,“我等春生回來指教我課業。”
應雪枝點點頭,“那你自歇着吧,我先收拾。”
應雪枝回屋換上那身平日裏做活的翠色襖裙,回到堂屋後,她愣在原地。
飯桌上的殘羹冷炙被收拾的幹幹淨淨,屋內也沒了宋泊簡的身影。
想起初見宋泊簡時,他言語中滿是嫌棄與鄙夷,人性,可真是複雜。
應雪枝笑着搖搖頭,回到庖房收拾碗筷。
收拾好後,見柳春生還未回來,應雪枝又跑了一趟書鋪,書鋪店家告訴她,印的五冊話本一售而空,賣到最後一本時,竟還有人競價,店家也不貪心,賺來的銀兩分了她一半,讓她下回寫了新話本,繼續拿來賣。
用賺來的銀錢,應雪枝又扯了些布,填了些其他零碎東西,回到家中,天色漸晚,柳春生還未回來。
……
夏家小宅,夏晚意廂房中。
郎中來給夏晚意看過後,依舊是那句老話,“姑娘體虛身弱,盡量別受刺激,得好生将養着。”
婢女很快将煎好的補藥端上來,夏慕風接過舀上一勺,心疼地喚着夏晚意。
“意兒,起來喝藥,待你身子養好後,爹帶你回盛京去,你不是最喜歡看盛京的雪嗎?”
夏慕風之所以帶着夏晚意辭官南下,全是因為夏晚意的病情不适合待在盛京,尤其是盛京的冬日。
夏晚意睜開眼,四周尋了一圈,看見床旁的柳春生。
“我要春生哥哥喂,春生哥哥喂的藥肯定比爹爹喂的甜,春生哥哥不喂我,我就不喝了,哼。”
夏慕風眼帶歉意地看向柳春生,柳春生一言不發接過藥碗,舀起一勺送到她嘴邊。
夏晚意這才乖乖喝下藥,喝完後,她天真又驚訝地叫道,“沒想到春生哥哥喂的真的是甜甜的藥,不是苦苦的。”
郎中也笑道,“看來令千金很是喜歡這位公子,這藥我可是加了一味極苦的藥材,經過這位公子之手,倒變成甜的了。”
柳春生聞言心中劃過一抹不适。
很快到了晚上,夏慕風要留柳春生用晚膳,柳春生謝絕,步履生風回到家中。
行至院門口時,見宋泊簡正扭頭對院內的人說話。
“小嫂子,我可要點了啊,你仔細耳朵。”
應雪枝在院內應道,“你點,我捂住了耳朵。”
宋泊簡說完,握起柴火棍點燃爆竹引線,爆竹被點燃,噼裏啪啦的炸裂聲響徹小巷。
半晌,爆竹燃完後,院外靜悄悄的,話多的宋泊簡也沒了聲息。
應雪枝探頭望向門外,門外硝煙滾滾,刺鼻的石硫黃味還未散盡,應雪枝捂住口鼻,定睛一看,硝煙盡頭除了宋泊簡外,多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柳春生。
……
他的臉色不是很好,宋泊簡站在他身邊,無形的壓力快要壓扁宋泊簡,繃不住了,宋泊簡腳底抹油,“春生,那個,指教我課業的事兒過幾日再說,你也歇歇,我先回了。”
應雪枝朝柳春生笑笑,“要用晚膳的話,鍋裏煨着熱飯熱菜。”
說完轉身欲走。
“等等。”柳春生叫住她。
應雪枝駐足轉頭,臉上重新挂上笑容。
“夫君有事嗎?”
柳春生緊緊凝着她的眼。“宋泊簡今日一直在這?”
應雪枝點頭,“對,怎麽了嗎,夫君?”
長袖下的手緊握成拳,“你為何不讓他離開?”
應雪枝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柳春生說她不可理喻,可現在她突然覺得,柳春生才是不可理喻。
“夫君這話就有失偏頗了,宋公子是夫君的同窗,我怎能不顧夫君的意願将人趕出家門。”
柳春生明知宋泊簡對應雪枝心思不純,可話真正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
柳春生幹巴巴道,“街坊鄰裏,恐生閑言碎語。”
“那不會,母親在家呢。”
應雪枝轉身往屋內走去,柳春生已行至她身後,她轉身的那瞬間,她身上飄着淡淡的酒香,混着一縷甜香鑽進他鼻間。
柳春生沉默片刻又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他是男子,從前沒有的心思,如今生了,他便能了解尋常男子的心理。
“是嗎?宋公子是你同窗,也是你好友,夫君背後這樣說他,也不怕他聽了去。”
若宋泊簡沒畫那副畫,柳春生暫且不會如此當心。
“我是為了你好。”男子開始不悅。
“我知道夫君是為我好,不過夫君你可真的想多了,你走後,宋公子說你要指教他課業,這才留下來等你,等你期間還幫我收拾好桌上那一大攤子,可誰知啊,你這一去,竟去了這麽久,這誰能料到?”
說完,應雪枝又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對了夫君,夏姑娘病情如何?很嚴重嗎?”
柳春生捏捏眉心,“無事,她是老毛病,郎中說好生将養着就行。”
他說的雲淡風輕,可應雪枝心中就是十分不喜,夏晚意窩在他懷裏的畫面,他高大的身影背起夏晚意的畫面。
不知不覺中,出口的話也帶着一絲尖刻。
“是嗎?看她那模樣,我以為藥石無醫了呢。”
話音一落,柳春驚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他像是從未認識過面前的人。
“你怎能說出如此惡毒之言?你變了。”
應雪枝回屋的腳尖一轉,來到他面前,踮腳在他耳旁低低地呢喃着,帶有酒香的風拂過他的臉。
“夫君不是說了,是人都會變,再說,夫君真的以為自己很了解我嗎?”
“或者說,夫君從未想過要了解我,你只是萬事順着你自己的意願罷了。”
應雪枝說完撒手離去,“如夫君所見,我就是這般惡毒之人。”
“應雪枝,你太讓我失望了。”
應雪枝淡淡一笑,“如我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