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這次回來,除了想見見應雪枝外,他還得帶些換洗衣物,應雪枝自不會搭手,搬了躺椅在院中間曬太陽。

李氏看見,臉色一黑。

“丈夫要出遠門,你個做妻子的不去幫着收拾,你還當什麽妻子?”

應雪枝輕哂,“母親何不問問夫君他願意讓我幫他麽?”

柳春生聽見立馬放下手中衣物出來,

“母親,一些衣物罷了,我自會收拾。”

李氏邊往外走邊嘟囔着,翻着白眼,“我看這不是娶了個妻子,是娶了個菩薩進來。”偏柳春生又不站李氏這邊,出去時李氏重重甩上院門。

李氏一走,耳根子清淨了,應雪枝舒舒服服地窩進躺椅,懷裏揣着一個湯婆子,手中握着自己寫的話本子,別說有多惬意了。

就是這腳有些冷,想了想,反正院內又沒其他人,應雪枝遂脫了鞋襪,将腳伸到日光底下暖暖地烤着。

她今日一身缃色襖裙,淺黃中夾着一抹柔綠,在這萬物凋零的冬日,朝氣又蓬勃。

這時,院門外有人敲門,可她脫了鞋襪。

“柳春生,有人敲門,你去開門。”

她聲音有些大,院牆又不隔音,被屋外的黑衣男子聽得一清二楚。

黑衣男子暗哧一聲,果真是鄉野女,一點規矩也不懂,那日事情敗露,算她運氣好,待去了盛京,可有她好果子吃的。

柳春生發現,與其聽她沒有誠意地喚他夫君,還是她連名帶姓地喚他柳春生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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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撣撣衣裳上的灰塵,“就來。”

來到院裏,見她竟然脫了鞋襪,一雙小腳藏在鑲了毛絨的裙裾下,若隐若現。

柳春生頓時明白過來。

應雪枝怒瞪他一眼,“看什麽看,還不開門去?”

柳春生緩緩移開視線,“衣裳顏色好看。”

應雪枝心中冷笑一聲,前世她穿過一模一樣顏色的衣裳,當時他可不是這樣說的。

“我如今剛升職,你便穿的如此招搖,若讓有心人看了去,你我有幾顆腦袋?”

見應雪枝本算平靜的臉色在聽到他的話後,又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柳春生默默住了嘴,去開門。

甫一開門,門外的黑衣男子立時單膝跪下,聲音低沉有力。

“大公子,老爺、夫人特遣屬下來接公子回盛京赴考,途中所用皆已備全,還請公子上車。”

院內,應雪枝一字不落全聽了去,一切正如夏晚意所說,柳春生身份不俗,可前世她到死都不知道這些。

他從未與他提及這些,兩人一見面話都來不及說上兩句,他掉頭便走。

她看到的,更多的是他的背影,次數多的她也記不清,可那時的她,太容易滿足,覺得那樣就很好。

柳春生垂眸冷冷地注視着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随我來。”

兩人來到院牆邊,柳春生氣勢冰冷無比,直撲黑衣男子,黑衣男子不自覺地彎腰,将腦袋埋的更低了些。

“你回去轉告他們,當年他們不顧我的死活将我送走,如今我不需要他們虛僞的彌補。”

“還有,我夫人中藥之事,望府上務必給出一個交代,若不能,日後我總能尋着機會。”

黑衣人聽完,如臨大敵,森寒冬日,腦門硬是留下一串汗水,那事是夫人吩咐他所為。

這大公子如此冷漠無情,尚且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不放在眼裏,可想而知,若知道事情是他所為……

黑衣男子已經不敢去想有什麽後果了。

“公子放心,公子的話我定會帶到。”

“既如此,那便滾吧,別污了我夫人的耳朵。”柳春生漠然道。

回到院內,柳春生卸去身上的寒氣,來到應雪枝身邊,見她一手握着話本,一手摩挲着懷裏的湯婆子,雪白的腳在日光下一下一下輕點着,神情惬意閑适。

只是,他來了,她連個眼風也沒給他。

他扯了個矮凳坐在她身旁,“方才那人所說你都聽見了?”

應雪枝白他一眼,“我又不是聾子。”

“不過我沒想到,你的身份這麽有來頭?”早知道當年他被別人罵小野種的時候,她就不該傻乎乎地去幫他找別人理論,最後沒讨到好不說,他還嫌棄她蠢。

她的反應,柳春生眉心一攏,“你不介意我隐瞞了這件事?”

應雪枝落在書上的視線一頓,在意嗎?

從前的她應當會很在意吧。

應雪枝合上書,冷冷陳述事實,“反正都要和離了,我在不在意有什麽關系?”

柳春生起身來到躺椅旁,雙手扶着握住躺椅扶手,從遠處看像是他将應雪枝圈在懷裏。

他的眼神與之前不太一樣,應雪枝看不懂,撲面而來的晨露氣息讓應雪枝眼皮直跳,她慌忙用書擋住臉,說話也不太利索。

“你,你要做什麽?男女授受不親,離我遠些。”

柳春生沒動,瞟了一眼書頁上的內容,毫無價值。

“若我不同意和離,你會如何?”

應雪枝聞言當即像炸了毛的貓,渾身豎起刺,“你若不和離,我寧願死。”

她就那麽不願意與他待在一起,柳春生苦澀一笑,松開手,“你放心,我說到做到,你不會死。”

她會活得好好的,長命百歲。

次日一早,天還未亮,柳春生的屋內便亮起了燈。

昨日柳春生的話終究在應雪枝心裏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跡。

他說他不願和離,可為什麽呢?

應雪枝發現,重生後,她越來越看不懂柳春生了。

他若一如既往地冰冷無情,她也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那些傷人之言。

可如今他……

見柳春生屋內的燈亮起來後,應雪枝也沒了睡意,直到柳春生屋內燭火一滅,院門口傳來輕輕一聲悶響,他走了。

應雪枝霍地一下坐起來,盯着對面沒有一絲亮光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她才又裹着衾被入了夢。

柳春生來到夏慕風院門口,院門口早早地侯着一輛通體漆黑的馬車,淡灰色帷簾将馬車內部遮擋的嚴嚴實實。

那車夫一見到柳春生,搓着手樂呵地迎上來,“柳大才子這麽早,可用過早食了?”

他沒什麽胃口,“無礙,屆時在途中買些即可。”

“那我先幫把東西放到後面的車廂上。”

柳春生點點頭,将東西遞給車夫。

這回去盛京夏慕風只備了兩輛馬車,一輛坐人,一輛放行裝。

外面天冷,車夫讓柳春生進馬車等。

又等了小片刻,院門口才傳來夏慕風的聲音,“我離開後你要聽王媽媽的話,爹爹不在,有事沒事別在街上游蕩,待我去了盛京,過段時日就回來接你一起,日後咱們就長住盛京了。”

夏晚意不滿地噘起嘴,“這次我就不能與你們一起嗎?”好不容易遇到與柳春生相處的機會。

柳春生向夏慕風提過夏晚意的事,夏慕風嚴肅道,“男女授受不親,若只爹爹一人便罷了,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跟上做什麽?聽話,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外面冷,快回屋去。”

夏晚意擡頭看了看外面,沒看到柳春生的身影,失望地縮回腦袋。

上了馬車,夏慕風笑着對柳春生道,“這段日子,意兒給你和雪枝添了不少麻煩,還煩請你們多多擔待。”

柳春生神色平平,“先生哪裏的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這話看似原諒了夏晚意,實則也是告訴夏慕風,的确是夏晚意的錯。

夏慕風面上一陣尴尬,嘆了口氣,“意兒她母親走的早,從小就跟在我身邊,想到她小小沒了母親,身為父親,難免對她有些寵溺。”

柳春生淡道,“她很幸運。”

轉念一想,雪枝便沒那麽幸運了。

柳春生的态度着實冷漠,猶豫了一瞬,夏慕風不得不厚着老臉開口。

“我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春生你能夠答應。”

柳春生“先生于我有恩,有事即說便可。”

“不瞞你說,這回去盛京,我是去調理身子的,邑縣郎中的醫術比不得盛京,也許回到盛京調理調理,我還能多活幾年。”

柳春生長眉緊鎖,“先生這是?”

夏慕風擺擺手,長嘆一口氣,“無礙,老毛病了,回盛京後,你春試結束後,想必是要回邑縣接你夫人與母親,我想到時你能否将晚意捎上,我這身子,實在經不起來回兩趟折騰。”

“讓晚意與別人一道回盛京,我又實在不放心。”

柳春生指尖有規律地敲打着膝蓋,閉目沉思起來,如今他與雪枝的關系本就僵,雪枝又不喜夏晚意,若回京捎上夏晚意……

罷了,到時多備一輛馬車,讓夏晚意與母親同乘一輛便是。

“先生不必憂心,我會将人平安帶到,只是先生的病也要好好醫治調理才是。”

夏慕風聞言面上一喜,“這是自然,晚意之事,就拜托你了,若她路上惹你們不快,還請多多擔待,我事先在這賠個不是。”

柳春生搖搖頭,轉了話頭。

“先生,雪枝與夏姑娘中藥一事的幕後主使我已猜到一兩分,先生不必再為此事煩憂。”

夏慕風神色一凜,“可知是誰?”

柳春生不疾不徐道,“可能是在下那遠在盛京的生母所為。”

至于為何要這麽做,高門大戶常有的事,官職越大,越是注重門楣,柳春生畢竟是柳家長子,再怎麽,也不可能讓他娶一名無知鄉野女。

夏慕風沉默不語。

柳春生褐眸一垂,“先生對于我娶雪枝一事又是如何看的?”

“實話說,此女性子雖好,可于你仕途無益,你母親所為卻是過了,畢竟,我相信你此次定會高中,無論你最後如何取舍,你都得承擔相應的後果,你,且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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