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恰是春日好風景,皇宮北郊別苑千芳苑內,古柏參天、鳥語花香。

臨湖的一座六角攢尖亭中,春風吹起亭內碧色紗幔,掠過亭內一女子高聳的雲鬓。

淑貴妃正低頭饒有興致地逗弄着懷裏的雪白貍奴,她一身金黃華服,雲鬓上珠翠奪目,容顏嬌媚。

鮮紅指尖輕撓過貍奴的下巴,淑貴妃嬌懶着聲。

“今日怎麽有空來尋我,不盯着你家那不上進的念書了?”

張文玉身姿端莊地坐在淑貴妃下首的矮繡墩上,臉色不甚高興。

“他整日招貓逗狗的,心思哪裏會放在念書上,若不是當初看他後院幹淨,日後有個爵位,誰又想下嫁給他呢?”

“他對什麽都上心,就是念書不上心,前不久還帶着一批工匠幫人做苦工去了。”

淑貴妃細眉一緊,長指撫過眉頭,“你聲音小些,吵得我腦袋疼。”

“我最近也正煩心着呢,和聖上在一起那麽久,至今我都摸不透他的心思。”

張文玉低聲道,“聖上如今獨寵你一人,這麽大的別苑,說賞你就賞你,那廢太子不是早晚的事兒嗎?堂姐何必憂心。”

“話雖如此,你又不是不知太後那老太婆不待見我們母子,聖上對她又孝順至極,再說,眼瞅着姚兒也大了,這婚事還沒着落,我這一天也是心煩的緊。”

張文玉從淑貴妃懷裏接過貍奴,“這有什麽,從新科進士裏随便挑一名就成,游街那日我去看了,我看那狀元郎就不錯。”

“穩重不說,那張臉,放眼整個盛京恐無人能及。”

“就是……”張文玉順貍奴的手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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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什麽?怎麽不繼續說了?”淑貴妃張口櫻唇,一旁的宮婢小心地往她嘴裏喂進一顆甜果。

張文玉蹙着眉,“我似乎聽說他是柳今安的兒子,可柳今安的大兒子不早就死了?”

淑貴妃滿不在乎道,“那又怎樣,管他是誰,姚兒歡喜就成,等下回爹爹進宮,我再問問。”

張文玉輕笑一聲,“就是如此,堂姐最好還是打聽清楚為好,那日我偶然得知這新科狀元的好友中有一人,竟是名女子。”

“那女子容貌氣度皆不俗,堂姐,你可真得查清楚了,別到時冒出些什麽不三不四的人來才好。”

“有打聽過那女子的身份嗎?”淑妃問。

“未曾打聽,不過看她穿着,并沒什麽深厚背景。”

淑貴妃繼而輕蔑一笑,“照你這麽說來,看來我還真得尋個日子會會她了?”

自那日在茶樓與宋泊簡一別數十日後,應雪枝這段日子可謂過得平靜又自在。

平日裏寫寫話本、種種花,做些自己愛吃的零嘴,別提多輕快了。

只是,這銀子日漸見底,且這段時日寫的話本子她也始終不太滿意,删删改改,并沒什麽進展。

有些愁人,這日她打算出來轉轉,看能不能找到新的點子。

來到東大街街上的一處花鋪,看着花鋪裏各色花朵,她停下來,打算買兩小盆花放在小書房裏還有寝房中,春日正是花開的好時節,多聞些花香,沒準思路就通了。

進入花鋪,鋪子裏五顏六色的花擺滿層層花架,散發出淡淡清香,應雪枝看得眼花缭亂,一時間難以抉擇。

直到看見花架最底層角落處的一小盆花後,她杏眼一亮,快步走過去。

腰微微一彎,伸出去,快要碰到時,眼簾映入一只古銅色大手,先她一步端走花盆。

應雪枝起身,擡眸望向來人,在看清來人的面貌後,應雪枝忙藏起眼中的驚訝。

應雪枝朝男子淺淺一笑,指指他手裏的花,“您請。”

她純粹又真心的笑,極具親和力與感染力,無端地就會讓人生出好感。

男子一身白色長袍,臉部輪廓硬朗剛毅,唇瓣略厚,看着面前面容清麗溫雅的女子,他疑惑開口,“我們是不是見過?”

應雪枝心裏酸澀難忍,那些都是前世的事了。

“公子說笑了,在這之前,你我并未見過。”

陸懷铮濃眉一挑,将掌心裏的花盆往她面前一送,“喜歡?那便拿去。”

應雪枝搖搖頭,“公子先拿到的,所謂先到先得,公子不用特意讓着我。”

陸懷铮二話不說強硬地将花盆放進她懷裏,“桃花菊雖難得,可我觀它一副即将枯萎樣,落在我手中,我怕是養不活,白白糟蹋了去,姑娘家心細些,你拿了去,說不定它還有一線生機。”

應雪枝猶豫一瞬,杏眸溢出笑意,唇角微揚,“那就多謝公子了,若日後這花真被我養活了,屆時我便帶來給公子看看,以免白白浪費公子的心意。”

陸懷铮颔首,“在下陸懷铮。”

應雪枝朝他恭敬福了福神,回道,“民女應雪枝,久聞将軍大名。”

陸懷铮眼裏閃過一抹贊許,“寵辱不驚,不像是尋常人家女子。”

應雪枝心中微愣,這樣看來,前世,也沒算白活。

“将軍說笑了,民女還要再看看,将軍自便。”

陸懷铮識趣道,“你看,我不打攪。”

應雪枝點點頭,抱着花盆目光重新落在一排排的花架上。

最後又分別挑了一小盆茉莉和一小盆海棠。

茉莉淡雅、海棠熱烈,一濃一淡,相得益彰。

可等她選好花、付完銀子後,見陸懷铮還站在花鋪門口。

她輕輕喚了一聲,“陸将軍,你這是?”

陸懷铮轉過頭,視線落在她吃力抱住兩盆花的手上,朝她伸出手,“幫你分擔兩盆。”

應雪枝正要拒絕。

“雖是初次見面,但我觀你似乎對我很是熟悉,我不會多問,你也不要拒絕,就當是我樂于助人罷。”

應雪枝心下一驚,無奈點點頭遞給他兩盆,留下一盆自己抱着。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花鋪,春風吹起應雪枝額前略有些張揚的發絲,應雪枝忙用手去按,心裏又想起柳春生那一頭烏黑發亮的長發來,更是惱火不已。

她唇瓣微微噘着,多了一絲孩子氣。

陸懷铮大笑一聲,騰出一只手幫她壓了壓碎發,“陸某有幸,見到雪枝姑娘這一面。”

臉上有些熱,應雪枝低聲道,“将軍,方才外面那麽多人看着,您這樣做實在不妥,将軍名聲頗盛,若有心人看見……”

她實在不想因為陸懷铮自己平靜生的活又被打破。

可陸懷铮卻豪爽一笑,“行大事者不拘小節,再說,身正不怕影子斜,雪枝姑娘不必擔憂。”

應雪枝唇瓣張開又合上,最終什麽也沒說。

兩人一路向西大街走去。

身後素樸的馬車裏,柳春生淺褐瞳仁中映出前面一高一矮兩道身影。

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長睫恹恹地低垂着,一身單薄青袍空蕩蕩挂在身上,像是大病了一場。

哪裏是大病,那日茶樓中,聽見應雪枝的那番話後,他心如死灰。

回到家中,他一連昏睡了多日,夢裏幾乎全是她的身影。

他也曾一度以為那些都是夢,直到深夜一股腥濕、窒息感傳來,他猛然驚醒,那些模糊的畫面走馬觀花在腦中閃過,變得清晰起來。

一切的似夢非夢,都是真的。

雪枝的死,是因為他。

他親手将她純粹的愛意一點點摧毀,将救她的解藥給了夏晚意,雪枝死後他才查出,夏晚意不過是在騙他,連他最敬重的母親也騙了他。

唯一能帶給他溫暖的人已經不在了。

一切,都是他的錯。

重來一次,那些傷害她的,騙他的,他會不顧一切讓其付出代價。

就算雪枝恨他、怨他、惱他,他也不會放手。

前面的兩道身影漸漸消失在眼前,搭在膝上的手一存存收緊,直到傳來一陣清晰的刺痛,柳春生吩咐車夫,冰冷吐出兩字,“回去。”

回到家中,李氏已經備好了午食,見柳春生回來,歡喜地迎了上去。

“今日可與那女子見着面了?那女子相貌一般,可她父親可是五品官兒呢,你……”

柳春生低垂的長睫一擡,眼神森冷無比,與平日裏李氏眼中的柳春生判若兩人。

“我看母親是年紀大了,日後我的事母親若再過問,我便讓人再置一處宅子,安排幾名仆從過去,母親便在那安享晚年罷。”

李氏還以為他是從前的柳春生,大吵大鬧道,“哎喲,你這個白眼狼,也不知是誰把你拉扯長大的,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就這樣對我,你這個不孝子,我要去衙門告你去,你別指望着能當大官。”

柳春生薄唇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母親演得太好,從前都将我騙了去,您若再撒潑,我即刻便讓人将你送走,沒有我的允許,不能踏出宅子半步。”

見他如此堅決冷漠,李氏心裏直打退堂鼓,瞬間變臉,好言好語道,“春生,母親也是為了你好,有了妻子,你的心才會靜下來,也才能大展鴻圖啊。”

柳春生不耐,心生厭惡,“你的貪欲我都知曉,念在你曾經救過我的份上,讓你好好安度餘生已是我最後的善心,我的事你若再多說一句,咱們的母子情分也就到此為止。”

說完,提步徑直回了屋。

前世,給雪枝下毒之人便是如今最得勢的五皇子,五皇子背後是寵冠後宮的淑妃張玉蕪,蛇鼠一窩罷了。

聽說淑妃近日有意招他為驸馬,前世這時節正是域外使團入東陵的日子。

淑妃既如此看中他,他也不能讓她失望,只是不知她能不能接住他送的這份大禮。

柳春生望着窗前被他養的很好的茉莉,茉莉已經開出花苞,在清風下輕輕搖曳。

柳春生來到窗邊,指尖輕點在花苞上,淡淡的清香萦繞上指尖,他将指尖置于鼻尖淺淺嗅了嗅。

略有改動,男主偷偷摸摸重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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